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机敏,确实才思过人。
相比之下,这位公子就显得
袁熙察觉出氛围微妙,不愿多作停留,起身欲离席。临行前,他朝杨修迫近数步,目光如刀。
这场鸿门宴分明是冲他而来。若非听信沮授建言未带谋士,何至于单骑赴会?此等安排,实在有失公允。
杨修应声而起,满座宾客同时站定。厅中不乏佩剑儒生,皆冷眼相向。院外五十龙骑已横戟待命,随时准备擒拿。
袁熙环视四周,面无惧色。他心知今日难以善了,却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许衡既受袁氏恩惠,为何反倒与曹氏沆瀣一气?莫非真甘心屈居人下?
“呵,既然君侯不欢迎,我走便是。”
袁熙强压怒火,胸口剧烈起伏。
“把粮草还来。”
杨修闻言放声大笑,满堂青年才俊随之哄笑,厅内顿时充满快活气息。
“还?送出去的礼哪有收回的道理?”
“袁氏好歹也是名门望族,这般行事,不怕沦为笑柄么?”
杨修轻描淡写一句话,让袁熙如坠冰窟。
他终于想通了——
什么感恩戴德,什么规避猜忌,全是幌子。
对方纯粹就是要羞辱他。
卑鄙!
袁熙指节捏得发白,怒火几乎要冲破天灵盖。可环顾四周——
双拳难敌四手。
“邺城不留人,自有留人处!告辞!”
“但愿诸位来日还能这般趾高气扬!”
他睥睨全场,将每张面孔刻进脑海。
随即踹翻桌案,拂袖而去。
黄昏时分,袁熙率八百亲卫疾驰出城。
此等奇耻大辱,岂能善罢甘休?
却在二十里外的山谷突遇伏兵。
五千铁骑如潮水涌出——
他栽了。
山寨篝火噼啪作响。
下午那场遭遇战毫无悬念,袁熙的亲卫在两次冲锋后便溃不成军。战马被夺,三百人缴械,余众非死即伤,四散奔逃。
袁熙甚至没看清敌酋面目,就被扔进地牢。
吼叫半日,冀州公子的名号毫无威慑,门外寂静如坟。
每当他想扒着铁窗窥探,窗外就会突然传来骇人的重击声。
冀州腹地。
蜷缩于暗角,冷汗涔涔。
竟有人胆敢劫持袁氏贵胄?!
堂堂袁家二公子,八百铁骑拱卫,竟于瞬息间土崩瓦解。
何人所为?
答案呼之欲出——许衡。
冀州境内有此能耐者,唯此一人而已。
此人诈称踏春,实则早料定吾必经此道,设伏多时。
半途突袭,囚我于暗室,意图勒索家父。
什么儒士风范,分明是豺狼心性!
愈思愈怖,此人行事诡谲难测。
素未谋面,安知会否酷刑加身,甚或痛下 ?
山寨另一侧厅堂内。
许衡、贾诩、典韦及新投将领夏侯兰围炉而坐。
春寒料峭,炭火噼啪作响。
典韦偷觑主帅,暗自腹诽。
白带了诸多美酒佳肴,结果竟是重操旧业。
此番更甚,竟假扮山匪截击袁熙!
依例取信物索要赎金——此等行径,连黑山贼寇亦不敢为。
然许衡偏敢为之。
率五千精卒,说干便干。
昔年匪帮不敢动手,一惧袁绍百万雄师报复。
袁氏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布天下。
(
袁氏绝不会容许自家公子与草寇流匪往来。
昔日的许衡已非吴下阿蒙,如今位列君侯,为大汉立下汗马功劳。
这终究与山野贼寇不同。
可细想之下,似乎又殊途同归。
袁本初如何能料到,许君侯竟会行此手段。
许衡舒展筋骨,连日休整已毕。牢狱中的袁显奕想必也捱够了时辰。
是时候当面叙话了。
他并不打算掩饰身份——索要赎金时自可假托匪类之名。
但面对袁熙,就该堂堂正正亮出旗号。
好教他回去传话,让袁本初明白。
往后莫再耍这些花样。
贾诩闻言恍然。
原来这挑衅之举早有深意。当此曹袁对峙之际,两军皆不敢轻启战端。
可若由许衡率先破局,便是为自家基业而战。
天高海阔,谁人掣肘?
更何况,他早将妻小家眷连同幕僚亲属尽数迁至邺城。
万事俱备。
纵他日坐镇冀州,与许都那位也可相安无事,各守一方。
贾诩郑重施礼。
这位惯于审时度势的谋士,此刻再无迟疑。追随许衡日久,他深知这位主公的雄才大略。
虽非最强诸侯,
来日必成大器。
许衡站起身,领着典韦走进临时搭建的营地深处的地牢。牢房阴冷潮湿,袁熙的惨叫声隐隐传来。
在这幽暗密闭的空间里,袁熙仿佛能看清一切,又什么都看不见。铁窗外的世界同样黯淡无光,这种囚禁生活令他恐惧万分。
这位自幼跟随父亲征战、养尊处优的公子,何曾受过这般折磨。
寂静中突然响起金属碰撞声。
许衡推开牢门时,看见袁熙满脸胡茬,面容憔悴。但当袁熙转头看清来人时,却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不是郭嘉。
在袁熙印象中,许衡麾下谋士除了郭嘉就只有贾诩,眼前这个文弱书生定是无名之辈。
这很难辨认吗?在冀州地界,除了他许衡,还有谁能轻易击溃袁熙的八百亲卫,将其生擒至此?
这番话说得许衡都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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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名字确实贴切,三字姓名者若非寻常百姓便是奴籍出身,逃出来后占山为王做了草寇。
此刻袁熙已在心中勾勒出眼前之人的来历。
定是当年黄巾之乱残存的漏网之鱼。
在这深山蛰伏数载,偏挑此时机下山劫道,分明是冲着他袁熙而来,欲搏个改换门庭的机缘。
若要洗白身份,将他献给曹操当属上策。
抑或直接献给许褚,如此又能让许褚承个天大的人情。
思及此处,袁熙反而镇定下来。
他深知自己的价值。
对方断不敢取他性命。
袁熙鼻腔里溢出一声冷笑。
许褚听得云里雾里,主要是没料到这贵公子脑补如斯,只得摆出困惑神情点了点头。
这般反应落在袁熙眼中——
分明是被戳穿心思的惊惶。
都改口称公子了?
袁熙眼底浮起讥诮。
这番话倒让许褚暗暗称是。按常理论,袁绍确实没理由败北。
“他帐下猛将如云,雄兵百万,战车铁骑,神兵利器应有尽有!曹操拿什么比?就凭许衡那支龙骑军?!”
“许衡不过斩了于毒这等鼠辈,趁袁术不备偷袭得手,强占我冀州邺城,这种人也配称为天下名将?”
“依我看,许衡与曹操皆是卑劣之徒!许衡不过是趁火 的强盗,都不配争夺天下!”
“他们注定失败,天意如此!!”
许衡不由得往后仰了仰身子。
“你似乎对许衡意见很大啊。”
每次提到许衡这个名字,袁熙都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似的。
这让他忍不住琢磨起来。
许衡摸了摸下巴,仔细回想自己在汉末的经历。
似乎没得罪过这位袁家公子,甚至连跟他们袁氏打交道的机会都很少。
当然了,也没必要结交。
“当然恨!!许衡夺走了我视若珍宝之物!!那是我毕生的梦想!!”
“张牧之,你若想有前途,千万别投靠曹操,否则必定后悔!”
许衡抓了抓头发,什么情况?!
这小子在胡言乱语什么?
跟个怨妇似的,我什么时候抢过你什么宝贝,哦
甄宓?!
许衡忽然眼睛一亮,想到了一件事。
你堂堂袁绍的儿子,居然是个痴情人?!
“呃,你是在招揽我?”
“不然呢?”袁熙眉毛一扬,“不仅如此,我还有个计策,能让你在袁氏麾下立下大功!”
他的表情忽然激动起来。
浑身透着自信,甚至背着手挺直腰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