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彧当即抚掌称庆。
随着这位文官领袖发声,众臣纷纷拱手附议。
朝堂之上,连静立席间的刘备也按捺不住,率先出列拱手施礼。
山呼声中群臣退散,许衡却只字未提其他要事。待众人离去,这位年轻臣子并未随行,反而带着许褚、戏志才留在殿中。天子局促不安地望向许衡:\"爱卿这是?\"
许衡从容拾阶而上,引着天子来到御案前。从兄长手中接过几块檀木牌,其上墨线勾勒的画像跃然眼前——赫然是太尉杨彪仓皇离开董承府邸的模样。
话音未落,一旁久病深居的戏志才已向天子深深拜下。
死里逃生,重获新生。
天子的面容,从未得见真容,行礼之时,也不过远远望一眼罢了。
“既然如此为何偏要告诉朕”
刘协伸手拂过木牌上的墨迹,指尖染黑,显然是刚刚写就。
如今的皇城内外,早已被围得密不透风。
戏志才深深一躬,道:“司空大军未归,这些人暗中行事,往来急促,自然可疑。”
“若交由校事府记录在册,待司空归来,必会查个水落石出。”
“陛下若明智,就该置身事外,否则日后惹祸上身,连累了自己,又寒了忠良之心。”
许衡一把揽过刘协的肩膀,笑道:“不过陛下也别怕,有我在,保您平安无事。”
刘协目光一滞,心下了然。
他怎会不懂戏忠的暗示?又怎会不知校事府的用处?
那不过是曹操的耳目爪牙,监视百官罢了。
此时,杨彪踏入董承府邸,恰逢宛城捷报传来,时机微妙,不得不叫人深思。
“朕自会谨慎。”
“呃,我是这么想的——”许衡忽而咧嘴一笑,转身正对刘协,神色诚恳:“像什么密诏之类的事,陛下可千万别碰。”
“切记,绝对别碰,否则我也保不住您。”
“朕明白。”刘协注视着许衡的眼睛,知晓他字字真心,更何况这些年来,他早听闻过许衡的手段。
自然清楚。
密诏?!
朕本就没这个打算。
“回头给陛下送些解闷的玩意儿,让宫中日子不那么无趣,如何?”许衡展颜一笑,缓和了凝重的气氛。
“好,有劳爱卿挂心。”刘协微微颔首,随即起身离开正殿。
直到跨出门槛,才有宦官敢近前引路。
如今的皇城,早已是曹操与许衡的天下。
内侍是曹操的眼线,金吾卫乃许衡所控,昔日糜氏的那群奴籍之人,如今已尽数入宫。
宫中一举一动,皆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不多时,戏志才与许衡并肩迈出宫门,消失在夜色中。
微风轻拂,两人的发丝随风飘动。
左将军府内。
刘备与关羽、张飞、简雍等人围坐石桌,几坛清酒摆在桌上,众人正谈论近日之事。
天气渐暖,正是采摘青梅煮酒的好时节。
然而刘备却愁眉不展。
只因曹操如今实在太难对付了。
当面夸赞也就罢了,这般盛赞是否有些过了?
曹操显然是未来大敌,而今之计应是如何逃离许都才是。
简雍坐在一旁,暗自庆幸。
当初他力劝刘备与董承、杨彪联手行事,刘备却默不作声。那时他还懊悔错失良机。
如今看来,幸好没动手,否则许衡的龙骑军突然出现,岂不是正中下怀?
若真撞上,内有金吾卫,外有龙骑军,如何能逃出许都皇城?着实惊险。
即便如此,眼下情况也不容乐观。
杨彪和董承曾调动过兵马,通过下级官员行事,必会留下蛛丝马迹。
校事府的人肯定已经盯上了。
刘备说得咬牙切齿,仰头猛灌一口酒。
酒水溅湿衣襟也浑然不觉,目光凝视远方,思绪早已飘远。
简雍见此情形,眼下说什么都显得不合时宜。
关羽、张飞二人同样默然无声。
他们心知肚明,此番刘备确实被曹操的用兵手段所震慑。这世间,哪还能寻出第二个这样的人来?
竟能将三万人马如棋子般随意调度,张绣的计策,在曹操眼中仿佛早已被洞悉。
莫非他当真
有未卜先知之能?!
简雍急忙宽慰。
他牙关暗咬。
刘备一字一顿道出关键所在。
想来此刻,公孙瓒与袁绍之争也该见分晓了。一旦袁绍拿下幽州,便是坐拥四州之地。
可四州之地又如何?
袁绍断不敢名正言顺与曹操决战,至少这几年绝无可能。
刘备仰头灌下一口酒。
此刻都是自家兄弟,说话自然少了许多顾忌。
杨彪、董承这些人似乎始终未能明察局势,依旧固守着世家大族的迂腐气节,不过是逞匹夫之勇而已!
刘备缓缓吐纳着气息。
可惜联盟中人缺乏曹操那般才干,就连德高望重的杨彪也不过是个莽撞之人。
那份秘密诏书。
那篇战斗檄文。
他们亟需天子亲笔撰写的讨逆文书,若能得此,袁绍便可名正言顺地举兵。
不至于背负篡汉叛乱的骂名。
待到那时,他便能名正言顺地出兵。
刘备仰首饮尽杯中酒,面容重新归于沉静,眉宇间只剩仁厚与信义,不见丝毫暴戾之色。
关羽神色如常,张飞哑然失声。
简雍郑重地躬身行礼。
心底涌起由衷的钦佩。
他多年追随刘备,只因年少时便知此人绝非泛泛之辈。
自十几岁仗剑江湖起,玄德就展现出不寻常的沉着,总能准确把握时机,面对重大抉择时永远保持清醒。
直到最关键的时刻才会雷霆出手。
如今他仍能克制住内心躁动。
来日必有东山再起之时,绝不会逊色于当世任何诸侯!
只是那曹孟德
实在令人叹服。
竟敢以身为饵行诱敌之计,这是何等胆识!
此人确为当世枭雄。
单看他对自己的狠辣手段,对待敌人又会残酷到何种境地?
次日,曹操大军凯旋。
荀彧率领文武百官出城三十里相迎。
在阿谀与欢呼声中,曹操被隆重庆祝着迎回许昌。
这一路上。
曹操始终心神不宁。
好个许子远,果然所言非虚
他回来报信时守口如瓶,宛城之事竟未走漏半点风声
不仅保全了名声,威望似乎更胜从前。
沿途百姓官吏,都在称颂他的胆略与胸襟。
单骑入宛城,面对险境毫无惧色。
听起来还挺受用。
我一向胆识过人!
“恭喜司空!宛城大捷,欲擒故纵之计,如今已传遍许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荀彧深深行礼,脸上笑意盎然,抬头望向曹操时,更是满眼钦佩,“主公如今用兵如神,料敌先机,天下诸侯,恐怕再难匹敌。”
曹操干咳了两声。
被荀彧这么一夸,即便是真心实意,他心里也莫名发虚。
宛城那档子事,他自己最清楚。
差点玩脱了。
实在惭愧。
他连忙摆手,“文若,此事不必再提。”
“为何不提?”荀彧一愣,笑容僵在脸上,盯着曹操看了好一会儿,才道:“此战功绩斐然,人人称颂。”
“逸风回来后,立刻召集文武百官,当廷请功,连天子都赞不绝口。”
曹操:“”
这也太离谱了吧!
连天子都在夸?!
“司空可知,主公已准备再行封赏,提议擢升您为丞相,统领军政大权。”
“士族公卿无人敢驳,军中将士士气高昂,皆因此战之功!主公,此时更应大肆宣扬,传遍天下!”
曹操一时哑然。
还要传遍天下?!
荀文若,真有你的!
你跟许逸风简直是半斤八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