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超左手牵着甄宓的藕荷色披帛，右手虚扶着董白的袖角，步履行至桥头时忽然顿住。六月的风卷起他玄色锦袍的下摆，露出内衬绣着的四神纹——那是昨日才由梁王府绣娘赶工添上的梁王服制。人且先回馆驿歇息，\"他对身后的张卫说道，指腹无意识地碾着甄宓袖中滑出的丝帕，\"府中已备下洗尘宴，静待诸位。
话音未落，张卫捧着的天师印匣突然晃了晃，匣盖铜锁在日光下划出刺目弧线。他眼睁睁看着马超将甄宓护在臂弯，牵着董白三人竟要径直回城。张卫急得团团转，不知道这凉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自己的两个宝贝侄女还在绍车里，不让下来也不说迎进是几个意思？张卫便欲转身询问李儒，却发现刚才还在身旁的李儒不知何时已不见了踪影。
灞水突然卷起浑浊的漩涡，将桥影碎成墨色斑块。张卫望着李儒消失的方向，又看看马超身后甄宓鬓边晃动的金箔，终于明白那老狐狸为何早一步溜走——他算准了马超会被甄宓迷得神魂颠倒，却没算到自己要如何开口，告知这位凉王：那两辆被遗忘的绍车里，还坐着张鲁盼着嫁入凉王府的两个亲闺女。
六月的灞桥石板烫得能烙熟面饼，张卫攥着天师印匣的手指青筋暴起，匣盖缝隙渗出的香蜡正顺着腕骨往下淌。莫不是在装糊涂？音未落，身后第三辆绍车的帷幔突然被风掀起角。
马超闻言挑眉，玄色锦袍扫过桥面时带起阵尘土，恰好迷了张卫的眼。何出此言？气和缓，指腹却下意识摩挲着甄宓袖中滑出的丝帕，那上面\"甄\"字的银线绣纹在日光下泛着冷芒。忽然听见身旁亲卫统领马休按剑上前，甲叶摩擦声惊得桥边槐树上的蝉猛地噤声：\"放肆！岂容你对凉王这般说话！
张卫深吸一口气，袍袖扫过身旁第二辆绍车的帷幔，绣着八卦纹的帘布被风掀起时，露出张琪英拨弄符篆的指尖。可觉天师府有何不妥？声音被桥洞回声扯得发颤，\"既是感佩家兄赤诚，\"他猛地指向那两辆被冷落的绍车，车轮碾过的车辙里正滚出颗珊瑚珠，\"为何不看这两车？
马超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旁边两车的帷幔在风中猎猎作响，\"宓儿已接下，难不成还有玄机？
恰在此时，邻侧绍车的八卦纹帷幔也缓缓掀开，张琪英探出头时，道袍袖口的银线云纹擦过车壁\"正一真人\"印，与马超刚接的天师道印暗合。她望着马超的眸光柔得能滴出水来，鬓边玉簪坠着的符篆轻轻晃动。小姐也在？中一喜，目光扫过二女周身的盛装，却误将张琪瑛腕间的红绳当作送嫁装饰，\"想必是与甄宓姐妹情深，特来送嫁？
这话如同一盆冰水浇在张符宝头上。超，气得声音发颤：\"忘恩负义！在汉中若不是我天师府家传神药救你，你早就死了，好不好？话让马超猛地怔住，\"如今你做了凉王，就当我天师府的女儿是路边野草？
六月的桥风卷着槐花香掠过董白鬓角，她望着绍车上满脸通红的张符宝，二人原本在西凉就相处甚欢，当她缓步走近时，玄色镶金的裙裾扫过桥面青苔，惊得石缝里的蟋蟀蹦进张卫颤抖的袖管。
这一碰，姑娘家的委屈突然决堤。张符宝扑进董白怀里时，发间狼牙簪刮过她的襦裙，发出细碎的清响。她的哭声震得桥边垂柳都晃了晃，手指紧紧攥着董白的披帛，仿佛攥着救命稻草，\"李儒那老东西不知给我父亲灌了什么迷魂汤！
桥风突然变大，将张符宝的话撕成碎片。鲛绡帕子，轻拍张符宝的后背\"非要让我和二姐跟着甄宓姐姐来长安，\"姑娘的眼泪砸在董白手背上，像滚热的珍珠，\"说什么'三美同嫁固天命'，可你看他！
她猛地指向马超，玄色锦袍下的四神纹在日光下刺目。此时的凉王一头雾水的看着张符宝，全然没注意张琪英在邻车垂下的眼睫上也凝着泪。们当路边野草！宝的哭诉着，\"以后可怎么做人啊\"张符宝的声音越来越小，埋在董白肩窝处像只受伤的小兽。董白轻抚着她乱颤的发顶，指尖蹭到发根处未拆的红头绳——那是汉中姑娘出嫁前的吉兆。
董白望向马超的目光如刀削过玄冰，绣着四神纹的袍角被风掀起时，露出内衬暗绣——那是三日前刚改的服制，此刻却像枚烙印烫在马超眼底。她的声音混着灞水轰鸣，惊得桥边老槐树上的蝉猛地噤声。
马超下意识后退半步，腰间剑柄上发出冷响。他望着董白，恰如此刻张卫惊惶的瞳孔。他扯了扯锦袍领口，六月的暑气突然变得粘稠，\"何苦让两位小姐在车里晒半个时辰？
这话让刚跑到车边的张卫一个趔趄，道冠歪斜着露出头顶的发揪。这话从何说起？袖管扫过绍车辕杆，震得\"当啷\"作响，\"家兄与李儒先生早将联姻之事定下，\"他指向张符宝鬓边的玉簪，那形制与马超腰间坠饰分毫不差，\"连信物都互换了，怎会\"
马超猛地攥住张卫的手腕，触手处尽是冷汗。他望向那两辆被冷落的绍车，车帷在风中猎猎作响，忽然惊觉车辕雕刻的辟邪兽，竟与天师道印的钮饰如出一炉。
马超猛地攥紧拳心，指节掐进肉里的刺痛让他回神——半个时辰前李儒躬身递印时，竹冠下那双眼睛分明闪着躲躲闪闪的光，当时只当是长途跋涉的疲惫，此刻才惊觉落入那老狐狸的陷阱。
桥畔百姓扒着石栏，窃窃私语声像夏日暴雨前的蚊蚋，嗡嗡地漫过石板桥：\"凉王这是咋了？送来三个媳妇呢……\"
董白抬眼看向马超发颤的喉结，看他局促的表情不似作伪。一声笑从她唇齿间漏出来，甩开马超扯着她袖角的手：\"张天师连亲闺女都舍得送来，你还能让人家俩姑娘在这桥头上喝西北风不成？
话音未落，她已一手牵住张符宝的手腕，姑娘石榴红裙的下摆扫过桥面；另一手轻轻拂开张琪英面前的八卦纹帷幔，道袍袖口的银线云纹被泪水洇得发暗的姑娘抬起头，暗自落泪的姑娘，当真是我见犹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