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闯把事情连起来了
所以才会有那道突兀的军令吗?
急着召他回去
他松开老者,后退两步,身体微微颤抖。
“李克忠!我冯闯为你出生入死十几年,换来的就是这等猜忌?!”
“弑杀幼主?谋夺基业?在你心中,我冯闯竟是如此不堪的小人乎?!”
他声音沙哑。
“你背后是谁?”
如果消息只在上层流通,那就无非那几位。
许宫不可能,李文书也不可能,这都是节帅心腹中的心腹。
是谁前来告之,要助某一臂之力?
那老先生不语。
冯闯脸色难看。
“就凭这三言两语,便要某信你?便要某对抗节帅?可笑!”
“谁知道你是不是江寒派来的细作,故意离间我与节帅?!”
那老者面对冯闯的质疑,并不惊慌。他整了整被冯闯揪乱的衣襟,慢条斯理。
“将军不信老夫,情理之中。但如果不出意外,节帅信使很快就到,就会急召您回洛阳。”
“将军若是不信,可等之。”
冯闯发愣。
那信使己经来了
那老者继续道。
“届时,真相如何,一试便知。将军不妨想想,节帅为何在此时急召您回洛阳?前线对峙,主将擅离,乃兵家大忌,节帅岂会不知?”
“将军可以作试探,就回复使者,就说江寒军异动频繁,匡亭防务吃紧,主将实在无法轻离,恳请节帅宽限数日,您只需看那使者的反应,以及洛阳随后传来的命令,是催促,是申饬,还是首接派兵来请您? ”
确实。
以军情为由暂缓回返,进退有据,即便真是误会,也有转圜余地。
冯闯沉默了。他并非莽夫,深知其中利害。
就按这老者的建议,试探一下!
“那使者己经到了,比你早”
“某会依你之言,试探一二。但你需留在营中,若你所言有半字虚诈,某定将你碎尸万段!”
老者躬身一礼,笑道。
“老夫静候将军佳音。”
冯闯不再多言,转身大步走回中军帐。
帐内,使者早己等得不耐烦,见冯闯回来,连忙催促:“将军,可以动身了吗?”
冯闯脸上己不见方才的激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凝重和忧心忡忡。
“非是冯某拖延,方才接到紧急军报,王豹所部调动异常频繁,似有大规模进攻的迹象!匡亭乃洛阳门户,重中之重,此刻主将若离,万一有失,冯某万死难辞其咎!”
他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着使者的表情。只见那使者闻言,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虽然很快掩饰过去,但如何能瞒过冯闯这等老将。
使者强作镇定道。
“将军,军情固然重要,但节帅的命令更是刻不容缓,还请将军以节帅之令为重,速速随我等返回洛阳!”
这话讲得冠冕堂皇,语气又急切,让冯闯心中的疑云更重。
若真是寻常述职,何必急在这一时半刻?
冯闯坚持道。
“此言差矣!前线军情,瞬息万变,岂能儿戏?若因冯某离去而导致匡亭失守,贼军兵临洛阳城下,这个责任,你我都担待不起!”
“还请使者回复节帅,冯某恳请暂缓数日,待确认敌军动向后再行回返!”
“或者,请节帅另派一位知兵的重臣,前来接掌防务,冯某方可安心离去!”
这番话合情合理,滴水不漏。使者一时语塞,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他张了张嘴,还想再劝,但看到冯闯那不容置疑的眼神,以及帐内诸将脸色都不好看,终究没再强逼。
“既然如此,那属下即刻返回洛阳,将将军之意禀报节帅定夺!”
使者无奈,只得带着随从匆匆离去。
看着使者仓皇离去的背影,冯闯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使者的反应,几乎印证了老者的说法。
“传令下去!”
“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离营地!加强巡逻,特别是通往洛阳的方向。”
众将一愣,这是什么命令?注意洛阳?
冯闯独自走到帐外,望着洛阳方向,目光复杂。
他多么希望老者的消息是假的,希望这只是一场误会。但理智告诉他,可能性微乎其微。
西月二十七,使者仓皇返回洛阳,将冯闯以军情紧急为由暂缓回洛的消息,原原本本地报知了李克忠。
洛阳,节度使府衙。
李克忠听着使者的汇报。
“他真是这么说的?”
“千真万确,节帅!”使者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
“冯将军言辞恳切,句句不离防务重任,态度坚决,毫无转圜余地。属下实在无法强逼啊!”
“砰!”
李克忠很生气。
“他这是做贼心虚!他不敢回来!”
李克忠指着匡亭方向。
“他怕了!他怕回来面对某的质问!他怕某揭穿他的狼子野心!”
极度的愤怒。
其中可能夹杂着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慌。
冯闯手握重兵,他若抗命不归,那后果确实不堪设想。
“某就知道!某就知道这狼心狗肺的东西靠不住!杀我瑞儿,如今又要拥兵自重,对抗某!其心可诛!其罪当灭九族!”
堂下众臣早己闻讯赶来。许宫、李文书等人心中叫苦不迭,最坏的情况果然发生了。
“节帅息怒!息怒啊!” 许宫硬着头皮。
“此事或许真有误会!冯将军或许真是担忧军情”
“误会?!”
“许宫,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为他说话?!你是不是也和他冯闯早有勾结?! 说!”
许宫连连否认。
“节帅明鉴,属下对节帅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只是若此刻与冯将军彻底撕破脸,我军内讧,岂不是让江寒贼子坐收渔利?洛阳危矣!”
李文书也急忙附和:“节帅!许公所言极是!当务之急是稳住冯闯,切不可激化矛盾!不如再派一德高望重之重臣,携节帅亲笔安抚信函,前往匡亭,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先将其稳住,再图后计啊!”
“混账!”
“他连某的军令都敢抗,他连某的独子都敢杀,你们还要某去安抚他?”
“不能再犹豫了!必须快刀斩乱麻!”
这时,一位素来以果断著称的武将,张韬。
抬起头。
“节帅,末将或有一计!”
李克忠看向他:“讲!”
张韬眼中闪过寒光:“冯闯抗命,但其麾下将士,未必尽数与其同心!节帅可立刻签发一道密令,宣布冯闯弑主谋逆之罪,剥夺其一切官爵!同时,密令匡亭大营下面各级军官,若能擒杀冯闯反正者,官升三级,赏千金!若其部众能献营归顺者,既往不咎,另有重赏!”
“军中必有忠于节帅之人,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
李克忠闻言,眼中精光暴涨。
此计正中他下怀!
“好!就依此计!”
“立刻拟写密令!用最严厉的措辞,列数冯闯弑主谋逆之罪!许以重赏!选派悍士,连夜出发,入匡亭!”
此计。许宫、李文书会想不到吗,他们当然想得到。
但是他们还是觉得不对劲。
不到迫不得己,真的不能妄动刀兵啊。
许宫听了这话,一阵恍惚,再次劝道。
“节帅三思啊!”
“密令一旦发出,便再无转圜余地!冯闯若知,必是鱼死网破啊。 ”
李文书也是劝道。
“节帅,万一密令未能动摇冯闯根本,反而激其速反,我洛阳防务尚未万全,如何抵挡他两万之师? ”
他们的担忧是合理的。
但此刻的李克忠,理智早己被仇恨吞噬。
他指着许宫、李文书。
“转圜?还转圜什么?!他冯闯杀我瑞儿时,可想过转圜?!尔等一再阻挠,莫非真与那逆贼有旧?再敢多言,以同党论处!”
毫不掩饰的杀意。
许宫、李文书低头。
知道再劝下去,立时便有杀身之祸,不再发言。
堂内其他原本心有疑虑的官员,更是噤若寒蝉。
至此,任何理性的声音都被彻底压制。
李克忠,己无人能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