无尽图书馆的第七区与其他区域截然不同。
如果说之前那些区域是安静、肃穆的知识殿堂，那么第七区就是热闹、嘈杂的交通枢纽。这里没有书架，取而代之的是数十个排列整齐的传送平台。每个平台都由某种发光的蓝色晶体构成，表面刻着复杂的符文阵列，边缘站着一个或几个穿着统一制服的工作人员。
平台之间，各色各样的生物来来往往：
一群穿着白袍、头上长着触须的星界学者正在争论着什么，他们手中的水晶板投射出三维星图；
几个全身覆盖着岩石皮肤的土元素生物扛着巨大的矿石箱子，沉重的脚步让地面微微震动；
一队精灵战士警惕地护卫着一个蒙面的女性法师，法师手中捧着一颗散发寒气的宝珠；
甚至还有几个机械构造体，它们用齿轮转动的咔哒声进行交流，电子眼扫描着每一个经过的生物。
“第七区是千塔之域最大的官方传送枢纽。”管理员阿尔弗雷德一边带路一边解释，“连接到超过三百个已知界域，每天流量超过五千人次。当然，大部分都是短期学术访问或者商贸往来，像你们这样准备长期停留的，需要办理登记手续。”
他停在一个标注着“入境管理处”的柜台前。柜台后面坐着一个面无表情的侏儒女性，她戴着夸张的放大镜片，正在审查一份厚厚的文件。
“两位从熔岩之心来的？”侏儒头也不抬地问。
“是的。”林越递上铜须将军提前准备好的身份证明——两枚特制的金属牌，上面有熔炉堡的官方印记。
侏儒接过，放在一个发光的盘子上。盘子射出几道光线扫描金属牌，旁边的水晶板上立刻显示出信息：
【林越，人类，lv26，熔炉堡贵宾，准入许可：通过】
“停留目的？”侏儒继续问。
“学术交流和实力提升。”林越回答得很官方。
“预计停留时间？”
“不确定，至少三个月。”
侏儒终于抬起头，推了推那副巨大的镜片，仔细打量两人：“提醒一下，千塔之域禁止私斗，所有纠纷必须通过仲裁庭解决。禁止未经许可研究禁忌知识。禁止破坏公共财产——包括但不限于书籍、魔法仪器和建筑物。违反者将受到严厉处罚，最高可判处永久驱逐。”
“明白。”
“另外，你们的初始‘知识币’额度已经根据推荐人信用等级发放。”侏儒从柜台下拿出两个小巧的水晶卡片，递给两人，“铜须将军的信用评级是‘优秀’，所以每人获得500知识币初始资金。消费、收入、转账都通过这张卡进行，丢失可以补办，但需要缴纳手续费。”
林越接过卡片。水晶很薄，半透明，内部有细密的金色纹路流动。当他的手握住卡片时，上面浮现出数字：500。
“知识币的获取方式有三种。”侏儒机械式地背诵着规定，“一、完成奥术协会发布的任务；二、在学术期刊发表论文或提出新理论；三、出售稀有知识或物品。建议你们先去‘新来者指导中心’，那里有更详细的生存指南。”
她说完，在文件上盖了个章：“手续完成。欢迎来到千塔之域。下一个！”
阿尔弗雷德带着两人离开柜台，走向其中一个传送平台。这个平台比其他平台大一些，符文也更复杂。
“这个平台直通奥术王庭的中央广场。”阿尔弗雷德说，“到了那边，会有向导接应你们。我还有工作，就不陪你们过去了。”
“多谢。”林越点头。
“举手之劳。”阿尔弗雷德笑了笑，“对了，如果你们在图书馆需要查阅资料，可以报我的名字，能享受八折优惠——这是我的私人权限。”
他转身离开，重新融入图书馆的人流中。
林越和格罗姆踏上平台。脚下的晶体发出柔和的蓝光，周围的符文依次亮起。
“抓紧。”林越提醒。
格罗姆立刻抓住林越的手臂。
下一秒，失重感再次传来。
但这次时间很短，只有三秒钟左右。
光芒散去时，他们站在了一个完全不同的地方。
如果说无尽图书馆是室内的、安静的知识圣殿，那么这里就是室外的、喧嚣的魔法都市。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广阔的白石广场，地面铺着整齐的六边形石板，每块石板上都刻着不同的魔法符文，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广场中央有一座巨大的喷泉，喷出的不是水，而是流动的液态魔力，呈现出彩虹般的色彩变化。
广场四周，矗立着数十座高塔。
这些塔才是真正的“千塔之域”——每一座塔都有独特的建筑风格和魔法特征。有的塔身完全由水晶构成，在阳光下折射出炫目的光芒；有的塔缠绕着活体藤蔓，开出会发光的魔法花朵；有的塔悬浮在半空，底部没有地基，只有旋转的符文阵列支撑；还有的塔表面流淌着岩浆或寒冰，散发着极端温度的气息。
天空中，各种飞行器穿梭往来：魔法扫帚、飞毯、小型浮空船，甚至还有几头被驯化的狮鹫和巨龙。所有飞行物都遵循着某种看不见的空中交通规则，井然有序。
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魔法能量，比熔岩之心的火元素浓度还要高。林越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能量循环在这里变得更加活跃。
“两位是新来的吧？”
一个清脆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林越转头，看到一个穿着淡蓝色学徒袍的年轻女孩站在喷泉边。她看起来十六七岁，黑发扎成马尾，眼睛是罕见的紫色，手里拿着一个发光的记事板。
“我是奥术王庭的新来者向导，编号037，你们可以叫我小紫。”女孩露出职业化的微笑，“根据入境管理处传来的信息，两位是林越先生和格罗姆·铁砧先生，来自熔岩之心，对吗？”
“对。”林越说。
“欢迎来到奥术王庭！”小紫的笑容变得真诚了一些，“我会在接下来的一小时内为两位介绍城市的基本情况，解答问题，并帮助你们找到合适的住处。服务完全免费——这是王庭对新来者的福利。”
她开始带路，边走边介绍。
“奥术王庭分为十二个区域。我们现在所在的中央广场是交通枢纽和商业中心。东区主要是住宅和客栈，适合长期居住；西区是学术区，奥术协会总部、各大魔法学院、图书馆都在那里；北区是工业区，炼金工坊、锻造厂、魔偶工厂集中在那里；南区则是冒险者公会和任务发布区……”
她指向远处一座特别高的塔：“那是‘观星塔’，奥术协会的总部，也是王庭最高建筑，塔顶的‘真理之眼’可以监控整个城市的魔法波动。未经许可，任何生物不得靠近塔周围五百米。”
“那边呢？”格罗姆指着一座表面有岩浆流淌的红色高塔。
“‘熔火之心’塔，由来自熔岩之心的移民建立，主要研究火系魔法和锻造学。矮人在那里很受欢迎。”小紫眨眨眼，“如果你们想找老乡，可以去那里。”
格罗姆眼睛一亮。
“知识币的使用呢？”林越问。
“啊，这个很重要！”小紫拿出自己的水晶卡，“知识币是王庭唯一的通用货币。衣食住行、学习研究、购买装备……全都需要知识币。获取方式刚才入境管理处应该提过了，我再补充几点实际经验。”
她竖起手指：“第一，最简单的赚取方式是去冒险者公会接任务。最低级的‘采集任务’一次也有10-20知识币，适合新手。第二，如果有特殊技能，比如药剂学、附魔学、符文雕刻，可以去对应协会认证，认证后接私活价格更高。第三……”
她压低声音：“如果你知道某些‘冷门知识’，可以去‘黑市’出售。那里价格更高，但风险也大，被奥术协会抓到交易禁忌知识会直接驱逐。”
“黑市在哪？”林越问。
小紫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这个……我不能公开说。但如果你们真的需要，可以晚上去‘暗巷区’的酒馆，找酒保点一杯‘遗忘之吻’，会有人联系你们。”
典型的黑市接头方式。林越点头表示明白。
“好了，接下来是住宿问题。”小紫带他们走向东区，“新来者通常有三种选择：客栈、长租房、或者加入某个塔成为学徒或研究员。客栈最灵活但贵，长租房便宜但需要押金，加入塔的话包食宿还有津贴，但需要签订长期合同。”
她推荐了几家价格适中的客栈，但林越有别的想法。
“有没有独立的、带训练场地的住处？”
“独立的？”小紫想了想，“有是有，但价格……一个带小型训练场的独栋房子，月租金至少要300知识币，押三付一，也就是一次性付1200。你们刚来，可能负担不起。”
林越看了一眼自己卡片上的500知识币。确实不够。
“不过……”小紫犹豫了一下，“如果是短期，我可以推荐一个地方。有个老法师在西区边缘有个废弃的旧塔，他一直在找‘看管人’，条件是免费居住，但需要负责维护塔的基本防御法阵，并且……处理塔里偶尔出现的‘小问题’。”
“小问题？”
“就是……魔法实验留下的残余物。”小紫有些尴尬，“那个老法师以前是做召唤和变异研究的，塔里偶尔会有失败的实验体跑出来。不过都是低级的，最多lv25左右，以你们的实力应该能应付。”
废弃塔、免费、有训练场地、偶尔有怪打——这简直就是为林越量身定制的。
“带我们去看看。”
“现在？”小紫看了看天色，“快天黑了，旧塔那边晚上不太安全……”
“就是要在天黑前确认。”
“……好吧。跟我来。”
三人离开繁华的中央区域，向西区边缘走去。越往西，建筑越稀疏，街道越冷清。等他们到达目的地时，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
眼前是一座……很有个性的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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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高大约五十米，不算特别高，但造型诡异——塔身是歪的，像是被人从中间拧了一下。表面覆盖着暗绿色的苔藓和藤蔓，很多窗户玻璃都碎了，里面黑洞洞的。塔顶有一个巨大的、已经停止运转的水晶球，球体表面有道明显的裂缝。
塔周围有一圈破败的围墙，院子里杂草丛生，隐约能看到一些废弃的魔法仪器和……几具不知名生物的骨骸。
“就是这里了。”小紫声音变小了，“‘扭曲之塔’，原主人是莫里亚蒂法师，传奇召唤师，十年前在一次实验事故中失踪了，塔就荒废到现在。现在的管理者是他以前的学徒，一个叫费恩的老法师，住在隔壁塔，很少过来。”
她拿出一个小型通讯水晶，输入魔法信号。几分钟后，一个穿着皱巴巴灰袍、头发乱得像鸟窝的老年矮人（是的，矮人法师）从隔壁塔慢吞吞地走了过来。
“谁啊……打扰老人家休息……”费恩揉着惺忪的睡眼，手里还拿着一本看到一半的魔法书。
“费恩大师，这两位是刚来的，想看看扭曲之塔的看管工作。”小紫恭敬地说。
费恩上下打量林越和格罗姆，眯起眼睛：“人类和矮人……战斗职业？等级……唔，看不透，有屏蔽道具？”
林越没有回答。
“算了，无所谓。”费恩打了个哈欠，“规矩小紫跟你们说了吧？免费住，负责维护防御法阵，清理偶尔出现的实验体。防御法阵的核心在塔的地下室，每周需要注入一次魔力——标准是一个lv25法师的全部魔力，你们两个加起来应该够。实验体……最近一次出现是三天前，一只变异的双头魔蝠，lv24，被我隔壁的学徒解决了。”
他掏出一串生锈的钥匙扔过来：“塔里大部分房间都能用，但四楼以上的实验室别进去，那里空间不稳定。地下室除了维护法阵的时候，平时也别去，有残留的召唤法阵可能自动激活。其他地方随便。同意的话就在这份契约上签个名。”
费恩又掏出一卷羊皮纸，上面用魔法文字写着简单的契约条款。林越仔细看了一遍，没有问题，只是普通的看管协议，没有隐藏条款。
他签上自己的名字。羊皮纸亮了一下，契约成立。
“行了，塔归你们了。”费恩转身要走，又想起什么，“对了，如果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可以来隔壁找我。但帮忙是要收费的，一次50知识币起。”
他晃晃悠悠地走了。
小紫也准备告辞：“那我先回去了。你们……小心点。这塔名声不太好，据说晚上会有奇怪的声音。”
“多谢。”
小紫离开后，院子里只剩下林越和格罗姆。
太阳完全落山了。塔在暮色中显得更加阴森，破碎的窗户像是空洞的眼眶。
“林越先生，”格罗姆咽了口口水，“我们真的……要住这里吗？”
“免费的，还有训练场和实战机会。”林越推开吱呀作响的铁门，“比客栈划算。”
院子很大，确实有训练场地——虽然已经长满了杂草，但能看出曾经是一个标准的魔法训练场，地面铺着特制的抗魔石板，边缘还有几个破损的标靶。
塔门是厚重的橡木，锁已经坏了，但用钥匙还能打开。推开门，一股灰尘和霉味扑面而来。
一层是个大厅，曾经很豪华——有壁炉、书架、沙发，但现在都落满了厚厚的灰尘。墙壁上挂着几幅肖像画，画中人都穿着法师袍，但画面已经褪色模糊。
林越检查了一圈，没有危险。他点亮自带的照明水晶，开始探索。
二楼是起居区，有几个卧室和卫生间。家具齐全，但都需要打扫。
三楼是书房和储藏室，书架上还有一些没带走的魔法书，但都是基础理论，价值不大。
四楼开始，门上贴了警告标志。林越推开门看了一眼——里面是一个巨大的实验室，地面和墙壁上布满了魔法阵的痕迹，空气中残留着强烈的空间波动。确实不安全。
他没有进去，关上门，继续检查。
五楼、六楼情况类似，都是各种实验室，有些房间里还能看到实验器材和玻璃容器，里面泡着已经干瘪的生物标本。
最后是塔顶。那个破裂的水晶球近看更加震撼，直径有三米，表面那道裂缝里能看到内部复杂的符文结构。水晶球下方是一个控制台，但已经彻底损坏了。
“今天就到这里。”林越回到二楼，选了两个相对干净的房间，“先打扫出睡觉的地方，明天再整理训练场。”
两人忙到深夜，终于把两个卧室和一楼大厅打扫干净。格罗姆累得直接瘫倒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林越没睡。他坐在窗边，看着外面千塔之域的夜景。
远处，那些正常运转的高塔灯火通明，魔法光芒将夜空映照成各种颜色。近处，扭曲之塔所在的区域一片漆黑，只有他们房间的照明水晶发出微弱的光。
安静。
太安静了。
连虫鸣都没有。
林越的直觉告诉他，这座塔不简单。不是因为那些警告，而是某种更深层的……违和感。
就像有什么东西，在暗中观察着他们。
他站起身，走出房间，来到走廊。
照明水晶的光芒在墙壁上投下长长的影子。走廊尽头是通往地下室的楼梯，黑洞洞的入口像是怪物的嘴。
费恩说：地下室除了维护法阵的时候，平时也别去。
但林越从来不是听话的人。
他走下楼梯。
地下室比想象中深。螺旋状的楼梯转了整整三圈，至少下降了十五米。空气越来越冷，带着地下特有的潮湿和泥土味。
楼梯尽头是一扇金属门，门上刻满了防御符文，但现在大部分符文都黯淡了，只有少数几个还在微弱地闪烁。
林越推开门。
里面是一个圆形的大厅，直径大约二十米。大厅中央，一个复杂的魔法阵占据了大部分地面——那就是防御法阵的核心。法阵由七层同心圆环组成，每个环上都镶嵌着不同属性的魔法水晶，但现在很多水晶都碎裂或失去了光泽。
法阵还在勉强运转，散发出的能量波动形成了一个半透明的护罩，笼罩着整个塔的基础结构。
但林越的注意力不在法阵上。
他在看大厅的墙壁。
墙壁上，布满了抓痕。
不是工具造成的抓痕，而是……某种生物的爪子。爪痕很深，有些地方甚至抓穿了岩石。而且从痕迹的新旧程度看，不是一次性造成的，而是长期、反复的抓挠。
最近的一道抓痕，不超过三天。
林越蹲下身，用手指触摸地面。地面上有一些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痕迹——黏液干涸后留下的薄膜。
他凑近闻了闻。
腥味，带着一丝腐化的气息。
不是普通的实验体。
这东西……他见过类似的味道。
在熔岩之心，那些腐化生物身上。
林越站起身，眼睛微微眯起。
看来费恩没说实话。或者说，他也不知道塔里到底有什么。
防御法阵不仅仅是保护塔的结构，也是在隔离地下室里的东西。
而现在，他们住进来了。
林越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也好。
实战训练，从今晚开始。
他转身离开地下室，回到二楼房间，拿起战斧。
然后，重新下楼。
这次，他站在地下室大厅中央，关上了照明水晶。
黑暗，如同实质般包裹过来。
只有防御法阵核心的微弱光芒，在地面上投下诡异的影子。
林越闭上眼睛，让其他感官变得敏锐。
他听到了。
不是声音，而是震动。
从地下更深的地方，从岩石和土壤深处传来的、有规律的震动。
就像是……某种巨大的东西，在地下爬行。
越来越近。
钻地魔虫？
不，不一样。这震动更轻，更密集，像是很多条腿在同时移动。
林越握紧战斧。
然后，他脚下的地面，裂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