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
对绝大多数人来说，这确实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
任彬在水里折腾了足足七八分钟，直到他确定自己把能拍的角度都拍了一遍，才哆哆嗦嗦地从水里走上来。
他冻得嘴唇发紫，却一脸的满足和兴奋，好像完成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他把摄像机交给黄景晨，自己则在一旁拧着湿透的裤腿。
黄景晨接过摄像机，看了一眼回放，也不得不承认，这家伙拍得是真不错。
两人一个观赏完毕，一个拍摄完毕。
然后，他们俩就站在那门古老的大炮前，面面相觑。
周围是潺潺的流水声，和风吹过芦苇荡的沙沙声。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微妙。
刚才的兴奋和激动，如同潮水般退去，一种后知后觉的茫然涌了上来。
所以……我们钓上来一门炮。
然后呢？
“那……晨哥……”
任彬搓着手，试探性地开口，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
“咱……还接着钓鱼不？”
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自己都觉得有点荒诞。
黄景晨愣了一下，似乎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他下意识地拎起手边的鱼竿，掂了掂。
“钓，怎么不钓。”
他嘴上机械地回答着，身体也跟着做出了反应。
他熟练地甩开鱼线，抡圆了胳膊，做出了一个标准的抛竿动作。
就在鱼钩即将脱手而出的那一瞬间。
他和任彬的脑子里，同时闪过一道电光。
两人的动作，同时僵住了。
黄景晨举着鱼竿，保持着抛竿的姿势。
任彬拧着裤腿，保持着弯腰的姿势。
两人缓缓地，缓缓地，转头看向对方。
从对方的眼睛里，他们都看到了同款的惊恐和呆滞。
下一秒。
两个截然不同，但内容完全一致的声音，同时在这片寂静的河滩上炸响。
“卧槽！”
“我们是不是忘了报警了？！”
那两声惊天动地的“卧槽”在河滩上空回荡，余音甚至惊起了远处芦苇荡里的一群水鸟。
直播间的弹幕，在短暂的停滞后，瞬间井喷。
“哈哈哈哈哈我笑到打鸣！终于想起来了！”
“主播脑回路清奇，钓上炮第一反应是拍视频，不是报警！”
“《后知后觉》”
“神他妈忘了报警，你们是准备把这玩意儿当传家宝吗？”
“别说，这炮往院子里一摆，镇宅！绝对的硬核镇宅！”
黄景晨和任彬两人还保持着那个僵硬的姿势，大眼瞪小眼，脸上的表情从惊恐慢慢转变为一种极致的尴尬。
尤其是黄景晨，他感觉自己的脸颊在发烫。
太离谱了。
这事儿干得太离谱了。
直播间里，有懂哥开始分析：“不是我泼冷水啊，报警了又怎么样？这荒郊野岭的，你们说得清自己在哪里吗？警察叔叔怎么找过来？”
“对哦！这地方连个路牌都没有，导航都导不到吧？”
“完犊子了，主播怕不是要跟这门炮在这儿过夜了。”
“要不……晨哥你再开个直播，标题就叫《我和古董大炮的一夜》，绝对火！”
看着这些幸灾乐祸的弹幕，黄景晨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晨哥，别愣着了，快，快报警啊！”
任彬总算回过神来，他一边拧着还在滴水的裤腿，一边催促道。
“再不报警，天都黑了！我可不想在这儿喂蚊子！”
黄景晨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摸出他那饱经风霜的手机。
手机屏幕上还沾着几滴水珠，他胡乱擦了擦，手指悬在“110”三个数字上，却迟迟没有按下去。
他的表情，写满了纠结和抗拒。
“咋了晨哥？你快打啊！”任彬急了。
黄景晨一脸便秘的表情，压低了声音，对着任彬小声嘟囔：“彬子，你是不晓得……我这……已经是三天内的第四次了……”
任彬：“啊？什么第四次？”
“报警啊！”黄景晨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绝望，“前天一次，昨天一次，今天上午又一次……我感觉我快上他们黑名单了。”
任彬张大了嘴，半天没合上。
他知道黄景晨最近钓鱼不太平，但没想到不太平到了这个地步。
直播间的观众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弹幕画风再次转变。
“警局是你家，报案当回家是吧？”
“心疼接线员小姐姐，估计都听出晨哥的声音了。”
“我宣布，晨哥才是真正的‘警界在编人员’！”
在任彬和几十万观众的注视下，黄景晨终究还是硬着头皮，按下了那个拨通键。
电话“嘟”了两声，几乎是秒接。
一个年轻男性声音传了出来：“您好，110报警中心，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他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陌生一点：“喂？你好，警察同志，我要报警。”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
然后，接线小哥用一种极度不确定的，甚至带着点惊悚的语气，试探性地问道：“……黄……黄景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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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景晨的心脏骤停了半拍。
“卧槽！还真是你啊黄哥！”接线小哥的声音瞬间提高了八度，“不是，您这……这才中午分开的啊！您下午又出摊了？不是，又出事了？”
这熟稔的语气，让黄景晨尴尬得能用脚趾在河滩上抠出三室一厅。
直播间里已经笑疯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官方认证！声音都记住了！”
“求晨哥的心理阴影面积！”
黄景晨只能干笑两声：“呵呵……呵呵，警察同志好记性啊。”
“别介，黄哥，我这辈子都忘不了您。”接线小哥的声音里充满了崩溃感。
“说吧，这次又是什么情况？地址还是那个鬼见愁水库吗？又……又钓上来一具？”
他最后一个字说得小心翼翼，充满了心理创伤。
“不不不，不是尸体！”黄景晨赶紧否认，“换地方了，没那么邪门。”
“哦哦，那就好，那就好。”接线小哥松了一大口气，“那您这次是……钓到枪了？”
黄景晨：“……”
直播间观众：“……”
神他妈钓到枪了！在接线小哥心里，黄景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啊！
“也不是枪。”黄景晨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
“那是什么？您直说吧，我心脏受得住。”接线小哥一副视死如归的语气。
黄景晨深吸一口气，对着手机，一字一顿地说道：“我钓上来一门炮。”
“……”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死一般的寂静。
如果不是还能听到轻微的电流声，黄景晨几乎以为对方已经挂了。
过了足足十几秒，接线小哥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充满了梦幻感和不真实感：“黄哥……你再说一遍？我可能……中午没睡好，出现幻听了。”
“我说，我钓上来一门大炮！古代的那种！黑黢黢，铁疙瘩，带轮子的那种！”黄景晨吼了出来。
“……黄哥，您中午是不是喝酒了？”
“我没喝酒！”
“那……您是不是发烧了？”
“我好得很！”
“黄哥，咱别开玩笑行吗？这报警电话不能乱打的，您上午才来局里做过普法教育……”
“我真没开玩笑！我这开着直播呢！几十万观众看着呢！不信你搜‘晨哥户外’！”黄景晨快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