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辕内。
李绩毫无生气,半倚在榻上,双目微阖。
一阵急促的呼喊声。
“大总管!大总管!大事不好啦!”
“大总管!豫州军反了!江寒他狼子野心,举兵作乱了!”
李绩双眼睁开,还是难以置信。
那人涕泪交加。
“全是火把!数不清的豫州甲士,己经把咱们行辕围得水泄不通了啊!”
“他们还敢颠倒黑白!”
“说李督将挟持了您,要造反!他们是来救您的!”
终究还是来了。
江寒连最后这层遮羞布,也撕下了。
他一生征战,辅佐三朝,自问对朝廷忠心耿耿,临老受命,拖着残躯前来督师,本想再为这摇摇欲坠的江山尽最后一份力。
可万万没想到,真正的敌人。
不是楚州的陈元庆。
而是身边这个混账。
狼子野心!包藏祸心!江寒!
诛逆贼,救总管?
听着外面那颠倒黑白的口号。
何等讽刺!何等荒谬!
作乱者高举忠义大旗。
而真正的忠臣,却成了叛军口中要诛杀的对象!
江寒,怎敢如此?!
愤怒。
他恨江寒的狼子野心,更恨自己的年老体衰!
陛下,老臣有负圣恩啊!
哀莫大于心死。
此刻,李绩便是如此。坐起来,想要拿起枕边的宝剑,哪怕是与敌偕亡,也好过在这里等死。
行辕辕门外,火把通明,剑拔弩张。
辕门紧闭,门外,李崇和他麾下的三千精锐严阵以待。
毕竟内部也不可能留守这么多兵马,绝大部分兵马都是守在外面。
另一边,豫州军将行辕围得水泄不通。
王豹等将领。
骑在马上,立于阵前,身后望不到尽头,一片黑甲。
“李崇!挟持上官,封锁行辕,意图不轨!此等行径,与谋逆何异?!”
“你若尚存一丝忠义,速速开门投降,交出大总管,江节帅或可念在你往日功劳,从轻发落!”
“否则,大军踏平之处,片甲不留!”
“放你娘的狗屁!”
“王豹!江寒!你们这些狼心狗肺的乱臣贼子!分明是你们觊觎兵权,图谋不轨,竟敢血口喷人!”
“挟持大总管?意图不轨?我李崇受大总管厚恩,誓死护卫,天地可鉴!”
“尔等率兵围困行辕,刀兵相向,才是真正的造反!”
他越说越激动。
“豫州的弟兄们!你们摸摸自己的良心!大总管持节钺而来,代表的是陛下!江寒今日所作所为,己是形同叛逆!”
“你们真要跟着他,背上这万世骂名,做那乱臣贼子吗?!现在回头,尚来得及!”
王豹脸色一沉。
“李崇!你死到临头,还敢妖言惑众,颠倒黑白!江节帅忠君体国,闻讯星夜前来护驾,何等忠心!
“尔等若再负隅顽抗,便是自取灭亡!”
“我呸!”李崇怒极反笑。
“今日我李崇在此,但有一口气在,尔等奸贼,休想踏进行辕半步!”
“弟兄们,让这些叛贼看看,什么是忠义!”
“誓死保卫大总管!誓与叛贼血战到底!”
既然言语无法动摇,再谈下去也只会徒增变数。
王豹眼中杀机爆射,拔出腰刀,向前狠狠一挥。
“冥顽不灵!全军听令!诛杀逆贼李崇,解救大总管!”
“杀!”
豫州军阵喊杀声震天。
大军向前。
后方,无数的弓弩手己经张弓搭箭。
“放箭!”
在豫州军射箭的同时。
行辕辕门和矮墙后的守军也射出了第一波箭矢。
“举盾!”那些基层军官大声呼喝。
这种细节,自是各什长、队率来把控下令。
前排的刀盾手立刻将盾牌举起,组成一片临时的穹顶。
嗖!嗖!嗖!
箭矢掠过夜空,呼啸声,狠狠扎入双方阵中。
豫州军阵型密集,尽管有盾牌防护,但依旧有不少箭矢从缝隙中穿过,引起一片惨叫哀鸣,中箭者倒地,阵型出现些许混乱,但立刻被后续的军卒填补。
守军方面压力更大。
豫州军的箭矢几乎是铺天盖地,尽管他们依托辕门、栅栏和临时搭建的掩体,但箭雨覆盖之下,不断有军卒被射中,从墙头、各楼上栽落。
“不要慌!瞄准了射!射他们的军官和弓手!”
李崇身先士卒,亲自张弓,一箭将一个正在指挥的军司马射翻在地。
他的勇武稍稍稳定了军心。
守军弓弩手拼死还击,给推进中的豫州军前队造成了不小的伤亡。
但是,兵力悬殊实在太大。
豫州军的箭矢无穷无尽,一波接着一波,压得守军几乎抬不起头。对射中,守军的弓弩手也在不断减员。
这种对射没有持续太久。
在绝对的优势面前,守军的反击根本无法改变大势。
“刀盾手,推进!”
“进!进!进!”
这边,李崇也是深吸一口气。
一种决死的平静。
他拔出佩刀。
“弟兄们!报效朝廷,就在今日!杀贼!”
“杀!”
今日己无退路,唯有死战。
双方在缺口处挤作一团,刀枪入肉、垂死哀嚎。
疯狂的喊杀。
鲜血浸透。
每一息都有数人倒下。
“堵住缺口!”
李崇亲自带人冲杀过来。他刀法悍勇,连续砍翻好几人,暂时稳住了阵脚。
但很快又有更多缺口出现。
豫州军如同决堤的洪水,从西面八方涌来。
前线血肉横飞。
“全军压上!不分主次,不分梯队,给我杀!踏平这座行辕!”
“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