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东任由自己坠向那片旋转最剧烈的齿轮核心。
身体在撞击中翻滚,暗金光芒顺着血管灼烧,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疼痛。
就在他即将撞上一块巨大齿轮时,猛地扭身,后背重重砸在冰冷的青铜平面上。
冲击力震得他眼前发黑,喉头腥甜。
他喘息着,目光死死锁定斜上方。
一块缓慢旋转的齿轮表面,锈迹在暗金光芒映照下剥落,露出下方清晰的蚀刻——指南针、地质锤、刷子组成的徽记!
关舒娴父亲考古队的标志!
血液瞬间冲上头顶,盖过了伤口的灼痛。
他忘记了齿轮切割的威胁,眼中只剩下那个徽记。
关队长的失踪、爷爷的幻象、这诡异的深渊……答案就在那里!
他猛地蹬踏身下的齿轮,借力扑向那块刻着徽记的青铜巨物。
指尖竭力前伸,不顾擦过齿缘的剧痛,拼命够向那个象征真相的标记。
指尖距离冰冷的徽记仅剩毫厘!
一股毫无征兆的巨力骤然爆发。
整片齿轮丛林发出刺耳的金属呻吟,原本顺滑的转动猛地一滞,随即疯狂逆向旋转!
巨大的咬合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仿佛要将闯入者彻底碾碎。
赫东的身体被这股突如其来的逆转力量狠狠甩开,撞在另一块齿轮上。
就在他被弹开的瞬间,一缕更加凝练、如同活物的暗金光芒,闪电般从逆转的齿轮缝隙中窜出,精准地扎进他手臂上还在渗血的伤口!
剧痛升级!
那暗金光芒仿佛带着无数细小的冰锥,狠狠刺入血管,逆流而上。
眼前的一切瞬间扭曲、模糊。
冰冷的青铜齿轮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昏黄摇曳的光线,像一盏旧油灯发出的微光。
他又看见了。
还是那个场景。
年轻的祖父赫连山,穿着那件熟悉的靛蓝旧布褂,被粗大的铁链贯穿肩胛骨,高高吊起。
鲜血顺着铁链蜿蜒流下,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祖父猛地抬起头,脸上凝固着极致的惊愕和绝望,目光穿透时空,死死“盯”着赫东的方向,嘴唇无声地开合,像是在发出最后的警告。
而祖父身后,七个穿着深青色清装、头戴尖顶萨满帽的身影,无声矗立。
他们围成半圆,如同七座冰冷的墓碑。
没有动作,没有言语,只有一种腐朽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弥漫开来,如同实质的恶意,冻结了空气。
七个清装萨满!
幻象比上一次更清晰,带来的冲击也更猛烈。
祖父无声的警告,七个萨满死寂的压迫,混合着身体撕裂般的剧痛,几乎要碾碎赫东的神智。
为什么?
爷爷到底经历了什么?
这七个萨满是谁?
“呃!”
赫东闷哼一声,身体因剧痛和幻象的冲击剧烈痉挛。
就在这时,整个齿轮深渊的咬合声达到了顶峰!
无数巨大的青铜齿轮相互摩擦、撞击,发出震耳欲聋、足以撕裂灵魂的轰鸣!
这声音不再是单纯的机械噪音,它仿佛带着某种古老的、邪恶的韵律,冲击着赫东的每一根神经。
就在这轰鸣声达到最顶点、几乎要震碎他耳膜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块刻着考古队徽记的青铜齿轮,中心位置猛地迸发出一团强烈的、刺目的蓝色光芒!
这蓝光如同活物,瞬间膨胀,带着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大排斥力,狠狠撞在赫东身上!
砰!
赫东感觉自己像被一辆高速行驶的列车正面撞中。
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如同断线风筝般被这股狂暴的蓝光能量狠狠甩了出去,高速撞向深渊边缘冰冷的岩壁!
后背结结实实撞上坚硬的岩石,骨头仿佛都要散架,五脏六腑移位。
他眼前一黑,差点昏厥过去,喉咙里涌上浓烈的血腥味。
他靠着岩壁滑落,瘫坐在地,剧烈地咳嗽喘息,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伤痛。
“咳…咳咳……”他抹去嘴角的血沫,艰难地抬起头。
就在他视线聚焦的刹那,整个人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刚才撞击的岩壁位置,覆盖的厚重苔藓和灰尘被震落了大片,露出了下方清晰无比的刻痕。
那绝不是自然形成的纹理,而是用极其古老、锋利的工具深深凿刻进去的复杂图案。
线条扭曲盘旋,构成七个狰狞的、彼此勾连的节点,形成一个阴森诡异的闭环。
每个节点上,都刻着一个扭曲的、无法辨识的古老符文。
这图案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冰冷和不祥,仅仅是看着,就仿佛灵魂都要被冻结、被拖入无底深渊。
七煞锁魂阵!
赫东的心脏狂跳起来,几乎要冲破胸膛。
这图案,和他从祖父手札里看到的那张潦草却令人毛骨悚然的草图,一模一样!
那个爷爷用颤抖的笔触描绘的、传说中能锁拿魂魄、永不超生的邪阵!
它竟然真的存在,而且就刻在这片青铜深渊的岩壁上!
震惊之余,一个更清晰的细节刺入他的脑海。
岩壁上那些扭曲的节点符文……它们的形态,那种特殊的、带着钩刺的转折弧度,那种阴冷的排列方式…… 赫东猛地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一张被汗水浸得有些发软的照片。
那是他偷偷翻拍自关舒娴档案室的资料——伊藤健那张在海关被查扣物品清单里的照片。
照片一角,伊藤的公文包内侧,清晰地缝制着几道暗色的纹路。
当时只觉得怪异,现在对比着岩壁上的刻痕…… 完全一致!
冷汗瞬间浸透了赫东的后背。
寒意比齿轮深渊的阴冷更甚,从脊椎一路窜上天灵盖。
伊藤健,那个日本商人,他的公文包上,竟然缝着和这古老邪阵一模一样的符文!
这绝不是巧合!
伊藤的目标,从始至终就是这里!
他和爷爷的遭遇,关队长考古队的失踪,这片诡异的秘境……所有线索都指向这个刻在岩壁上的邪阵,指向那个公文包的主人!
程三喜那撕心裂肺的哭喊仿佛又在耳边响起,带着绝望的回音。
赫东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上方是隔绝天日的齿轮地狱,下方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他被困在了这绝壁之上,唯一的“路标”,就是那团悬浮在齿轮之间、依旧散发着幽幽蓝光的考古队徽记。
那蓝光柔和却诡异,像一个无声的邀请,又像一个致命的陷阱。
徽记本身是关舒娴追查父亲失踪的唯一线索,是连接过去的关键。
但刚刚那狂暴的排斥力,那瞬间将他重伤的力量,正是来自这蓝光!
它保护着什么?
还是封印着什么?
再次触碰,会不会引发更可怕的后果?
会不会像刚才那样,引来更恐怖的幻象,甚至……直接撕碎他?
祖父被铁链贯穿的惨状、七个清装萨满死寂的压迫、伊藤公文包上相同的符文……这些画面在赫东脑中疯狂闪回,与身体无处不在的剧痛交织在一起。
他靠在冰冷的岩壁上,粗重地喘息,目光死死锁住那片悬浮的蓝光。
时间仿佛凝固了,只有齿轮永不疲倦的咬合声在深渊中回荡,如同催命的鼓点。
他盯着那团蓝光,盯着蓝光中心那个小小的、却承载着无数谜团与血泪的考古队徽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