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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深渊交响(1 / 1)

第172章深渊交响

许砚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死死锁定在那不断崩解又重组的频谱线上。

他看到了代表阴冷死寂的幽蓝,看到了象征狂暴毁灭的暗红,看到了隐匿在背景深处、如同指挥棒般时而引导、时而压制著所有线条的几道璀璨金芒。

更深处,在那频谱图最核心、最混乱的区域,他感受到了一丝极其隐晦、却又与他血脉深处那缕白金传承之力隐隐共鸣的……熟悉而又陌生的波动。

父亲……你在哪里?

林岚的警告和阿哲查到的信息,在此刻化为冰冷的铁证,砸在他的心头。

这绝非一场简单的杀戮,这是一个以他和知微为祭品,试图撬动某个尘封秘密的邪恶仪式!

陈知微的呼吸微微急促,作为符箓师,她对能量形态有著天生的敏感。

这狂暴的视觉交响让她本能地感到不适与危机,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挑衅般的愤怒。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戴著次元戒的手指,那里面沉睡的五千张蚀灵符和三千颗混沌石子,是她回应这份「邀请」最直接的方式。

「师兄,」她轻声开口,声音在这绝对安静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清晰,「能量潮汐,每隔四十七秒会有一次规律性衰减,持续时间约一点三秒。暗红线条,其活跃度与幽蓝线条呈反比……」

她在快速分析,试图从这死亡的乐章中,找出可供利用的节奏破绽。

她没有丝毫退缩,眼神锐利如出鞘的符刀。

许砚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沉声道:「记住这些节点。进入后,我们可能会被分开,或者陷入重围。利用好这些间隙,就是我们的生机。」

他缓缓闭上眼睛,并非休息,而是将自身的精神感知与那狂暴的频谱图进行强制同步。

他在模拟,在推演,在脑海中预演著即将到来的无数种厮杀可能。

白银i阶的灵能在新生的能量矩阵中高速运转,冰冷而高效,如同上膛的枪械,只待扣动扳机的那一刻。

悬浮车依旧在无声前行,仿佛正载著他们穿透现实与虚幻的壁垒,驶向一个被精心编织好的巨大陷阱。

不知过了多久,那面巨大的频谱图屏幕,骤然发生了变化!

所有混乱交织的能量线条猛地向中心收缩、凝聚,形成一个深邃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与希望的黑暗漩涡。

漩涡中心,一点猩红的光芒亮起,迅速放大,最终凝聚成一行冰冷的、仿佛由鲜血书就的倒计时数字,悬停在无垠的黑暗背景之上:

【00:10:00】

十分钟!

与此同时,那个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再次响起,回荡在纯白车厢之内,带著一种程序化的、毫无感情的「热情」:

【各位尊贵的『演奏家』,欢迎莅临『深渊交响』剧场。舞台已准备就绪,序章即将奏响。请于倒计时结束前,抵达指定坐标,融入这场伟大而永恒的乐章。愿你们的灵魂,能与旋律……完美共鸣。】

倒计时的数字,如同死神的心跳,一下下敲打在寂静的空间里,也敲打在两人的灵魂之上。

许砚的心沉了下去。与上一世孤身赴死不同,这一次,他清晰地感知到命运的轨迹已然偏离,且正滑向更深的深渊。

江聿的出手,比他记忆中的「剧本」更早,更狠,布局也更为刁钻。这不是简单的重复,而是难度飙升的生死考验。

他瞥了一眼身旁严阵以待的陈知微,所有的杂念瞬间被剥离——无论前方是何等绝境,他都必须杀出一条血路。

陈知微深吸一口气,坐直了身体,符衣上的灵光微微流转,与她眼中坚定的光芒交相辉映。

没有言语,无需鼓励。

许砚伸出手,陈知微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手放入他的掌心。

两人的手紧紧交握,力量与信念在无声中传递、交融。

他们知道,悬浮车的门,即将在倒计时归零的那一刻打开。

门外,将不再是熟悉的城市,而是江聿为他们准备的、名为「深渊交响」的杀戮舞台。

许砚感受著体内奔涌的力量,感受著次元戒中沉睡的数千杀器,感受著陈知微毫无保留的信任。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而桀骜的弧度。

江聿,你的交响乐……我来了。

【00:00:01】

【00:00:00】

当猩红的数字最终归零的刹那,悬浮车那扇隔绝内外的门,连同前方那片显示著黑暗漩涡的屏幕,如同被无形之力抹除,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没有预想中的冲击,没有空间的转换感,只有一片绝对的、吞噬一切的黑暗和死寂扑面而来。

紧接著,是失重。

仿佛一瞬间被抛入了无底深渊,向著不可知的深处急速坠落。

五感在最初的瞬间被剥夺,唯有灵魂在尖叫。

但许砚和陈知微紧握的手,成了这虚无坠落中唯一的锚点。

两人体内灵能本能地运转,白银级承包商强大的身体素质和精神韧性让他们在极短时间内适应了这种异常状态。

许砚猛地一咬舌尖,腥甜的铁锈味在口中弥漫,剧痛如电流刺穿混沌,双眼在灵能灌注下强行聚焦。

黑暗褪去,显露出令人头皮发麻的真相,他们正坠向一个由无数破碎景象拼凑而成的深渊。

几米外,半截燃烧的摩天大楼与一片污浊的海水诡异相接,下一刻又被翻滚的墓碑群撞碎。

空间的碎片像玻璃渣一样彼此摩擦、切割,发出令人牙酸的尖啸。

刺骨的阴风如同冰冷的舌头,舔舐著他的皮肤,留下阵阵僵麻。

更恐怖的是耳边的声音。

那不是单纯的噪音,而是成千上万道黏腻的低语直接钻进脑髓:

「救我……」、「痛啊……」、「一起留下来……」。

在这些细碎诅咒之上,是一个如同巨型肺叶在耳边翕张的、湿漉漉的沉重呼吸,每一次吸气都让他感觉自己的灵魂要被抽离出去。

「稳住心神!是精神污染!」许砚低喝一声,声音在灵能的包裹下如同劈开迷雾的利刃,清晰地传入陈知微耳中。

陈知微脸色微白,但眼神清明如寒泉。她指尖在虚空疾走,一道清心符纹亮起微光,如同暖流荡开,将试图缠绕上来的冰冷低语暂时驱散。「明白!」

这失重与混乱的坠落仿佛持续了永恒,又仿佛只是一瞬。

突然——

「轰!!!」

脚下传来了实质的触感,巨大的冲击力让两人膝盖微屈,灵能自动护体,才缓冲了大部分力道。

就在双脚触地的瞬间,许砚感到体内那缕源自父亲的传承之力,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毫无征兆地荡漾了一下,传来一丝微弱却清晰的灼热与牵引感,指向脚下大地的深处。

几乎是同一时间,他怀中贴身放置的那块在流泉集小摊上随手买来的锈铁皮,也像是被无形的磁石吸引,轻微地震颤起来,散发出一股陈旧、冰凉的气息。

两股来自不同源头、却都与「过去」紧密相连的异动,在这诡异的降临时刻同时出现,让许砚的心猛地一沉。

与此同时,沉重得令人窒息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空气中弥漫著浓烈的、混杂了铁锈、腐朽和某种奇异腥甜的气味。

光线极其黯淡,仿佛黄昏最后一丝余光被囚禁于此。

他们落在了一片巨大、空旷、布满诡异刻痕的金属地面上。

抬头望去,看不到顶棚,只有无尽的、翻滚著的、如同污血般的暗红色能量云团,那沉重的呼吸声似乎正源于此。

这里,就是废弃灵能矩阵的内部?江聿的舞台?

几乎在两人落地的同一时间。

「嗬——!」

伴随著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和浓郁的死气,十几道半透明、面容扭曲、散发著怨毒与饥饿气息的幽影,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从周围的阴影和地面刻痕中尖啸著扑出。

是低阶鬼物,但数量众多,而且它们的气息与这矩阵本身隐隐相连,带著一种不正常的狂躁。

「来了!」陈知微眼神一凛,反应快得惊人。

她戴著次元戒的手指轻弹,如同演奏般优雅,数十张蚀灵符瞬间出现在她身前,悬浮环绕。

「敕!」

她清喝一声,精神力引动符胆。

数十张符箓同时亮起幽蓝色的光芒,符文活了过来,化作一道道无形的、针对魂体本质的信息污染风暴,瞬间席卷而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但那些冲在最前面的鬼物,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冰块,发出凄厉到极致的、直刺灵魂的尖嚎,灵体结构肉眼可见地扭曲、崩解,化作缕缕青烟消散。

仅仅一个照面,第一波鬼潮便被清空大半。

这就是数据炸弹「蚀灵符」的威力!

针对信息逻辑层面的攻击,对于依赖固定存在模式的鬼魂有著近乎规则层面的克制。

「有效!」陈知微精神一振。

但鬼物仿佛无穷无尽,更多的幽影从四面八方涌来,其中甚至夹杂著几道颜色更深、气息更接近e+级的厉鬼!

「节约使用!交替掩护!」许砚沉声道,身影已如鬼魅般冲出。

他没有动用消耗较大的蚀灵符,而是凭借白银i阶的肉身与灵能,拳脚如同烧红的烙铁砸入冰雪,所过之处,低阶鬼物触之即溃。

他更像是一堵移动的墙壁,为陈知微创造安全的施法环境。

同时,他手腕一抖,几张看似普通的「蚀灵符」悄无声息地滚落到几个关键的、鬼物涌出的节点。

当几只白银级厉鬼咆哮著冲过那些符纸时。

「爆。」

许砚心念一动。

符纸内部预设的加密灵能信号被瞬间激活!

没有火光,只有一阵极其短暂而尖锐的、仿佛电子设备过载的噪音。

那几只冲过的厉鬼身形猛地一僵,它们周身缭绕的阴气如同失控的程序般紊乱、冲突,甚至反噬自身,发出了痛苦而困惑的嘶吼,攻势骤然一滞。

连带著它们身后涌来的鬼潮也出现了一丝混乱。

两人一攻一辅,一近一远,配合默契至极。

许砚如同最坚固的盾与最锋利的矛,陈知微则如同掌控全局的战术干扰大师。

蚀灵符清场,个人武力定点清除,竟然在这看似绝境的鬼潮冲击下,稳稳地守住了阵脚。

然而,许砚的心却在下沉。

这些鬼物,只是开胃菜。

真正的杀招——那三名勾魂使,甚至江聿本人,还未现身。

而且,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脚下这巨大的矩阵,正在以一种缓慢而坚定的速度「活」过来。

暗红色的能量如同血液,开始沿著地面上那些诡异的刻痕缓缓流淌,汇聚向某个遥远的核心方向。

那股与他血脉隐隐共鸣的、属于父亲许浩宇的残留波动,也随著能量的流动,变得越来越清晰,带著一种悲怆与不甘的意味。

这舞台,远比他想像的更复杂,更危险。

他挥拳将一只试图偷袭陈知微的厉鬼轰散,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视著这片昏暗而巨大的空间。

「热身结束了。」许砚甩了甩手腕,沾染的阴气在白金灵光下嗤嗤蒸发。

他没有回头,声音却清晰地传到陈知微耳中,「正主要来了,按第二方案准备。」

陈知微指尖夹著三张灵光湛湛的雷符,迅速向他靠拢半步,形成一个简易的背靠背阵型。

「明白,左侧交给我。」她声音微促,却异常坚定,两人短暂的交流在鬼物的呜咽声中,构筑起一道无形的信任壁垒。

他的话音在空旷的矩阵中回荡,仿佛一种笃定的挑衅。

下一刻,矩阵深处,三道暗金色的光柱,并非「冲天而起」,而是如同地底涌出的岩浆,带著令金属地面都开始扭曲融化的高温,缓缓升起。

光芒并不璀璨,反而沉重、粘稠,所过之处,连光线都被吞噬,只留下更深的幽暗。

磅礴的黄金级威压如同无形的海啸,不再是「冲刷」,而是碾压而过。

空气中传来不堪重负的嗡鸣,那些残存的低阶鬼物连呜咽都来不及发出,便在原地炸成一团团精纯的阴气,被那三道暗金光柱贪婪地吸收。

光芒渐敛,显露出三道迥异的身影,分别矗立在残破廊柱、扭曲金属堆和一片粘稠的血池之上。

左首的悲泣使者,身形佝偻,黑袍上的人面仿佛在同时呜咽。

他并未结印,而是用那滴著黑色泪滴的手指,在空中缓缓划动,所过之处,连光线都变得弯曲、黯淡,仿佛悲伤本身在侵蚀现实。

「悲鸣之触……」

他面具下传来一声似有似无的叹息,那叹息声直接钻进人的识海,勾起内心最沉痛的回忆。

右首的狞笑使者,肩扛扭曲锯齿刀,喉咙里发出「咯咯」的、仿佛掐碎骨头般的笑声。

他猛地一跺脚,脚下粘稠的血池便炸开一团血雾,融入他周身狂暴的煞气中。

「别一下弄碎了,无相!老子要亲手拆了他们的骨头!」

他咆哮著,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纯粹的破坏欲。

而居中的无相使者,光滑的面具反射著周围混乱的光影。

他对同伴的言行毫无反应,只是抬起一只手,五指如弹钢琴般在空中轻点。

随著他的动作,地面上暗红的刻痕如同被赋予了生命,精准地蔓延、交织,构筑囚笼的逻辑冰冷而高效。

「目标确认。执行『剥离』协议。」

他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仿佛在宣读一份无关紧要的报告。

三道目光,或悲悯、或残忍、或空无,如同三把无形的枷锁,同时钉死在许砚与陈知微身上。

空气彻底凝固了,灵能晦涩得如同在胶水中穿行。

陈知微呼吸一窒,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力,下意识地轻唤了一声:「师兄……」

许砚的目光如冰冷的探针,在那三道身影上急速扫过。

前世记忆中的「铁面女幽影」、「钻臂」、「灯影」并未出现,取而代之的是这三个散发著黄金级威压、气息更加深邃危险的陌生存在。

「江聿……为了杀我,你真是下了血本。」他心中凛然,前世那三名白银级承包商虽也棘手,但尚在可计算的范畴之内。

而眼前这三人,仅仅是威压就让他灵能运转滞涩,这是质的差距,是真正能威胁到他性命的顶级猎杀者。

他微微侧头,用只有陈知微能听到的冰冷声音快速分析,语气中带著不容置疑的笃定:

「注意看。左边那个,气息悲苦阴寒,黑袍上的泪痕在侵蚀周围光线,是专攻心神的类型,你的清心符要时刻准备。」

「右边那个,煞气凝如实质,力量恐怕极为霸道,不要硬接他的攻击。」

他的目光最终死死锁定了中央那道身影,那张光滑如镜、空无一物的「无相」面具,仿佛能吞噬所有探查的灵觉。

「但最危险的……是中间那个。」许砚的声音凝重如铁,他感知到脚下矩阵的能量,正以一种极其隐晦的方式,向那个无面者汇聚。

这种掌控力,绝非普通杀手能有。

「他给我的感觉……和这鬼地方几乎融为一体。不先解决他,我们恐怕连一丝胜算都没有。」

就在对方威压全面展露的瞬间,他敏锐地捕捉到一丝不协调。

这股力量虽浩瀚磅礴,压得他灵能运转滞涩,但其深处却缺乏真正黄金级那种圆融自如、与天地共鸣的底蕴,反而透著一股强行拔高后的虚浮与躁动。

「是用了秘药,还是某种临时灌注的阵法?看似是黄金,实则只是站在了门槛上……」这个念头在他脑中电闪而过。

「判官有令。」无相使者的声音透过面具,带著空洞的回响,仿佛多重声音迭加,「许砚,交出传承,可入我麾下,得判官赐福。陈知微,亦可不死。」

这条件比直接杀戮更显诛心。

「做梦!」陈知微立刻冷叱,但她并未被愤怒冲昏头脑,反而借著许砚身体的遮挡,指尖已在袖中无声扣住了一迭符箓,同时以极低的声音快速道:「师兄,他们在拖延,地面灵流在加速。」

许砚微不可察地颔首,印证了她的判断。

他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声音清晰地回荡在空间中:

「判官的赐福?怕是和你们这身强行提上来的灵能一样,看著唬人,内里早就是一团糟粕了吧?」

他一句话直接戳破对方最大的隐秘,同时体内白银i阶的灵能与那缕白金传承之力轰然爆发,不再是硬扛,而是如尖锥般精准刺向三人威压联结最薄弱的一处。

「动手!」

几乎在许砚「动手」二字落下的瞬间,三名勾魂使应声而动。

他们没有急于近身,而是呈三角阵型散开,动作整齐划一,双手结出相同的手印。

地面上的暗红刻痕应声亮起,如同血管被激活,发出低沉的嗡鸣,整个矩阵的灵能被疯狂抽取、汇聚。

「锁魂域,开!」无相使者冷声宣告。

霎时间,并非几条锁链,而是整片空间都仿佛活了过来,化作囚笼。

无数道暗红色的能量流如同拥有生命的触须,从地面、空中、甚至脚下的阴影里激射而出,它们并非实体,却带著禁锢灵能和冻结灵魂的刺骨寒意,编织成一张天罗地网,朝著中心收拢。

「范围太大,硬闯不行!」陈知微瞬间判断,她没有试图防御所有方向,而是眼神一凛,娇喝道:「师兄,正面!」

话音未落,她指间三张雷符已化作三道刺目电光,并非攻向使者,而是悍然轰击在两人正前方的「能量网」上。

轰隆巨响中,雷光与暗红能量疯狂抵消,硬生生在那密不透风的罗网上撕开了一道短暂的缺口。

「走!」

许砚与她心意相通,几乎在缺口出现的同一瞬间,已一把揽住她的腰肢,周身白金灵光爆闪,如同逆流的流星,朝著缺口猛冲而去。

然而,另外两名使者等的就是这一刻。

就在两人身形移动,旧力已发、新力未生的关键节点,戴著「悲泣」面具的使者如同鬼魅般从侧面一道阴影中滑出,无声无息,速度快得惊人。

他并指如刀,指尖缠绕著令人心智昏沉的黑色雾气,直刺陈知微的太阳穴。

这一击角度刁钻,且蕴含著直接攻击神魂的诡异力量。

许砚此时前冲之势已起,回身格挡已来不及。

「右边!」他低吼一声,揽住陈知微的手臂骤然发力,将她向自己左侧猛地一带,同时自己右臂曲起,手肘裹挟著炽烈的白金灵能,如同战锤般不闪不避,径直撞向悲泣使者的手腕。

他选择了最凶险,也是最有效的应对——围魏救赵,攻其必救!

「嗤!」

手肘与指尖悍然碰撞!

白金灵光与黑色雾气剧烈侵蚀,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许砚感到一股阴寒刺骨的气息顺著手臂经脉试图钻入,但被他更为磅礴炽热的灵能强行逼退、蒸发。

悲泣使者也被这股巨力震得身形一滞,攻势瞬间瓦解。

而被他护在身侧的陈知微,在位移的过程中已然完成了下一次施法的准备,她的目光死死锁定了正试图重新弥合缺口的无相使者。

电光火石间,两人完成了一次完美的危机应对与攻防转换。

许砚眼角余光瞥见悲泣使者那无声无息、直取陈知微后心的一击,心脏几乎骤停。

他想回身,但周身那些暗红能量触须如同附骨之疽,疯狂缠绕上来,迟滞著他哪怕零点一秒的动作。

来不及了!

这个念头如同冰锥刺入脑海。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陈知微的表现却远超他的预料。

她没有惊慌失措地转身或格挡,那只会让她把更多的要害暴露给对方。

相反,她甚至没有回头,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直扣在手中的某物被她毫不犹豫地按向地面。

那不是符箓,而是三颗毫不起眼的灰色石子,呈品字形嵌入地面。

「灵枢,乱!」

她清叱出声,并非大吼,却带著一种奇特的穿透力。

三颗石子应声发出低沉嗡鸣,并非产生爆炸或屏障,而是释放出一种无形的、扭曲的场域。

正欲得手的悲泣使者,身形猛地一个踉跄!

他感觉自己仿佛一瞬间闯入了哈哈镜迷宫,空间的感知变得错乱,原本精准刺向后心的指尖,竟然不由自主地偏向了几寸。

更让他难受的是体内灵能的运转,像是被掺入了杂质,变得晦涩凝滞。

就是现在!

陈知微腰肢借著对方攻势偏移的力道顺势一扭,符衣上的流光全力闪耀。

「嗤啦!」

凌厉的指风险之又险地擦著她的臂膀掠过,带起一溜血珠,一股阴寒死气顺势钻入。

她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白了三分,但借著这股冲击力,她整个人向侧前方滑出数米,同时反手甩出数道散发著森然寒气的「冰棘符」,并非为了伤敌,只为封锁对方追击的路径,为自己争取到宝贵的喘息之机。

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仿佛早已演练过无数次。

她不是在被动躲避,而是在利用对方的力量和自己预设的手段,完成了一次惊险的位移和战术拖延。

悲泣使者稳住身形,带著哭腔的、令人心烦意乱的声音低语:「为什么……为什么要抗拒这份永恒的安眠?加入我们,便可再无痛苦……」

「不错的应变。」

一直冷眼旁观的无相使者淡淡评价,仿佛同伴的失手与他无关。

他的目光越过暂时脱离险境的陈知微,再次锁定了仍在与能量触须角力的许砚。

「可惜,杯水车薪。」

话音未落,那戴著「狞笑」面具的使者已然抬起手。

他只是五指微张,对准许砚。

其掌心之中,空气骤然塌陷,一个拇指大小、仿佛能吞噬所有光线与声音的纯黑质点悄然浮现。

没有浩大声势,但许砚周围的空气瞬间变得粘稠如胶,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无法抗拒的拖拽力轰然降临。

他感觉自己的意识、记忆、甚至情感,都像是变成了实体,要被硬生生从躯壳里扯出去,投入那无尽的黑暗之中。

体内原本奔腾的灵能,在这针对灵魂本源的攻击下,瞬间变得如同陷入泥潭,难以调动。

灵魂攻击!

而且是极其纯粹和高阶的那种!

许砚的思维都几乎冻结,视野开始模糊、旋转。

「师兄!」

陈知微刚压下手臂侵入的寒气,就看到许砚身形摇晃、眼神涣散的一幕,心胆俱裂,想也不想就要冲过去。

「别过来!守住心神!」

许砚从牙缝里挤出暴喝,这声怒吼不仅是对陈知微的警告,更是对自己意识的强行鞭策。

他双目赤红,额角青筋暴起,在那仿佛要将他彻底瓦解的吸力中,他放弃了对外界能量的争夺,而是遵循著本能与传承的指引,将全部的心神、意志,狠狠撞向体内那幅由父亲留下的、承载著未知与力量的「超凡蓝图」!

轰!

仿佛一柄无形的重锤,敲碎了某种一直禁锢著他生命本源的枷锁。在那几乎要将灵魂都撕裂的吸力压迫下,烙印在许砚血脉最深处、那枚一直沉寂的白金符文,第一次被真正「激活」了。

它并非普通的灵能,而是一种更接近「规则」本身的力量,带著秩序、创造与誓约的苍茫气息。

这股力量感受到外界同源的、来自矩阵深处的悲怆呼唤,也感受到了狞笑使者那充满掠夺与毁灭意味的灵魂攻击,如同被亵渎的王权,带著不容置疑的威严自行燃烧起来。

它所过之处,许砚体内因强行提升和矩阵压制而略显滞涩的灵能,被瞬间「梳理」得顺畅无比,能量回路的构造在微观层面变得更加坚韧、高效。

一股难以言喻的磅礴气息,混合著他自身不屈的意志,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的白金辉光,从他存在的「核心」悍然爆发。

没有声音,却让在场所有人的灵魂都为之震颤。

狞笑使者掌心那吞噬一切的黑暗漩涡,在与这道白金辉光接触的瞬间,就如同遇到了天敌,构成其能量的「吞噬」规则被更上位的「秩序」规则直接瓦解、归序,剧烈扭曲后「噗」的一声,彻底湮灭。

「呃!」

狞笑使者如遭重击,闷哼一声,连退数步,覆盖著面具的脸庞虽看不清表情,但那剧烈波动的气息和难以置信的眼神,已显露出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妈的!这小子灵魂里有刺!老子要把它连根拔出来!」

「矩阵被触动了?!」无相使者声音骤寒,一直以来的淡漠终于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著凝重与贪婪的锐利,「判官要找的,不是一份遗产,而是一把能改写『规则』的『钥匙』……就在他灵魂深处!不能再试探了,展开『三角镇魂域』,强行剥离!」

命令一下,三人身形如电,瞬间呈等边三角形将许砚二人围在中心。

不再是简单的金光,而是三道属性各异的强大灵能如同实质的光柱,从他们体内涌出,在空中急速交织、连结。

一道呈现束缚特性的暗金,一道带著分解之力的惨白,一道则是无相使者那纯粹的、用于镇压的浑浊灰光。

三道光芒在空中构成一个不断旋转、收缩的立体三角棱锥,尚未完全落下,那恐怖的灵压已经让地面龟裂,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这才是他们真正的合击之术,旨在彻底禁锢、分解并抽取目标的一切。

许砚半跪在地,剧烈地喘息著,刚才那一下灵魂反噬几乎抽空了他的精神,识海如同针扎般刺痛。

但他抬起头,眼中燃烧的却是一种近乎疯狂的明亮。

他清晰地感受到,脚下矩阵深处,那股同源的白金之力,正因为自己血脉的彻底沸腾而变得前所未有的活跃,甚至……传递来一丝微弱的、带著悲怆与决然的指引。

「知微,」他声音嘶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信我吗?」他没有回头看,但紧绷的后背却将所有的信任与托付都传递了过去。

陈知微看著那即将压下的、散发著毁灭气息的三角棱锥,又看了一眼将后背完全交给自己的许砚,她染血的唇角用力扬起,没有丝毫犹豫:

「我的命,早就和你绑在一起了!」

话音未落,她已毅然决然地踏前一步,双手疯狂结印,将所有残存的灵能毫无保留地注入最后几张保命玉符之中。

层层迭迭、看似脆弱的光罩再次升起,明知是螳臂当车,她也要为许砚争取到这最后一线的时间。

「好!」

许砚低吼一声,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彻底斩断。

他不再去看头顶那令人绝望的合击阵域,而是遵循著血脉的指引与父亲的呼唤,将体内残存的所有灵能、那缕燃烧的白金传承、乃至刚刚觉醒的灵魂力量,全部凝聚于一点。

他不是要攻击这三个使者,也不是要防御。

他要……凿穿这大地,接通那份沉寂了十年的力量。

「江聿——!」他仰天咆哮,不是绝望的呐喊,而是宣战的通知,「你想夺?我就让你看个够!」

话音未落,他并指如剑,将所有力量化作一道无形无质、却凝聚了他一切意志的「凿子」,对著脚下矩阵地面,对著那共鸣的源头,狠狠「凿」了下去。

放弃所有防御,将生死置于度外,只为引爆那深埋于过去的、父亲留下的最终「礼物」。

疯狂?

那就看看,谁能疯到最后!

几乎在他力量迸发的同一瞬间,无相使者眼神一厉:「镇杀!」

旋转的三角棱锥轰然压下,陈知微布下的所有光罩如同阳光下的冰雪,瞬间消融、崩碎。

毁灭性的光芒,眼看就要将两人彻底吞噬。

「嗡——————————!!!」

一声并非来自耳边,而是源于脚下、源于空间本身、源于灵魂深处的低沉嗡鸣,如同沉睡了万古的巨兽睁开了眼眸,轰然响起。

那声源自地底深处的嗡鸣,并非响在耳边,而是直接在所有生灵的心魂中震响。

如同沉眠大地的脉搏,厚重、古老,带著令万物臣服的原始力量。

紧接著,异变陡生!

以许砚的「凿击点」为中心,白金光焰喷涌而出,它不仅净化了暗红刻痕,更仿佛为这片死寂的金属空间注入了全新的「生命」。

光芒所及之处,龟裂的地面并未塌陷,反而被一层流动的白金辉光覆盖,变得坚固而稳定。

而对三名勾魂使而言,这变化是致命的。

他们脚下原本源源不断提供能量的暗红矩阵网络,此刻像是被掐断了源头,光芒急速黯淡。

那原本与矩阵一体同源、如臂指使的暗红能量触须,在白金光域的范围内纷纷瓦解消散。

更严重的是反噬。

三角镇魂域被强行撕裂,三人作为阵法核心,同时身体剧震,面具下似乎传来闷哼声。

悲泣使者周身的黑色泪滴蒸发速度加快了数倍;狞笑使者从血池中汲取的煞气也变得浑浊不堪,威力大减。

他们的黄金级威压,因为失去了矩阵的支撑和受到力量属性的克制,出现了明显的波动和衰退。

「他们的力量被削弱了!这片光域在帮我们!」

陈知微敏锐地感知到对方灵能的紊乱和环境的改变,她立刻意识到这是绝佳的机会。

她甩出的雷火符在白金光域的边缘炸开,雷光似乎被光域能量微微增幅,变得更加炽亮,进一步扰乱了敌人的阵脚。

此时的许砚,感觉无比奇异。

他站在光域中心,仿佛与这片被净化的土地连接为一体。

他能模糊地「感觉」到三名勾魂使在白金光域中如同三个不协调的「污点」,他们的位置和能量强度以一种直觉的形式映射在他心中。

「不可能!这股力量……」

悲泣使者骇然失声,他感到自己苦修的、偏向阴寒属性的灵能,在这白金光焰面前竟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薄霜,运转间滞涩不堪,充满了本能的排斥与畏惧。

「是许浩宇!他死了十几年,怎么可能还有如此力量残留?!」狞笑使者又惊又怒,试图稳住周身紊乱的气息。

唯有无相使者,面具下的目光穿透光焰,死死锁定在许砚身上。他看到的不再是一个简单的反抗者,而是一个正在与脚下矩阵产生深度共鸣的「钥匙」。

「不是残留……是共鸣!他在用血脉引导……这矩阵根本不是什么废弃设施,它是许浩宇留下的……一座封印?!」这个念头让他心底寒气直冒。

此时的许砚,感觉无比奇异。

他仿佛跨越了十年的时光,听到了父亲那声饱含疲惫与决然的叹息。

一股苍凉、厚重、却又无比温暖的磅礴力量,正通过血脉的桥梁,源源不断地涌入他的四肢百骸。

这力量并非粗暴地提升他的境界,而是如同最精密的工匠,在他体内那幅新生的「超凡蓝图」上飞速镌刻、加固、优化。

原本模糊的规则符文变得清晰无比,能量回路的构造趋于复杂和完美,连他的灵魂都在经受著一次彻底的淬炼,变得前所未有的坚韧和通透。

「父亲……」

他心中明悟,这既是留给他的庇护,也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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