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将银枪倒转背在身后,敛去几分戒备之色——眼前这支铁骑虽军容整肃,却未张弓搭箭,更无厮杀之意。既识得自己姓名,莫非是故人?
山隘间回响的话语,令寨中喽啰们骚动不已。这竟是位与赵统领有旧的大人物!眼瞧着那明光铠映日的精兵,众人心底活泛起来:若能投效这等人物,岂不强过在这山野为寇?
赵云当即翻身下马。对方不仅道破玄德公名讳,更亲来寻访,这份诚意已无须多言。更何况,眼前这位可是救民百万、战功赫赫的许君侯!
说罢亲热地揽过赵云肩膀,朝仍在踌躇的喽啰们喝道:\"都把兵器给爷放下!带人往寨中行去。
城头的匪寇们全都傻了眼。
典韦也呆住了,这架势跟回自己家似的。
这位爷也太不拿自己当外人了。更离谱的是,那些山贼竟然真就乖乖放下了兵器。
寨门次第洞开,里里外外顿时热闹起来。
转眼间,整个营寨就从剑拔弩张的临战状态,变成了张灯结彩的喜庆场面。这般天翻地覆的变化,前后不过半炷香工夫。
宴席从主寨大堂一直摆到山间各个院落。最大的庭院里,许衡与典韦分坐两侧,赵云则高居主位。
酒过三巡,话题转到当年旧事。
赵云酒意上涌,面色微红。他性子实在,虽是初识许衡,却也来者不拒。
说到动情处,终于吐露心声:
话到此处,赵云突然像吞了苦酒般低下头。
对他而言,兄长怕是世上最后的亲人。
都怪自己在外领兵,投了公孙瓒的白马义从,害得兄长独自操持家务,还要照看妻儿。
当时冀州连年战乱,虽然后来袁绍力剿白波贼,可终究顾不到每处乡野。
那些年民生凋敝,有上顿没下顿的,一到冬天更是灾祸不断。
等赶回家时,终究无力回天。料理完兄长后事,也只能尽心照料寡嫂罢了。
赵云与寡嫂同住,难免招来乡邻闲话。
他只得再次离开故里,公孙瓒处已无路可回,便在附近觅地暂居。
刘虞死后,昔日追随公孙瓒的旧部纷纷离散,曾经的乡勇豪杰也陆续另谋出路。
思来想去,赵云决定暂且落草卧牛山,待时局明朗再作打算。
若天下迟迟不定,又无投奔之处,索性就地称雄,只要不过分惊动官府,日后或可受招安为官。
如此一来,麾下这些弟兄也能有个归宿。
眼下,赵云确实已无退路。
——还怕入营遭轻视?
要说轻视,也只轻视你们当山贼太过心善。
瞧瞧咱家君侯!
好家伙,恨不能搬空天下。
啪!
——自打跟了你,俺这老实人也学会劫富济贫了。连大户家的猪都抢!
【
他低声嘟囔着,随手扯下鸡腿搁在案上,油脂顺着指尖往下淌。典韦早已吃得满手油光,正撕扯着肥嫩的鸡肉大快朵颐。
堂内回荡着刺耳的笑声。赵云低头摩挲剑柄,恍惚看见界桥血战中,自己单枪匹马冲破文丑军阵的旧影。那年他救公孙瓒于鞠义箭雨之下,白马义从的旗帜
许仰头饮尽杯中酒,神情凝重地开始讲述。
此时邺城宅院内。
一阵寒风袭来,刘玄德不禁打了个哆嗦。
怒极之下,他反手给了自己一记耳光。
刘面红耳赤,气得直咬自己的手。
如今连邺城也袁公的名声算是毁于一旦了
谣言四起,民心惶惶。
三万许家军驻守荡阴,加上漫天流言。
偌大的邺城,再无宁日
袁本初何时才能回来治治这个悍匪。
刘玄德一怔,卧牛山?
那地方有什么特别的?
许为何突然放弃正面战场,跑去个名不见经传的山头?
想必是山上有伙贼寇,他定是去收编他们。
《萌看三国》第五话:那个男人,熟悉得让人心痛
刘备猛地从席上弹起,连木屐都踢飞了一只。
案几突然被拍得震天响。
营帐里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
记忆里的常山少年正在雪中舞枪,银甲折射着朝阳。刘备紧攥的拳头渐渐松开——那年幽州的雪,下得正好。
“大哥不妨先给子龙去信说明,小弟也觉得许衡此人虚伪狡诈,子龙这般正人君子岂能与他为伍?自当投奔大哥共创功业。”
“正是。”
刘备颔首道。
决不可让子龙追随许衡。
否则日后大业难成。
卧牛山巅。
“竟有此事?!”赵云双拳紧握,面颊抽搐。
许衡仰望长空,怅然叹道:“人心易变,为功名利禄竟至于此听闻玄德公已至冀州投奔袁绍。”
赵云闻言面色骤变。
“袁绍?!”
那是公孙瓒将军的宿敌啊!
“看来玄德公早已忘却当年情谊了”
赵云仰头饮尽杯中酒,沉声道:“如此说来,他假传密诏挑动袁曹之争,意在乱中取利?”
“正是。”许衡正色道,“为此我不得不避居此地,连封地都被迫选在邺城若非形势所迫,谁愿卷入这些纷争?”
典韦啃着鸡腿瞪圆双眼。
君侯这瞎话说得邺城不是您自个儿挑的么?
连天子都不敢吱声。
愣给栽到刘备头上?
高,实在是高!
末将可得学着点儿。
赵云霍然起身单膝跪地:“君侯忍辱负重,子龙愿誓死追随,助君侯夺取邺城!”
“好。”
许衡连忙扶起他,二人重新落座。凝望远方暮色,许衡幽幽道:“这乱世何时方休?”
“刘备此举,未必不妥。”
“哦?此话怎讲?”
“乱世终有定局,早些平息战乱,让百姓过安稳日子,岂非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