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万钧这一手“雨箭”本为扰敌之策,真正的杀招紧随其后。
就在水幕屏蔽视线的刹那,他那杆长枪已如毒蛇出洞,直取黎念心口。
一寸长,一寸强。
《破云枪法》素以凌厉迅捷着称,杀伐极强。
漆万钧这一枪尽显其数十年功力,先以雨箭惑目,再以长枪夺命,狠辣老到。
然而黎念竟全然不顾身后袭来的杀机,身形再度化作黑影,直扑王承业而去。
那致命的一枪堪堪擦着他衣角掠过,刺了个空。
“咳、咳……”
漆万钧一枪落空,气息不免紊乱,剧烈地咳嗽起来。
终究是年迈体衰,这般全力施为的枪法,他已施展不了几次了。
黎念早从徐妙容处得知漆万钧的状况,心中早有计较,根本没打算和漆万钧纠缠。
他刀光再闪,依旧被王承业稳稳架住。
但这一次,黎念并未奔袭远遁,反而在王承业周身数步之内游走,长刀如疾风骤雨般连环劈出!
“好小子,竟敢视老夫如无物!”
漆万钧缓过气来,勃然大怒。
他提枪再上,苍老的眼眸中燃起怒火。
老了又如何?老了,也还是贯通期宗师!
可黎念的眼中仿佛只剩下王承业,身形再度化作残影扑杀而至。
王承业或格挡或闪避,勉强应对着连绵不绝的刀光。
但他清淅地感受到,对方的刀势正在产生可怕的变化。
每一刀都比前一刀更快,每一击都比上一击更沉。
后劲推着前劲,如同浪潮层层叠加,不少刀锋已然在他手臂、肩头划出深深血痕。
“铛——咔嚓!”
伴随着一声脆响,那柄从武馆随手取来的长刀,终于在王承业接连不断的拳劲冲击下崩碎成数段。
王承业如释重负地大笑:“连兵刃都没了,你还能”
话音未落,黎念已冷静后撤,手中只剩半截断刃。
而此时,漆万钧的长枪也已将从背后刺到!
就在这前后夹击的刹那,黎念第一次对王承业开口:
“你可还有什么遗言?”
《叠浪刀法》共分七式,精髓在于刀势叠加。
此刻正是威力最强的最后一式,哪怕只剩几寸断刃。
黎念却能清淅地感知到,这一刀,足够了。
在黎念说出“你可还有什么”时,刀已先动。
当“遗言”二字落下的瞬间——
夜空中惊雷炸响,刺目的电光映亮王承业骤缩的瞳孔。
他分不清那掠过视野的,是闪电的残影,还是最后的刀光。
“嗤——”
断刃带着积蓄到顶点的刀势,如热刀切脂般斩过。
从右肩斜劈而下,径直将王承业整个身躯一分为二。
只剩半个身躯王承业无力地瘫倒在泥泞中,生机随着血水迅速流逝。
而同时,漆万钧那气势汹汹的一枪再次刺空。
看着王承业被劈开的残躯,老头嘴唇微微颤动,浑浊的眼中第一次浮现出真实的恐惧。
他本只是打算来简单帮个忙,没想到
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
徐妙容说他只剩五成实力,实在是高估了。
这些年暗伤反复发作,他早已油尽灯枯,全靠一口气强撑。
这也是为何他如此迫切地需要那株血参王续命。
如今这副残躯,不过是勉强维持着贯通期的表象罢了。
此刻亲眼目睹正值壮年的王承业惨死当场,他心底最后一丝战意也彻底消散。
“装腔作势的老东西,你还能使出几成力气?”
黎念缓缓转身,断刀斜指。
漆万钧急忙挤出讨好的笑容:“大人!何至于此啊!”
“徐妙容您尽管带走,老夫绝不阻拦。”
“徐笃行是王承业所害,如今元凶已诛,恩怨已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悄悄向后挪动脚步。
黎念只是冷冷抬起断刀,刀尖直指老者咽喉。
“莫要欺人太甚!”
漆万钧色厉内荏地喝道。
“真要拼个鱼死网破,胜负犹未可知!”
他故作强硬地振了振枪杆,试图吓退对方。
“聒噪。”黎念语气冰冷,“你可还有什么遗言?”
感受到这如同实质般的杀意,漆万钧竟“噗通”一声跪倒在泥水中:“大人!饶命啊!”
“长空武馆百年基业,库藏珍宝,皆可奉与大人!”老者的脸上写满卑微,雨水混着泪水纵横流淌,“老夫知错了!留我性命,对大人更有用处啊!”
连黎念微微一怔。
堂堂武馆之主,竟能如此毫无尊严地跪地求饶。
这老家伙莫非真的虚弱到连一战的勇气都没有了?
黎念提着断刀缓缓走上前来。
“我知晓一份上品内练法,还有数十份宝药!”
漆万钧声音忽然压低,眼中却闪过一丝狠厉。
就在这示弱的瞬间,他身形猛然暴起,从怀中掏出一把淬着绿光的匕首,直刺黎念心口!
“就藏在——”
黎念早有防备,断刀随意一抬。
寒光乍现,一颗苍老头颅应声飞起,最后的话语永远凝固在了唇边。
“临死还要耍这等把戏。”
“真是卑劣、无耻至极。”
黎念轻叹一声,转头望向徐妙容方向,却发现原本围堵着她的武馆弟子,不知何时早已逃得无影无踪。
居然舍了馆主自己逃命。
那漆宇凡更是舍了爷爷逃走了。
看着漆万钧兀自跪着的无头尸身,黎念摇了摇头:
“还当真是一脉相承。”
徐妙容拖着湿透的身躯缓缓上前,复杂目光在漆万钧的尸首上停留片刻,随后转向黎念,深深躬身行了一礼:“多谢大人救命之恩。”
黎念领着她走到王承业残破的身躯前。
那道可怖的刀伤从右肩斜斩而下,下半身已与躯干分离。
王承业口鼻不断涌出鲜血,气息微弱得只剩游丝。
“他还剩最后一口气。”黎念平静地说,“可还有话要问?”
徐妙容点了点头,淡淡问道:“我父亲之死,除了你和漆万钧,还有谁参与?”
王承业咧开染血的嘴角,发出破碎的惨笑:“所有人都有份。你父亲太过正直,自以为能救下徐家,却挡了我们所有人的路”
“漆万钧提供的暗伤位置,我下的毒,其他族人暗中配合谁都逃不开干系。“
这个答案并未出乎徐妙容的意料,她缓缓颔首。
沉默片刻,她想起黎念先前的问话,轻声道:“你可还有什么遗言?”
王承业喉中发出咕噜的血沫声,忽然放声大笑:“你父亲就是个蠢货!徐家上下更是一群蠢货!”
他用尽最后力气嘶吼:“我王承业出身低微,一生行事卑劣,在徐家二十年为蠢货们卑躬屈膝,什么肮脏事没做过?”
“我不后悔!”
“可惜殚精竭虑、谋划半生,终究没能将徐家掌控在手!”
“我不甘心!”
“去他妈的徐家——!”
嘶吼声戛然而止,王承业瞪大双眼,再没了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