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的轰鸣声越来越清晰，震得人耳膜发麻。
赫东左手腕的鹿骨手串烫得吓人，阴阳眼不受控制地穿透岩层，看到地脉深处浓郁的黑色煞气正在凝聚成形。
那是一个巨大的兽首轮廓，狰狞的角刺破岩层，空洞的眼窝里翻滚着粘稠的黑雾。
程三喜突然剧烈抽搐起来，蜷缩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呜咽。
他腹部的伤口再次崩裂，涌出的不再是鲜红的血，而是浓稠发黑的液体。
那些黑血没有四处流淌，反而像有生命般在地面蜿蜒爬行，迅速勾勒出清晰的线条和图案。
“又一张血引图！”
关舒娴蹲下身查看，战术手表的屏幕突然亮起。
原本显示时间的位置变成了天池三维地形图，一个刺眼的红色光点正在图上快速移动，方向直指万人坑旧址。
伊藤健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西装外套渗出暗红色的液体。
那些液体滴落在地，自动绘出复杂的纹路，与程三喜黑血绘制的图案完全相反。
两种图案在地面交织碰撞，发出滋滋的响声。
“他在绘制反向阵法！”
赫东立刻意识到危险。
阴阳眼能清晰看到伊藤健的阵法正在加速地脉煞气的凝聚，那个兽首轮廓越来越清晰。
关舒娴已经拔刀指向伊藤健：“停下你的把戏！”
伊藤健露出诡异的微笑，西装渗出的暗红液体更快了。
“来不及了，反向阵法已经启动。
你们以为刚才阻止了仪式？
那只是开胃菜罢了。”
程三喜突然停止抽搐，睁开的眼睛里没有眼白，只有一片漆黑。
他用一种非人的腔调开口：“血引图指示的是生路，也是死路。”
赫东快速扫视现场。
程三喜情况危急，关舒娴正与伊藤健对峙，地底的兽首随时可能完全成形。
他必须立即做出抉择——是优先追踪血引图指示的路线，还是先破坏伊藤健的反向阵法。
“关姐，盯住伊藤健！”
赫东做出决定。
他蹲到程三喜身边，左手按在血引图上，右手快速在程三喜胸前穴位点按。
医学知识告诉他，程三喜正处于休克边缘，但萨满的直觉让他感知到血引图中隐藏的信息。
鹿骨手串的白光渗入血引图，那些黑血绘制的线条突然立体起来，形成一道微缩的全息地图。
赫东清晰看到红色光点的移动轨迹——它正沿着一条地下暗河快速逼近万人坑。
“万人坑是煞气汇聚的最终地点。”
赫东抬头看向关舒娴，“伊藤健的反向阵法在加速这个过程。”
关舒娴的战术手表发出急促的警报声，屏幕上的红点速度突然加快。
“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正在往万人坑方向去。”
伊藤健大笑起来，西装上的暗红液体已经在地面完成了一个完整的反向阵法。
“没错，我的阵法不是在阻止仪式，而是在加速邪神觉醒！
你们刚才的干扰反而帮了大忙！”
赫东猛地起身，左手结印拍向反向阵法。
鹿骨手串的白光与暗红液体碰撞，发出刺耳的撕裂声。
但阵法已经完成，只是微微晃动后又恢复原状。
“没用的。”
伊藤健得意地张开双臂，“阵法以我的生命为代价绘制，除非我死，否则不会消失。”
地底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整个洞穴剧烈摇晃。
赫东的阴阳眼看到那只煞气兽首已经完全成形，正挣扎着想要突破岩层的束缚。
程三喜突然坐起身，漆黑的眼睛盯着赫东：“血引图是唯一的生路，但需要付出代价。”
关舒娴的战术手表屏幕突然闪烁，红色光点停在万人坑位置不再移动。
“它到了。”
伊藤健的西装突然燃烧起来，暗红液体化作火焰在他身上跳跃。
但他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反而露出陶醉的表情。
“感受到了吗？
那是神灵苏醒的气息！”
赫东快速思考对策。
医学知识告诉他伊藤健处于极度亢奋状态，很可能服用了致幻药物。
但萨满的感知告诉他，对方确实在与某个强大存在建立连接。
“关姐，打晕他！”
赫东做出判断，“反向阵法以他的意识为能源，中断连接就能削弱阵法！”
关舒娴立即行动，蒙古短刀划破空气直击伊藤健后颈。
但刀锋在距离皮肤几厘米处被无形屏障弹开。
“太迟了。”
伊藤健身上的火焰突然熄灭，露出下面血红色的符文皮肤，“我已经与神灵合一。”
地底的兽首再次咆哮，这次带着实质性的冲击波。
洞穴顶部开始塌陷，碎石如雨点般落下。
赫东拉起程三喜躲到相对安全的角落，关舒娴也敏捷地闪避落石。
只有伊藤健站在原地不动，任由石块砸在身上，却毫发无伤。
“没时间犹豫了。”
赫东看着地面上两道交织的图案，“血引图指示生路，但需要有人献祭。
反向阵法加速觉醒，但可以通过破坏阵眼中断。”
程三喜突然抓住赫东的手，漆黑的眼睛里流下两行血泪。
“带我走血引图的路，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关舒娴一边躲避落石一边喊道：“赫东，做决定！
这里撑不了多久了！”
赫东的目光在血引图和反向阵法之间快速移动。
医学者的理性告诉他应该选择破坏阵法，那是更直接有效的方法。
但萨满的直觉告诉他，血引图才是真正的关键。
“走血引图的路！”
赫东最终做出选择。
他扶起程三喜，看向关舒娴，“关姐，尽量拖延时间，但不要硬拼！”
关舒娴点头，短刀在手中转了个刀花。
“放心，我有分寸。”
赫东按照血引图的指示冲向洞穴深处，程三喜踉跄地跟在后面。
阴阳眼穿透岩壁，能看到那条地下暗河的轮廓，以及其中快速流动的红色光点。
伊藤健想要阻拦，但被关舒娴精准掷出的短刀逼退。
刀尖划破他手臂的皮肤，流出的却是暗红色的浓稠液体。
“你的对手是我。”
关舒娴摆出战斗姿态，又从腰间抽出一把备用的匕首。
赫东回头看了一眼，确认关舒娴暂时没有危险，这才专心寻找血引图指示的路径。
程三喜的状态越来越差，但依然坚持指路。
“左转，那里有个隐蔽的通道。”
程三喜的声音虚弱但清晰，“血引图显示那是通往万人坑的近路。”
赫东果然在岩壁上发现一道裂缝，刚好够一人通过。
他先让程三喜进去，自己紧随其后。
通道内部狭窄而潮湿，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
赫东的阴阳眼在这里受到干扰，只能看到模糊的能量流动。
程三喜突然停下脚步，转身面对赫东。
“就到这里吧。”
赫东愣了一下：“什么？”
“血引图需要献祭。”
程三喜漆黑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我就是那个祭品。”
赫东立刻意识到不对，想要拉住程三喜，但对方突然用力将他推向前方。
通道尽头传来刺眼的白光，赫东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等他重新站稳时，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一个巨大的地下空洞中。
正中央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坑洞，浓郁到实质化的煞气从中翻涌而出。
那就是万人坑。
程三喜没有跟过来。
通道入口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只剩下一面光滑的岩壁。
“程三喜！”
赫东用力捶打岩壁，但没有任何回应。
万人坑中的煞气突然沸腾起来，那个巨大的兽首缓缓从中升起。
完全由黑雾组成的头颅上，两只空洞的眼窝锁定赫东的方向。
赫东左手结印，鹿骨手串发出前所未有的强烈白光。
但他能感觉到，这股力量在对方面前微不足道。
兽首张开巨口，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声浪几乎将赫东掀飞，他勉强稳住身形，脑中飞速思考对策。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万人坑边缘刻着一圈熟悉的符文——与伊藤健绘制的反向阵法完全相同，但规模要大得多。
赫东突然明白了。
伊藤健的反向阵法不是为了加速觉醒，而是为了将邪神引导至万人坑这个最佳封印地点。
血引图也不是生路，而是将祭品引导至此的陷阱。
程三喜早就知道这一点，所以选择了自我牺牲来完成最后的仪式。
兽首完全升起，庞大的身躯逐渐凝聚成形。
那是一个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恐怖存在，只是注视着它就让人精神几近崩溃。
赫东感到左手腕的鹿骨手串突然碎裂，碎片刺入皮肤，鲜血顺着手臂流下。
那些血液滴落在万人坑边缘的符文上，突然亮起刺目的红光。
一个虚幻的身影在红光中缓缓浮现。
披着破旧山羊皮袄，眼窝深陷，腰间挂着七个铜铃铛。
“王瞎子？”
赫东惊讶地看着那个虚影。
虚影没有回应，只是抬起枯瘦的手指向兽首。
七个铜铃无风自响，清脆的铃声与兽首的咆哮形成鲜明对比。
兽首似乎被铃声激怒，猛地扑向虚影。
但就在两者即将碰撞的瞬间，虚影突然转向赫东，深陷的眼窝里闪过一丝光芒。
“记住，真正的封印需要牺牲。”
虚影发出王瞎子的声音，随后化作一道红光射向兽首。
红光与黑雾猛烈碰撞，整个地下空洞剧烈震动。
赫东被冲击波掀飞，重重撞在岩壁上。
等他挣扎着爬起来时，看到红光已经完全融入黑雾，兽首的动作变得迟缓，眼窝中的狂暴逐渐褪去。
但赫东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平衡。
王瞎子用最后的力量争取了一点时间，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空洞另一端的岩壁突然崩塌，关舒娴踉跄着冲了进来，身后是紧追不舍的伊藤健。
“赫东！
你没事吧？”
关舒娴快速跑到他身边，短刀指向伊藤健。
伊藤健停下脚步，看着暂时平静的兽首，露出复杂的表情。
“没想到王瞎子还留了这一手。”
赫东擦去嘴角的血迹，目光在伊藤健和兽首之间移动。
“你早就知道会这样，对不对？”
伊藤健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万人坑边缘的符文。
“反向阵法的真正作用是将邪神引导至封印点，但需要足够强大的能量作为引子。”
关舒娴立刻明白了：“程三喜就是那个引子？”
伊藤健默认了这个说法。
“血引图选择了他，这是他的命运。”
赫东握紧拳头，鹿骨手串的碎片深深嵌入掌心。
“没有什么命运是不可改变的。”
兽首突然再次震动，王瞎子化作的红光正在快速消散。
伊藤健脸色一变：“没时间争论了，封印必须完成，否则所有人都得死。”
关舒娴看向赫东：“现在怎么办？”
赫东凝视着逐渐苏醒的兽首，又看向万人坑边缘的符文。
医学知识告诉他胜算渺茫，但萨满的直觉告诉他还有机会。
“伊藤健，如果你真的想完成封印，就告诉我该怎么做。”
赫东做出决定，“但别耍花样，否则我会先解决你。”
伊藤健露出一个扭曲的微笑：“很简单，需要一个新的引子来代替程三喜。
一个拥有萨满血脉的人。”
关舒娴立刻挡在赫东身前：“休想！”
但赫东轻轻推开她，向前迈出一步。
“具体要怎么做？”
地底的咆哮声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响亮，更加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