熔炉堡的动员效率高得惊人。
警报响起后不到十五分钟，第一道防线已经完全部署完毕。矮人士兵们按照严密的阵型各就各位：重甲战士组成盾墙站在最前排，长矛手和斧手紧随其后，弓弩手和火炮手占据城墙高处。每个小队都有明确的指挥链，命令传递迅速，没有丝毫混乱。
但第一道防线并不是唯一需要防守的地方。熔炉堡作为矮人王国的心脏，防御体系是立体而复杂的。林越站在城墙上，能清楚地看到整个防御布局：
第一道防线（他现在所在的位置）依托峡谷地形，是阻挡兽潮的第一层屏障。如果这里失守，敌人将进入相对开阔的“熔岩平原”，那里有第二道防线——由移动式堡垒和地堡组成的机动防御网。再往后，才是熔炉堡的主城门和第三道城墙，也就是铜须队长原本想让林越去的地方。
而此时此刻，不仅仅是矮人军队在行动。
城墙后方，一片临时划出的集结区域里，来自各个公会的队伍正在快速集结。林越粗略扫了一眼，至少看到了十几面不同的旗帜：
“铁翼”公会的钢铁翅膀旗帜下，一支超过五十人的精英队伍正在整理装备。他们穿着统一的深蓝色制服，职业搭配合理，显然是有备而来。带队的是个林越没见过的中年战士，等级估计在lv28以上，正在大声分配任务。
“影舞者”的匕首徽章出现在一支三十人左右的刺客队伍中。领队是个蒙面女性，不是莉莉丝，但气质相似。他们分散在阴影处，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只有偶尔移动时才会暴露身影。
“自然守护者”的德鲁伊们聚集在一片相对干净的区域，他们身边围绕着各种动植物伙伴：巨大的岩熊、火焰免疫的熔岩狼、甚至还有几株会移动的荆棘藤蔓。德鲁伊们正在给同伴施加自然祝福和治疗法术。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林越不认识的公会和散人团队：“火焰之心”（一个专门研究火系魔法的法师公会）、“山丘之子”（以矮人为主的冒险者公会）、“钢魂”（佣兵联合组织）……大大小小的队伍加起来，总人数超过五百。
这还不包括矮人王国本身的军队——光是第一道防线上的正规军就超过八百人。
整个熔炉堡，如同一头被惊醒的战争巨兽，正在露出獠牙。
“看到了吗？这就是矮人王国的号召力。”一个声音从林越身后传来。
他转身，看到铜须队长不知何时已经上了城墙，正站在他身边。老矮人扶着墙垛，望着远处越来越近的暗红色潮水，表情凝重。
“每年都有兽潮，但今年的规模……不对劲。”铜须沉声道，“往年最多两三千只熔岩生物，而且大多是低级的熔岩蜥蜴和火山蟾蜍。但根据侦察兵的报告，这次的兽潮数量可能超过一万，而且里面有大量精英个体，甚至可能……有首领级存在。”
一万对两千。五倍的差距。
“为什么会突然暴增？”林越问。
铜须摇头：“不知道。地质学者说可能是地底火山活动加剧，惊扰了那些生物的巢穴。但我觉得没这么简单。”他看了林越一眼，“你在翡翠梦乡待过，听说过‘腐化之痕’吗？”
果然。林越心中一动：“听说过。翡翠梦乡也有类似的现象。”
“我们派去翡翠梦乡的使节团上周刚回来，带回了同样的消息。”铜须的声音压得很低，“腐化不仅在翡翠梦乡蔓延，也在其他界域出现。我们怀疑……这次兽潮的异常，可能也和腐化有关。”
他指向兽潮的方向：“侦察兵说，有些熔岩生物的体表出现了黑色的纹路，行为也比往年更加疯狂、更加有组织性。这不是自然的生物暴动，更像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了。”
腐化。又是腐化。
林越想起了龙血峡谷的腐化亚龙和腐化之源。如果熔岩之心的地底深处也有类似的东西，那一切就说得通了。
“所以你们向所有公会发布了求援？”他问。
“不是求援，是召集。”铜须纠正道，“矮人王国从不求援。但根据《跨界防御协议》，当某个界域面临大规模威胁时，所有在该界域活动的公会都有义务协助防御。作为回报，参与防御的公会和个人会获得王国声望、装备奖励，以及在兽潮中获得的战利品优先分配权。”
他顿了顿，补充道：“当然，这只是官方说法。实际上，各大公会巴不得有这种机会。兽潮虽然危险，但也是获取稀有材料、锻炼队伍、提升公会声望的绝佳时机。你看他们，哪个不是兴高采烈的？”
林越看向那些集结中的公会队伍。确实，虽然气氛凝重，但许多人脸上都带着兴奋和期待。对于职业冒险者来说，这种大规模战斗既是挑战，也是机遇。
“那你呢？”铜须忽然问，“你完全可以待在安全的第三城墙，甚至去地下避难所。为什么来第一线？”
“经验值。”林越实话实说，“还有，我需要验证自己的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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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须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用力拍了拍林越的后背（力量之大让普通人类可能骨折，但林越纹丝不动）。
“好！够直白！矮人就喜欢这种性格！”他笑道，“不过我得提醒你，兽潮不是单打独斗的游戏。那些熔岩生物数量太多，一个人再强也会被耗死。你需要和其他人配合。”
他指向城墙上的几个区域：“看到那些小队长了吗？每个小队负责一段城墙。你可以选择一个加入，或者……”他犹豫了一下，“如果你真的想单打独斗，可以去‘尖刀队’。那是专门执行突击和斩首任务的精英小队，死亡率最高，但战功也最大。”
“尖刀队在哪？”
“城墙最左侧，那面黑色战旗下面。”铜须说，“队长是艾格隆，我侄子。他虽然年轻，但已经是lv29的狂战士，参加过三次兽潮防御，经验丰富。如果你决定去，就说是我推荐的。”
林越点头：“谢谢。”
“别急着谢。”铜须的表情重新变得严肃，“我得提醒你，尖刀队的任务通常是最危险的：在兽潮中寻找并击杀精英单位，破坏敌人的指挥节点，甚至可能需要突入兽潮深处。去年的尖刀队，十二个人出去，只回来了五个。”
“明白了。”
“那你自己决定吧。”铜须拍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开，“我得去指挥部了。兽潮还有十分钟抵达射程范围，战斗马上就要开始了。”
林越目送他离开，然后望向城墙最左侧。
那里确实有一面黑色战旗，旗帜上绣着一把滴血的战斧。战旗下站着大约二十个人，全是矮人，穿着轻便但坚固的皮甲，手持各式各样的近战武器。他们不像其他士兵那样整齐列队，而是散乱地站着或坐着，有的在磨刀，有的在喝酒，有的在检查装备。
但林越能感觉到，这些人身上的气息都非常强悍。最低的也有lv25，最高的那个——应该就是艾格隆——达到了lv29。而且他们身上都有一种共同的印记：伤痕。每个人身上都有大量战斗留下的疤痕，那是身经百战的证明。
林越朝那个方向走去。
靠近时，一个正在擦拭战斧的矮人抬起头，瞥了他一眼：“人类？走错地方了吧？普通守军在右边。”
“我找艾格隆队长。”林越平静地说。
矮人挑眉，朝人群中央努了努嘴：“那个红胡子的大块头就是。”
林越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个异常魁梧的矮人，即使按矮人的标准也算得上巨汉。他身高接近一米八（对矮人来说简直是巨人），肩宽几乎等于身高的一半，裸露的上半身布满了伤疤和结实的肌肉。火红色的胡子编成粗大的辫子，垂到胸前，胡子末端还挂着几枚金属环。
此刻他正坐在地上，用一块磨刀石打磨着一柄双手巨斧。斧刃足有脸盆大小，斧柄比林越的大腿还粗。
“艾格隆队长。”林越走到他面前。
红胡子矮人抬起头，铜铃大的眼睛上下打量林越。那双眼睛里没有轻蔑，也没有好奇，只有纯粹的、如同评估武器般的审视。
“铜须叔叔说你可能会来。”艾格隆的声音低沉如岩石碰撞，“他说你很能打，一个人收拾了火熊佣兵团七个人。但兽潮不是街头斗殴，小子。你会死在这里的。”
“也许。”林越说，“也许不会。”
艾格隆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咧嘴笑了——那笑容里满是野性和战意。
“我喜欢你的态度。”他站起身，巨斧扛在肩上，“但你得证明自己配得上尖刀队。我们不要累赘。”
“怎么证明？”
艾格隆指向城墙外。兽潮已经进入肉眼清晰可见的范围，暗红色的潮水如同决堤的岩浆，正以惊人的速度涌来。最前面的熔岩蜥蜴群距离城墙已经不足五百米。
“第一波攻击，城墙上的火炮和弩炮会先洗地。”艾格隆说，“等炮火停歇，普通熔岩生物冲到城墙下时，尖刀队会出城迎击。我们的任务是清理那些试图攀爬城墙的大型单位，比如熔岩巨像和火山蟾蜍。”
他看向林越：“如果你能单独解决一只熔岩巨像（lv27精英），我就认可你的实力。如果做不到……最好现在就离开，去普通守军那边混点贡献度。”
熔岩巨像，lv27精英，以高防御和强大物理攻击着称。对于普通lv23玩家来说，单挑几乎不可能。
但林越点点头：“可以。”
艾格隆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被兴奋取代：“好！那就这么定了！所有人准备！”
他转向尖刀队的成员们，声音陡然提高：“兄弟们！兽潮来了！老规矩：三人一组，互相掩护！优先击杀精英单位！不要贪功，不要恋战！听我号令行动！”
“吼！！！”二十个矮人齐声咆哮，战意冲天。
林越站在他们中间，感受着这股炽热的氛围。周围的矮人并没有排斥他，反而有几个朝他点了点头——这是对勇气的认可，无论种族。
城墙上的气氛越来越紧张。
火炮手们已经完成了最后的瞄准调整，炮口对准了兽潮最密集的区域。弓弩手们拉满了弦，箭矢上涂抹了特制的冰霜药剂（对熔岩生物有额外伤害）。法师们开始吟唱群体法术，空气中的元素能量开始躁动。
而城墙下，兽潮的先头部队已经进入了三百米范围！
那是一片燃烧的海洋。成千上万的熔岩蜥蜴（lv20-22）如同潮水般涌来，它们体长一米到两米不等，浑身覆盖着暗红色的鳞甲，四爪燃烧着火焰，奔跑时在地面留下焦黑的足迹。蜥蜴群中混杂着更大的火山蟾蜍（lv23-25），它们每次跳跃都能跨越十几米，口中酝酿着岩浆球。
而在更后方，隐约能看到一些高达五米以上的庞大身影——熔岩巨像（lv27精英）。它们由熔岩和岩石构成，移动缓慢但每一步都让大地震颤，双臂能轻易砸碎岩石。
“全体注意！”城墙指挥官的声音通过扩音法阵响彻全场，“火炮准备——放！！！”
轰！轰！轰！轰！！！
数十门火炮同时开火！炮弹划过抛物线，落入兽潮最密集的区域！爆炸的火光与熔岩生物自身的火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片毁灭的焰海！大量熔岩蜥蜴被炸得四分五裂，火山蟾蜍被冲击波掀飞！
但兽潮的数量太多了。火炮的杀伤只是杯水车薪，更多的熔岩生物踩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冲锋！
“弩炮准备——放！！！”
更密集的破空声！手臂粗细的巨型弩箭如同暴雨般倾泻！这些弩箭前端安装了爆炸弹头，命中目标后会二次爆炸，对范围内的敌人造成溅射伤害！
“弓箭手——自由射击！！！”
箭雨落下！虽然单支箭矢的伤害有限，但数千支箭矢同时发射，依然形成了可观的压制效果！
“法师团——第一轮范围法术！！！”
火球、冰锥、闪电链、地刺……各种属性的魔法在兽潮中炸开！法师们显然经过训练，法术落点分布合理，最大化覆盖面积。
第一轮远程打击持续了大约三分钟。
效果显着。兽潮的先头部队被消灭了近三分之一，攻势明显减缓。但代价是，城墙上的远程武器弹药和法师们的魔力都消耗了不少。
而兽潮，已经冲到了城墙下！
“近战准备！！！”指挥官怒吼。
城墙上的重甲战士们举起盾牌，长矛手将长矛从盾牌间隙刺出。弓箭手和法师后撤到第二排，继续提供远程支援。
但城墙下的一些区域，已经开始有熔岩蜥蜴试图攀爬——它们的爪子能抓住岩石缝隙，虽然速度不快，但数量多了也是威胁。
“尖刀队！”艾格隆的声音如同战吼，“出击！！！”
城墙左侧，一道隐蔽的侧门突然打开！二十名尖刀队员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林越紧随其后。
门外，是燃烧的战场。
热浪扑面而来，空气中弥漫着硫磺、血腥和焦糊的气味。地面上到处都是熔岩生物的尸体和燃烧的残骸，但更多的活着的敌人正从四面八方涌来！
“按计划行动！”艾格隆吼道，“第一组，左侧！第二组，右侧！第三组，跟我来！人类，你自由行动，但别离太远！”
尖刀队迅速分散。林越没有加入任何一组，他扫视战场，很快锁定了目标——
一只熔岩巨像，距离他大约八十米。
那怪物正在用岩石双臂猛砸城墙，每一次砸击都让墙砖碎裂，碎石飞溅。周围有十几只熔岩蜥蜴在保护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