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间推移。
朝廷那边也不是傻子，得知了此事。
北都。
关于江寒在楚南五府所作所为，终于通过各种渠道摆上了太极殿。
当然，也少不了那些士绅上奏、乃至其他节度使略带挑唆。
纷纷反映情况。
朝堂之上，气氛凝重。
这事情，太严重了。
朝廷讲话不管用了吗？
讲了不听？
听了不改？
诏书上，明明白白。
“毋庸再议！”
难道是废纸吗？
“砰！”
皇帝大怒。
对于他这个嫡系手下，他第一次不开心了。
“江寒！江秉之！他安敢如此！他眼里还有没有朕！还有没有朝廷！”
“朕的诏书，说得明明白白！”
“徙民大事，关乎国本，不可轻动！”
“当以安抚为要，使民各安其业！慎勿扰民！”
“可他是怎么做的？驱百万民北迁如驱牛羊！焚城毁地，杀人盈野！他将朕的旨意置于何地？他将朝廷的体面置于何地？！”
一名以刚首著称的御史大夫，颤巍巍出列，老泪纵横，以头抢地：
“陛下！江寒此举，骇人听闻，人神共愤！其罪滔天，罄竹难书！”
“抗旨不遵，是为不忠；虐杀百姓，是为不仁；焚掠故土，是为不义！”
“此等不忠不仁不义之徒，若不加严惩，国法何在？天理何存？！臣恳请陛下，速下明诏，夺其官爵，明正典刑，以谢天下！”
此言一出，不少清流言官纷纷出列附和，群情激愤，要求严惩江寒的声浪一时高涨。
江寒的行为，不仅残忍，更是对中央权威的公然蔑视，这是任何朝廷都无法容忍的。
不过，他们也是动动嘴皮子。
真当朝廷现在还是当初吗？
想干嘛就干嘛？
以左相宇文怀为首的几位重臣，却面色沉重，沉默不语。
皇帝将目光投向宇文怀，强压怒火，沉声道：“宇文爱卿，此事，你怎么看？”
宇文怀心中苦笑，他这个好女婿啊。
他缓步出列，深深一揖，语气无奈。
“陛下息怒。”
“此刻，该如何惩处？又能如何惩处？”
“夺其官爵？他如今坐拥十数万虎狼之师，一纸罢黜诏书，能言出必行吗？”
“发兵征讨？”
“请问陛下，诸公，谁可为将？何处有兵？粮饷何出？朝廷经去年三十万大军折戟楚州之败，元气未复，京畿禁军堪堪自保。
“此时倾力南下讨伐一个刚刚获得大胜、士气如虹、资源充沛的强藩，胜算几何？若再败，则社稷危矣！”
现实是，朝廷虚弱，藩镇强横。
兵部尚书也硬着头皮出列补充道：“宇文相所言，虽不中听，确是实情。据报，江寒挟楚南之掠，兵力己近二十万，粮草可支数年，甲械精良。更兼其手段狠辣，将士用命。此时与之决裂，实非良机。”
（江寒现在兵力还没有二十万，只是朝廷猜测。）
先前主张严惩的御史，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法回答宇文怀的问题。
皇帝倒是一愣。
其实他倒是真的没有这个征讨的想法。
他一首觉得江寒还是他的心腹爱将
只是有点不听话，要敲打一番。
一听到，又要发兵打，顿时头都大了。
火气一下子消了很多。
“这个”
“诸卿未免过于苛责，江爱卿也是忠忱之将”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
没反应过来！
啊？
刚刚不是陛下您雷霆震怒吗！
连一向老成持重的宇文怀都忍不住抬眼看了皇帝一下。
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陛下在为江寒开脱？
皇帝仿佛没有看到群臣惊诧的目光，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江爱卿，是朕一手提拔起来的。他出身禁军，是朕的嫡系。”
“绝无叛逆之心。”
“罢了，此次楚南之事，闹得如此之大，想必也有苦衷，或是朕的旨意传达有误，或是前线军情紧急，瞬息万变，他不得不行此权宜之计。”
“陛下！！”
那名刚才痛哭流涕的老御史再也忍不住，扑倒在地。
“陛下明鉴啊！江寒抗旨不遵，铁证如山！岂能因或许有苦衷而轻轻放过？”
“此例一开，日后边镇节将，个个效仿，皆以军情紧急、权宜之计为由，抗命专擅，朝廷威信何存？纲纪何存啊陛下！”
这些大臣，真是自我感觉良好。仍然觉得天下节镇，还对朝廷唯命是从？
“爱卿过虑了。”
皇帝摆了摆手。
“江爱卿岂是那等不知轻重之人？朕料他，必会有一番解释。此事，不宜贸然定罪。这样吧”
他做了最终决定。
“拟旨！申饬就不必了，免得寒了前线将士的心。就问一下江爱卿，楚南之事，具体情由如何？让他上表自辩，陈明原委。朕，相信他一定会给朕，给朝廷一个满意的交代。”
“至于惩处之事，”
皇帝看了一眼那些面如死灰的言官，淡淡道。
“待江爱卿自辩表至，再议不迟。若他果真情有可原，朕又岂能因小过而弃大将？”
说完，皇帝仿佛解决了一个大难题，身心舒畅地靠回龙椅，示意退朝。
“退朝！”内侍尖细的声音响起。
群臣山呼万岁，退出太极殿。
心思各异。
脸上的情绪，也是难以言表。
陛下这是被猪油蒙了心吗？还是根本就是在装糊涂，自欺欺人？
江寒如此跋扈狠辣。
陛下竟还认为他是嫡系爱将？
“陛下，这是养虎为患啊。”一位老臣走出殿外，低声哀叹。
“唉，但愿江秉之还能记得几分香火情分吧。”
消息很快传出宫外，闻者无不哗然。
“什么？陛下竟如此回护江寒？”
“自辩？这还需要自辩？楚南焦土，百万流民，难道是假的？”
“陛下真是，唉，看来朝廷是真的拿江寒没办法了，只能顺着他来了”
“嫡系？呵呵，禁军出身又如何？权势熏心，哪个藩镇不是从嫡系变成军阀的？”
北都，皇帝对江寒近乎盲目的偏袒，非但没有挽回朝廷的颜面，反而将其外强中干的虚弱本质，暴露得更加彻底。
所有人都明白，那道要求江寒自辩的圣旨，更像是一个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