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东右手刚握住左手腕上的鹿骨手串,一股难以抗拒的高频震颤猛地从冰冷的骨珠里爆发出来!
那串祖父留下的手串,此刻在他掌心疯狂跳动,像一颗被强行按住、濒临爆炸的心脏。
骨珠表面,那些原本粗糙古朴的纹路深处,竟渗出无数蛛网般细密的血色纹路,仿佛干涸的血管突然被注入了活物,瞬间蔓延开来,将整串手珠染成一种妖异的暗红。
“啊——!”
赫东闷哼一声,左手腕传来一阵剧痛。
那痛感极其诡异,并非来自皮肉,而是像有烧红的烙铁直接烫在了骨头上,沿着腕骨向小臂深处钻去。
与此同时,他耳中轰然炸响!
不再是洞窟里真实的崩塌声和程三喜的哭喊,而是另一种声音——低沉、急促、带着原始野性的鼓点!
咚!
咚!
咚!
每一次敲击都精准地砸在他的耳膜上,砸在他的心跳上,正是祖父每次跳神前,用那双布满老茧的手,奋力敲击那面祖传神鼓的声音!
这声音穿透时空,裹挟着祖父最后时刻的绝望与悲壮,蛮横地塞满了他的头颅。
“东子!
手!
你的手!”
程三喜的尖叫带着哭腔,在剧烈的震动和碎石坠落声中显得格外凄厉。
他连滚带爬地想扑过来,却被又一阵更猛烈的摇晃掀倒在地。
他惊恐地看到,赫东握住手串的右手手背上,那几道暗金色的索命印痕,正随着鹿骨手串的震颤和血色纹路的蔓延,像活过来的毒蛇一样疯狂扭动、加深,颜色由暗金转向一种令人心悸的、接近污血的暗紫!
王瞎子瘫在地上,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串妖异的鹿骨手串,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尽了。
他腰间的七个铜铃铛在剧烈的震动中疯狂乱撞,发出刺耳绝望的哀鸣。
“反…反噬了…”他嘴唇哆嗦着,声音像破风箱在漏气,“老赫…老赫用命封进去的东西…它…它醒了!
它在吃他!
也在吃我们啊!”
他猛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那根本…根本不是什么护身符…是…是诅咒的罐子!
谁碰…谁死!”
“操!
王瞎子你他妈闭嘴!”
程三喜抓起一块碎石砸过去,自己也因用力过猛摔在冰冷的岩石上。
他顾不得疼,手脚并用地再次想冲向赫东,“东子!
扔掉它!
快把那鬼东西扔掉!”
扔掉?
赫东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额头上青筋暴起,豆大的冷汗混着落下的灰尘淌进眼睛,带来一片模糊的刺痛。
手腕的灼烧感已经蹿上了小臂,正凶猛地啃噬着骨头。
祖父七窍流血倒下的画面,在鼓点的催逼下,从未如此清晰、如此具有实感地在脑海中翻腾。
那不是一个模糊的童年阴影,而是一个血淋淋的、带着生命最后温度与绝望的定格。
每一次鼓点,都像是祖父沉重的脚步,踩在他的神经上。
祖父不是死于意外,不是死于衰老。
他是被自己供奉了一辈子的神灵、被自己掌握的禁忌力量,活活吸干了精血,撑爆了魂魄!
这串冰凉的手串,这萨满传承的信物,根本不是什么守护,而是一个以生命为锁、囚禁着恐怖诅咒的容器!
祖父用自己的一切,把它封住了。
而现在,因为他这个不孝子孙,因为他一次次触碰萨满的禁忌,试图用这禁忌的力量去对抗另一个禁忌——那源自萨满邪术的七煞索命印——封印松动了!
容器里的诅咒正在苏醒,正在贪婪地反噬所有胆敢接触它的人!
他和祖父流淌着同样的血,这血,就是打开潘多拉魔盒的钥匙,也是诅咒最甜美的祭品!
“呃啊!”
赫东喉咙里滚出一声压抑的痛吼。
左手腕的灼痛骤然加剧,仿佛整条小臂的骨头都被投入了熔炉。
更可怕的是,他感觉有什么东西正沿着灼痛的路径,疯狂地抽取他体内的力量,抽得他眼前阵阵发黑,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膛。
手串上的血色纹路,在吸食他的精血后,红得几乎要滴下血来!
就在这剧痛和虚脱感爆发的瞬间,对面那七个由怨念与暗金液体构成的萨满虚影,动了!
中央那个面目怨毒狰狞的虚影,高高举起的骨杖尖端,那点凝聚了其他六个虚影全部幽蓝鬼火的暗紫色光芒,终于蓄积到了顶点。
它不再是一个光点,而是一团拳头大小、散发着毁灭与死寂气息的暗紫色能量球!
能量球内部,粘稠的紫黑色液体如同活物般翻滚涌动,丝丝缕缕令人作呕的腥臭黑气从中逸散出来,所过之处,连幽蓝的鬼火都黯淡下去,仿佛被它吞噬了光芒。
那虚影扭曲的面孔上,似乎裂开了一个无声的、充满恶意的笑容。
骨杖,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朝着被手串反噬、几乎无法站稳的赫东,猛然挥下!
“轰——!”
没有声音,或者说,声音被那纯粹的毁灭性能量本身湮灭了。
一道暗紫色的光束,粗如儿臂,撕裂了粘稠压抑的空气,瞬间跨越了洞窟中央的距离!
光束所过之处,空气发出被烧灼的嗤嗤声,地面坚硬的岩石无声地熔解、汽化,留下一条冒着青烟的、深不见底的焦痕!
毁灭的气息如同实质的冰水,瞬间淹没了赫东、程三喜和王瞎子三人。
死亡的冰冷触感,清晰地扼住了每个人的咽喉。
程三喜的哭喊被彻底掐断在喉咙里,只剩下惊恐到极致的嗬嗬声。
王瞎子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枯瘦的手死死攥着腰间疯狂乱响的铜铃,似乎想从中汲取最后一点微薄的慰藉。
赫东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
暗紫光束在他充血的眼眸中急速放大,死亡的阴影冰冷地笼罩下来。
左手腕的鹿骨手串依旧在疯狂震颤,灼烧的剧痛和精血的流失让他浑身发软。
祖父用生命封印的诅咒正在反噬他,而外界的七煞索命也发出了致命一击!
内忧外患,绝境中的绝境!
本能驱使着他想躲,但身体被手串的反噬和之前的索命印双重拖累,沉重得如同灌了铅。
躲不开!
大脑在死亡威胁下超负荷运转,医学生的逻辑思维和萨满血脉的直觉同时炸开火花:诅咒反噬…怨力能量侵蚀…七煞攻击…纯粹的负能量冲击…雄黄酒无效…物理法则部分失效…祖父的鼓点…萨满的法子…震魂… 王瞎子嘶哑的、带着哭腔的喊叫如同最后一点火星,在赫东混乱的脑海中引爆:“跟它们…拼了!
用萨满的法子…赌一把!”
赌!
要么被诅咒吞噬,被七煞撕碎,要么…就用这诅咒本身的力量,去对抗这同样源于萨满邪术的七煞!
以毒攻毒!
以诅咒对抗诅咒!
祖父用生命封印它,或许…或许就是为了这一刻?
!
没有时间权衡了!
暗紫光束已经近在咫尺!
那毁灭性的能量激起的劲风,吹得赫东头发向后飞扬,脸上皮肤刺痛。
他眼中最后一点犹豫被疯狂取代,那是困兽犹斗的绝望,也是孤注一掷的决绝!
他不再试图压制左手腕上那串疯狂反噬的鹿骨手串,反而将全身仅存的力量,连同那股被诅咒抽取的、带着血腥味的虚弱感,一起灌注进去!
他死死攥紧手串,指骨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要将这诅咒的容器捏碎!
“呃啊啊啊——!”
赫东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那不是恐惧,而是将自身作为祭品投入火焰的疯狂献祭!
他高高举起了左手,那串血纹密布、剧烈震颤的鹿骨手串,直直迎向了那道毁灭一切的暗紫色光束!
手串上的血色纹路在能量的刺激下爆发出刺目的红光,仿佛燃烧的血液,与那毁灭的紫光悍然对撞!
“轰隆!
!
!”
无法形容的巨响终于爆发!
红与紫,诅咒与索命,两股同源而相斥的恐怖能量在洞窟中心轰然对撞!
刺目的强光瞬间吞噬了一切!
狂暴的能量冲击波如同无形的海啸,以对撞点为中心猛地炸开!
“噗!”
赫东首当其冲,整个人像被无形的攻城锤狠狠砸中,胸口一闷,腥甜的液体涌上喉咙,身体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后方冰冷的岩壁上!
骨头发出沉闷的撞击声,眼前金星乱冒,意识瞬间模糊。
程三喜和王瞎子更是如同狂风中的落叶,被狂暴的气浪狠狠掀飞!
程三喜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撞在背上,五脏六腑都移了位,他惨叫一声,身体打着旋儿砸进一堆碎石里,尘土飞扬。
王瞎子瘦小的身体像断线的风筝,直接飞出去老远,撞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才软软滑落,山羊皮袄上瞬间洇开一大片深色,生死不知。
整个洞窟发出垂死的哀鸣!
比之前猛烈十倍的震动席卷了每一寸空间。
头顶巨大的岩块再也承受不住,发出令人头皮发炸的断裂声,轰然砸落!
地面那条深不见底的裂缝如同巨兽张开的嘴巴,疯狂地撕裂、蔓延,更多的碎石和泥土被卷入其中。
整个空间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坍塌,将他们所有人埋葬在这万丈地底!
刺目的光芒缓缓散去,留下满目疮痍和呛人的烟尘。
赫东瘫在岩壁下,浑身剧痛,左手腕的鹿骨手串依旧滚烫,那灼烧感似乎顺着血管侵入了心脏,每一次心跳都带来撕裂般的痛楚。
他挣扎着抬起头,透过弥漫的烟尘望去。
七煞虚影依旧矗立在原地,但构成它们身躯的暗金液体明显变得稀薄、波动,如同信号不良的影像。
中央那个虚影骨杖尖端的暗紫色光球黯淡了许多,体积也缩小了一圈。
显然,刚才那毁灭性的一击,以及赫东用手串进行的疯狂反击,对它们也造成了不小的消耗。
七个虚影空洞的眼眶中,幽蓝的鬼火剧烈跳动着,死死“盯”着赫东的方向,一股更加冰冷、更加怨毒的意念牢牢锁定了赫东——尤其是他左手腕上那串散发着不祥红光的鹿骨手串。
它们似乎在重新积蓄力量,准备发动下一次、更致命的攻击。
“咳…咳咳…”碎石堆里,程三喜艰难地蠕动了一下,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半边脸被碎石划破,鲜血淋漓。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但剧痛让他又跌了回去。
他看向赫东的方向,声音嘶哑破碎,带着哭腔和极致的恐惧:“东…东子…你…你怎么样?
那…那鬼东西…”他指着赫东手腕上红光未褪的手串,眼中充满了惊骇,“它…它在吸你的血?
!”
赫东没有回答。
他靠在冰冷的岩壁上,急促地喘息着。
左手腕的灼痛如同附骨之蛆,疯狂地抽取着他的体力和精神,带来一阵阵强烈的眩晕。
他低头看向那串手串,骨珠表面的血色纹路似乎更加鲜活了,如同有生命的血管在微微搏动,每一次搏动都带来更深的灼痛和更强烈的虚弱感。
祖父跳神时的鼓点幻听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在他脑中敲得越来越响,越来越急,像是催命的符咒,又像是某种古老仪式的引导。
这鼓点,这反噬的痛楚,还有手串上那与伊藤健公文包上极其相似的诡异血色纹路…碎片般的线索在剧痛和死亡的压迫下强行拼凑。
“跑不掉了…”王瞎子微弱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他蜷缩在岩石下,气若游丝,山羊皮袄被血浸透了一大片,腰间的铜铃碎了好几个。
“诅咒…醒了…要么…被它吸干…要么…被七煞撕碎…赫小子…你…你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