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石滚落的轰鸣声中,赫东拽着程三喜冲出崩塌的通道,关舒娴紧随其后。
三人刚站稳,却发现眼前的景象完全不对。
这不是他们来时的山林。
无数镜面错落林立,形成巨大的迷宫。
每面镜子都映出扭曲的镇子景象,有些镜中的房屋倒悬,有些街道上行走的人影被拉长变形。
“这是哪里?”
程三喜扶着镜面喘息。
关舒娴的蒙古短刀突然变得异常沉重。
她低头查看,刀身映出的不是她的倒影,而是伊藤健正在程家老宅布置血祭阵法的画面。
阵法纹路与镜面迷宫的结构惊人相似。
赫东左手腕的鹿骨手串泛起红光,十六颗鹿骨依次亮起,指向迷宫深处。
“跟我走。”
赫东顺着红光指引前进。
程三喜突然停住脚步。
他在一面破碎的镜子里看到了父亲——程父被铁链束缚在石柱上,嘴唇干裂,正努力说着什么。
“爸!”
程三喜扑到镜前,镜中影像却突然消失。
关舒娴的短刀再次发生变化。
刀身映出的画面显示,伊藤健正在用程父的血液绘制阵法核心。
阵法与短刀之前感应到的老宅阵法完全对应。
“伊藤健在用你父亲的血完成仪式。”
关舒娴把刀身展示给程三喜看。
赫东的鹿骨手串红光更盛。
他们跟随指引在镜面迷宫中穿行,镜中不时闪过1943年的片段。
程三喜看到年轻的父亲被日军押送进入地下工事,看到伊藤健的祖父逼迫程父解读萨满符文。
“原来我父亲是被迫的。”
程三喜声音发颤。
他们来到一面古镜前。
这面镜子比其他镜子都要古老,镜框上的青铜已经氧化发黑。
鹿骨手串的红光集中照射在镜面上。
赫东伸手触碰镜面,镜中立即显现出清晰的画面:1943年冬天,程父偷偷修改日军绘制的镜界封印,在最后关头故意留下破绽。
他被发现后,伊藤健的祖父启动不完全的封印,程父被意外吸入镜界。
“他不是被困,是主动留下的。”
关舒娴看出关键,“你父亲在破坏仪式。”
镜中画面继续播放:程父在镜界中不断移动,在每个时空锚点留下线索。
他衰老的速度明显慢于现实世界,但眼神中的疲惫与日俱增。
程三喜一拳砸在镜面上:“我们必须救他出来。”
赫东仔细观察镜界结构:“这些镜子不是反射,是连接不同时空的窗口。
你父亲被困在时间循环里。”
关舒娴的短刀突然发出警告的震动。
刀身映出伊藤健已经完成血祭阵法,正通过程家老宅的镜子窥视他们。
“他看得见我们。”
关舒娴握紧刀柄。
镜面迷宫的路径开始变化,原本通畅的道路被新出现的镜子堵死。
伊藤健在远程操控迷宫结构。
赫东的鹿骨手串提供着唯一可靠的指引。
红光在变幻的迷宫中始终指向一个方向。
他们来到迷宫中心,这里矗立着七面形状各异的古镜,排列方式与黑水流域的七处万人坑位置吻合。
每面镜子都映出程父在不同时期的影像。
“七煞锁魂阵。”
赫东认出了这个布局,“伊藤健在模仿地下万人坑的格局。”
程三喜跑到一面映出中年父亲的镜前:“爸,能听见吗?”
镜中的程父突然抬头,目光聚焦在程三喜身上。
他嘴唇翕动,重复着同一个口型。
“他在说‘快走’。”
关舒娴解读道。
赫东注意到程父的手在镜中比划着萨满符文。
那是一个警告的符号。
鹿骨手串的红光突然变得刺眼。
十六颗鹿骨同时发热,赫东感到一股力量顺着手腕蔓延全身。
“手串在吸收镜界的能量。”
赫东尝试控制这股力量。
关舒娴的短刀自主出鞘,悬浮在七面古镜中心。
刀尖向下,指向地面一个不起眼的符文。
程三喜蹲下检查那个符文:“这是我父亲留下的标记。”
赫东将鹿骨手串贴近符文。
手串红光与符文产生共鸣,七面古镜中的程父影像开始同步。
七个不同年龄的程父同时指向迷宫某个方向。
“他们在指引出口。”
关舒娴说。
伊藤健的声音突然在迷宫中回荡:“很感人的重逢,可惜你们都要留在这里了。”
四周的镜面接连爆裂,碎片如雨点般飞溅。
关舒娴挥动短刀格挡,刀身与镜片碰撞出火花。
赫东将程三喜护在身后,鹿骨手串在空气中划出红光轨迹。
飞近的镜片在红光中化为粉末。
“伊藤健的真身不在这里。”
关舒娴判断,“他在通过血祭阵法远程操控。”
程三喜突然冲向其中一面古镜:“爸在告诉我们什么。”
镜中的程父用力拍打镜面,手指在雾气上画出一个复杂的符号。
那是萨满文献中记载的镜界出口标记。
赫东记起祖父的笔记:“找到对应现实世界的锚点,就能打开出口。”
鹿骨手串的红光开始闪烁,显示能量即将耗尽。
关舒娴的短刀也出现裂痕,刀身映出的画面变得模糊。
“必须尽快决定。”
关舒娴看向赫东,“是寻找出口离开,还是继续寻找程父?”
程三喜看着镜中衰老的父亲,眼神挣扎。
最终他咬牙道:“先离开。
我父亲牺牲自己就是为了阻止仪式,不能让他白白付出。”
赫东点头,将鹿骨手串按在程父画出的符号上。
红光注入符号,七面古镜同时震动。
迷宫的墙壁开始透明化,显露出外面的山林景象。
“出口打开了!”
程三喜喊道。
伊藤健的怒吼通过镜面传来:“你们逃不掉的!”
剩余的镜子疯狂旋转,试图封锁出口路径。
关舒娴挥刀劈开挡路的镜面,刀身的裂痕不断扩大。
赫东拉着程三喜冲向逐渐缩小的出口。
在即将踏出镜界的瞬间,赫东回头看了一眼。
七面古镜中的程父都在微笑,同时向他们挥手告别。
最年轻的那面镜子里,程父用口型说了三个字。
程三喜看懂了那句话,眼泪终于落下。
他父亲说的是“好好活”。
他们冲出镜界,重新回到山林中。
身后的镜子迷宫瞬间崩塌,化作一地碎片。
关舒娴的短刀终于承受不住,刀身断成两截。
她捡起断裂的刀尖,发现内部刻着细小的萨满符文。
赫东的鹿骨手串失去光泽,十六颗鹿骨中有三颗出现裂纹。
但他感到体内多了一股陌生的力量,那是镜界残留在他体内的能量。
程三喜跪在地上,手中紧握一片古镜碎片。
碎片里,他父亲的身影渐渐淡去,最后消失前,留给他一个欣慰的笑容。
“他一直在等这一天。”
程三喜轻声说,“等有人能理解他的牺牲。”
赫东望向程家老宅的方向。
血祭阵法的红光冲天而起,与镜界崩塌的能量产生共鸣。
“伊藤健的仪式还在继续。”
赫东说,“他找到了其他能量源。”
关舒娴检查短刀断口处的符文:“这些符文与我奶奶留下的笔记一致。
我可能知道伊藤健接下来要做什么了。”
程三喜站起身,擦干眼泪:“那就去阻止他。
这是我父亲未完成的事。”
山林中的风突然变冷,远处传来乌鸦的叫声。
三人看着彼此,明白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