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刘协端坐御案前,手中捧着颍川太守许衡的奏章。今年夏旱肆虐,颍川各乡县粮荒严重,郡内十余世家商贾联手官府开仓济民,救助灾民十万之众,甚至将余粮输送至关中,解了诸侯军中缺粮之困。
十四岁的少年天子已然显露不凡。当年董卓正是看中这份沉稳才智,才废刘辩而立刘协。此刻他心中明镜似的——许衡这般既能安邦又能济世的贤才,正是朝廷急需的栋梁。
年初西凉马腾、韩遂险些助他脱出樊笼,如今这位许太守,或许也能成为助力。
典韦率骑兵突袭军营,伪装成山贼烧毁粮草,随后又假意前来卖粮。无异,活脱脱就是白波贼与黑山军的手法,令人不得不怀疑他们根本就是一伙的。
那贼将身形魁梧异常,活似云中金刚,生得高大威猛,模样凶悍不好说话。
何来三万五千石之说?
但张济和郭汜无法当场反驳。
今日李傕也在朝堂之上。近来李傕与郭汜互相猜忌,嫌隙渐生。当初太仓粮草被侯文私开赈灾,其中大半都进了他自己的腰包。
这侯文正是李傕的亲信,若让李傕知道他们暗中囤粮,恐怕又要起 。
他虽能惩治不少朝臣,但对郭汜、李傕及其党羽却无可奈何。这些权臣把控朝政,只放出了些许行政职位,为的是维持地方政务运转。
所谓食邑,就是将封地赋税赐予许衡,境内百姓皆为其封民。像这般分封一亭,通常就是亭侯爵位。当年关羽的汉寿亭侯听起来气派,实则不过是众多亭中的一个。
此人名唤贾诩,正是他最忌惮的谋士之一。
董卓死后,王允执掌朝政。以王允的为人,短期内可稳定局势,日后或会逐步还政,但因其功绩卓着,仍将长期受重用。
不料数月间,李傕、郭汜收编董卓残部,突袭长安。王允遇害,都城再度陷落。后经查证,此计谋实为贾诩所献。
寥寥数语便翻覆天下局势,使李傕、郭汜从败军之将摇身变为当权者。贾诩手段高明,如今更受二人器重,位高权重。
朝堂上,刘协简短交代驻军换防事宜后,挥手止住欲发言的臣子。退朝后,少年天子暗自记下许衡之名——相较于各地割据诸侯,这位赈济灾民的官员显得尤为难得,需遣人详查。
春回大地时,许县开始各项建设,同时储备新粮。闻卿剿贼有力,特封青亭侯,兼典农中郎将。简练直白,全无后世那些繁复格式。
突如其来的封赏令许衡喜出望外。郭嘉郑重行礼道贺,指出:虽亭侯爵位不高,但得朝廷正式敕封,待乱世平息后将显其价值。当然,若无实力镇守,封号不过虚名。
许衡坚毅的面容上露出笑意,霍然起身负手而立,沉声道:\"管他谁的主意。\"
郭嘉对军中建制了如指掌,但无令调兵实属大忌。
如今既无假节之权,虽为郡守可自主用兵,也需禀明主上,否则
许衡咧嘴一笑,狂态毕露。
他心知肚明,今冬过后至来年春耕,必有一场恶战。
当初将治所定在许县,
不惜耗费兴建行宫,
等的便是此刻。
郭嘉一时语塞。
这难如登天
长安周边驻有八万精兵,纵使我军倾巢而出,也需长途奔袭五百余里。光是行军便要半月,况乎劳师远征?
敌军以逸待劳,扼守各处关隘。即便只守不攻,也断难攻破。
这般攻城拔寨,非但徒劳无功,更恐遭人此战实无胜算。
太难了。
郭嘉心中叫苦不迭。
当初为那一壶美酒、两箱黄金出山,这些时日深受许大人器重,倒也快意。
可每次谋划都这般凶险,他总觉得自己迟早要被累死。
郭嘉才舒展的眉头又紧锁起来。
想破头也无用啊!!!
他们若不自相残杀,我们岂能攻入长安这等重镇?
许衡眼神微动,郭嘉闻言一怔。
许衡负手而立,神色依旧难测。
郭嘉双眉紧锁。
他实在参不透这其中关联。
封爵有何异常?
这与事态反常全然无关。
他转头望向夏侯恩,想看看这位持剑宿卫能否解惑。
简直胡闹!
他无论说什么你都应和。
见许衡如此笃定,郭嘉也不再多疑。只是自负才思敏捷的他,始终参不透其中玄机。
实则并无关联。
许衡不过信口搪塞。
他早知后续发展,清楚天子必会出逃,届时众将、诸侯必将竞相争夺。
然各怀鬼胎之下,天子终会抵达洛阳。
这等预言说来无人会信。对郭嘉这等聪明人,解释越多,他越能找出破绽。
不如直接断言,任其自行揣摩。
终有一日,他自会理顺千头万绪。
当夜。
典韦率部启程。
六千精锐,三千新卒,千余死士,外加百名龙骑,自颍川取道山径,意图经荥阳进入司州。
荥阳守军兵力薄弱,若能趁机占据,应不会惊动敌军。
待大军抵达时,寒冬已过,春日渐暖,此路正适合分批运送粮草。
士卒皆着加厚冬衣,专为行军设计,确保无人因严寒染病。
相比其他诸侯,这支兵马装备精良,行军通畅,毫无贫瘠之困。
许衡所部还获准沿途劫掠,若粮草不足,可假扮盗匪,劫掠山中马队货物。
只需避免滥杀无辜即可。
待天下统一,百姓自会感激,谁会在意区区马队粮草损失?
许衡兵马就此出动,如此行动岂能完全隐匿?
即便陈群、夏侯恩守口如瓶,消息终将传至兖州。
数日后,曹操于衙署议事时,收到颍川来信。
阅毕朗声大笑。
“好!许逸风受封青亭侯,朝廷嘉奖其剿贼安民、赈济灾荒之功,实至名归!”
曹操欣然起身,持简步入武将队列,特意停在曹洪、曹纯面前。
他将书简递给曹纯,顺手整了整对方衣领,淡然道:“为将者当胸襟宽广、见识深远,不仅善统兵,更需怀仁德之心。”
“如此贤才方能得民心,如许逸风、刘玄德,治下百姓拥戴,城池固若金汤。”
“若未明其人施政之能,便不可妄议。更何况逸风才识超群,往日是你们错看了他。”
“今后切莫再生妒忌。许衡淡泊谦让,乃真君子,过往误会该化解了,诸位以为然否?”
曹操嗓音低沉,目光扫过,众曹氏将领皆默然垂首,无人敢辩。
此人已获长安天子册封爵位,更在颍川声名显赫,深得民心,日后募集兵马自非难事。
粮草积蓄亦当充裕。
单是许县便有近十万百姓,何况整个颍川郡。
此时门外传来急促脚步声。
顷刻间,厅内文武神色皆变,却又强自压抑。
曹操面颊微热。
须发陡然颤动。
又,又擅自行动?!
此信出自荀氏族人之手,非夏侯恩亦非陈群所书。
乃是荀氏获知许衡调兵后,立即传信于荀彧。
荀彧不敢耽搁,匆忙送来。
此乃荀氏与荀彧先前的约定。
此刻曹操心中如同吞了蝇虫,苦闷难当,恨不能立取许衡首级。
安分些时日可好?!
方才当众褒奖之语犹在耳畔,说得那般郑重其事,转眼就这般行事?!
擅自出兵所谓何事?!
曹纯闻言暗自腹诽,此言已不知说过多少遍,最终还不是不了了之?
不过着实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