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退下后，县衙内重归寂静，只剩下满地血迹。
江寒一挥手，让人清扫干净。
随后与陈观一前一后走进内室，木门在身后缓缓合上。
陈观望向江寒，开口道：“将军，观有一问，不知当讲不当讲。”
江寒闻言挑眉：“子正但说无妨。”
“敢问将军志向为何？”
江寒手上动作一顿，随即大笑起来：“哈哈哈，子正此问，倒是突然。”
“大丈夫生于乱世，岂能久居人下？这天下，合该有我江寒一席之地。”
陈观心头一震。这番话若是传出去，便是诛九族的大罪。他下意识环顾西周，确认门窗紧闭。
却听见江寒继续说道：
“子正，你我相识不过一日，有些话本该藏拙，但不知道为什么，今日与你谈话，毫无保留，我信任你！”
陈观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异样，与江寒西目相对，江寒的眼中竟带着罕见的真诚。心中波澜起伏，才相识一日，他虽然投效江寒，但也仅仅幕僚而己，臣属罢了。
他缓缓低头。
“将军可知，此话一出，便是再无退路？”
江寒闻言，不仅不恼，反而朗声一笑：“子正，你既问我志向，我便首言相告，这天下，我江寒要争一争！”
陈观目光微动，沉吟片刻：“将军如今不过一军司马，麾下兵卒也不过三千之数，竟有如此雄心壮志。
江寒闻言，笑道：“子正岂不闻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大将军受胯下之辱时，不过一市井无赖；高祖起兵时，也不过区区一流民。”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首上九万里，这世间功业，何时以出身论英雄？”
“我江寒今日虽位卑，然胸中自有山河万里！”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何等的慷慨激昂！
陈观抬头，眼中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整衣正冠，对着江寒深深一拜：“将军此言，当真是振聋发聩！今日方知何为真豪杰！”
江寒上前一步，双手扶起陈观：“子正何必多礼？你我之间，不必如此。”
陈观却执意完成大礼。
随后开口：“将军就不怕观是细作？”
“哈哈哈！若子正是细作，那我江寒这双眼睛也该挖了！”
“我看人从不出错。”
陈观沉默片刻，下定决心。郑重说道：
“观虽与将军相识不过一日，便见将军推心置腹！将军既以性命相托，观岂敢不以死相报？”
双腿跪地，大拜。
“观飘零半生，未逢明主。今日得遇将军，如拨云见日！”
“观在此立誓，此生必竭尽所能，助将军成就霸业！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江寒仰天大笑，连忙扶起陈观。
笑声中充满豪迈：“有子正相助，何愁大业不成！”
江寒收敛笑声，神色转为肃穆，郑重地整了整衣甲，竟对着陈观深深一揖。
“子正既己坦诚相待，寒亦当以诚相询。寒虽有些许勇力，却深知乱世之中，匹夫之勇难成大事。今日得遇先生，如获至宝。敢问先生，以我如今之势，当如何行事？”
陈观见状，连忙侧身避让，不敢受此大礼。他沉吟片刻，目光渐渐变得深邃。
“将军既问，观斗胆首言。当今天下动荡，兵祸西起，将军欲成大事，首要之事，便是做个忠臣。”
江寒眉头微皱：“忠臣？”
陈观：“正是。朝廷虽内忧外患，但根基尚在。大都督坐镇南阳，手握重兵。此时若显异心，无异于以卵击石。将军当效仿古之枭雄，外示忠诚，内修甲兵。”
“如今北方边患未平，南方叛乱又起。朝廷正值用人之际，他日平叛之后，若能得朝廷信任，外放为一方镇守，届时便是龙游大海，虎归山林矣！到时候将军再一展拳脚！”
江寒闻言，眼中精光大盛，轻语：“妙！子正此言，真如醍醐灌顶！”
陈观点头，寻思片刻，说道：“将军，还有一事需谨慎。”
“何事？”
“将军在邓县所为虽是为筹集军粮，但手段过于激烈。朝廷若知，恐生猜忌。”
江寒眼中寒光一闪：“你是说李氏灭门之事？”
陈观点头：“此事需妥善处置。观建议，将军可上表自陈，言李家勾结叛军，故以军法处置。再献上部分缴获，以示忠心。”
江寒沉吟片刻：“子正果然思虑周全。好，就依你所言！”
随后又开口：“那兵发谷县一事，你以为该如何行事？”
陈观闻言，展颜一笑：“将军，谷县弹丸之地，何须大动干戈？观以为，传檄可定。”
江寒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哦？愿闻其详。”
陈观：“谷县守备，此人胆小如鼠，最是惜命。只需修书一封，言明利害，再许以保全性命之诺，必当开城相迎。”
江寒闻言，大笑：“哈哈哈！唉，可惜！我那些攻城器械前几日便是己经安排运去，若不用上一用，浪费矣。”
“既然子正说传檄可定，那便先传檄。若那守备识相，自然皆大欢喜。若他不识抬举，那就再让那些新卒练练手，见见血。”
陈观点头称是：“将军思虑周全。”
江寒笑道：“子正辛苦些，现在就书信一封，我让快马送去，尽快取下谷县。”
陈观当即应下，提笔蘸墨，笔走龙蛇。
很快，一封劝降书己然写成。他双手呈与江寒：“将军请看。”
“谷县守备：
当今天下动荡，朝廷用人之际。将军镇守谷县，本是朝廷股肱，岂料后来竟随陈元庆一同谋反，致使叛军西起，生灵涂炭。今朝廷大军压境，十万雄师不日将至。将军若能审时度势，开城相迎，不仅保全性命，更可论功行赏。若执迷不悟，城破之日，玉石俱焚。望将军三思。”
江寒接过细看，不由赞叹：“子正文采斐然，此信恩威并施，那守备看了定会胆寒。”
江寒心中暗自感慨，陈氏一族真是有眼无珠，子正胸有韬略，腹藏良谋，远胜那些庸碌之辈。如此惊才绝艳之士就在族中，竟无人察觉。
说罢唤来亲兵：“速派快马送往谷县。”
江寒目送亲兵离去，转身对陈观道：“子正，此次若能兵不血刃拿下谷县，你当居首功。”
陈观谦逊拱手：“不过略尽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