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浓稠的墨汁漫过飞檐,吕布骑着嘶鸣的赤兔马,一路疾驰回府。马蹄踏碎满地残阳,他手中的方天画戟随着颠簸撞在门环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门扉应声而开,魏续、宋宪和一众亲卫紧随其后进入府邸。
青铜炭炉被他一脚踢翻,火星四溅,落在他的靴面上。吕布浑然不觉,双眼通红地瞪着墙上的青铜镜。镜中映出他扭曲的面容,额头上青筋暴起,眼角的刀疤随着呼吸不住跳动,整个人宛如一头暴怒的雄狮。
这时,一阵环佩叮当声传来,貂蝉身着轻纱罗裙,莲步轻移地从内室赶来。含忧,轻声问道:\"奉先,为何如此愤怒?
看到貂蝉绝美的容颜,吕布紧绷的神情微微缓和,胸口却仍剧烈起伏:\"天子封赏不公!那刘备何德何能,竟得如此厚赐?
吕布闻言,神色一动。他挥手示意魏续、宋宪退下,貂蝉则体贴地为他整理凌乱的衣甲,嗔怪道:\"去见父亲,莫要带着火气。
吕布低头看着貂蝉,目光渐渐柔和。他伸手轻抚过她的脸颊,粗粝的指腹擦过那细腻的肌肤:\"好好好,我怎会对泰山发火?,他深吸一口气,将满腔怒火暂时压下,大步往书房走去。廊下的灯笼在风中摇晃,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仿佛预示着这场风波,才刚刚开始。
书房烛火摇曳,吕布掀帘而入时,王允与洛阳王刘协正俯身查看案上舆图,烛泪顺着鎏金烛台蜿蜒而下,在羊皮地图上凝成暗褐色的斑痕。听见脚步声,王允指间的狼毫微微一顿,刘协苍白的脸上泛起不自然的潮红。
王允搁下狼毫,指尖残留的墨渍在烛光下泛着乌紫。吕布绷紧的下颌线,忽然轻叹:\"奉先今日,可是受委屈了?声似带着三分关切,七分试探,惊起梁上栖息的夜枭,扑棱棱撞得窗纸作响。
委屈如潮水漫过心头,吕布踢开脚边矮凳,金属铠甲相撞发出冷硬的脆响:\"岳父!守城时不见天子提厚此薄彼,如今论功行赏,倒把我当街边乞儿般打发!重捶在案上,震得舆图上的青铜兵符叮当作响。
王允用袖口掩住地图上的标记,目光转向刘协:\"奉先,你可知天子为何突然生了防备?着胡须,语气如毒蛇吐信般阴冷,\"西凉久攻不下,一旦退去便会作鸟兽散。袁绍公孙瓒相持于冀州,江东孙策又中了他的连环毒计现如今,天子对我们也开始忌惮\"话尾拖得极长,像是在吕布伤口上撒盐。
吕布猛地踹翻身侧的梨木花架,青瓷盆景碎裂的声响里,他咬牙切齿道:\"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刘备那匹夫骑在我头上?长安城固若金汤,西凉军久攻不下迟早退兵,届时天子羽翼丰满,我们哪还有机会!的眼尾血丝暴起,倒像是要将眼前两人都生吞活剥。
王允枯瘦的手指摩挲着案头密信,羊皮纸上曹操的印鉴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幽光:\"奉先莫急。我已修书孟德,命他即刻率部自洛阳西进。然凑近,浑浊的瞳孔里映出吕布扭曲的面容,\"必要时,我们可与西凉里应外合——献长安,除天子!
刘协闻言踉跄后退,撞得博古架上的青铜编钟嗡嗡作响:\"这这岂不是将祖宗基业拱手让人?!
窗外传来西凉军的战鼓声,混着细雨敲打芭蕉的声响。王允望着护城河外如黑云压城的营帐,语气忽而转为叹息:\"西凉铁骑已兵临城下,长安外无天险,内有刘备重兵。若此时天子离世,不仅要与刘备正面交锋,更会让西凉军坐收渔利。袖中取出一卷密信,展开时露出曹操的印鉴,\"我召孟德率军前来,正是为你谋划退路。
王允的瞳孔在明暗交错间闪着精芒。他后退半步,躬身行礼,姿态却带着掌控全局的威严:\"一切皆为殿下大业着想,还望殿下早做决断。攥着密信的手指微微发抖,最终缓缓点头:\"全凭司徒大人安排\"
烛火在雨夜里明明灭灭,案上散落的兵符映出三人交叠的身影,宛如一幅暗潮汹涌的权谋画卷。
马蹄碾碎薄霜,马超玄色披风翻卷如浪,身下极光马四蹄生风,银鬃在晨雾里划出流光。这匹宝马自凉州随他征战,十日奔袭竟不见疲态,反倒是身后千余骑兵人困马乏——战马口吐白沫,铁甲缝隙渗出暗红血痕,几名骑手摇晃着几乎坠鞍。
寒风裹着远处的硝烟掠过耳畔,隐约传来金铁相击之声。当巍峨的长安城轮廓刺破云层,马超的瞳孔骤然收缩——城楼上破碎的汉旗在风中挣扎。
护城河蜿蜒如银带,沿岸密密麻麻的营寨皆覆白幡,似雪原漫过大地。寒风掠过营帐,素缟翻卷如浪,数不清的孝布在冷风中簌簌作响。马超望着这满目素白,喉头猛地发紧——自长安之变至今数月,西凉将士仍身披重孝,可见家仇之深、恨意之切。
胸中热血翻涌,马超猛地摘下青铜面具,仰天长啸。声浪撕破长空,惊起群鸦乱舞。指城楼,赤红披风猎猎作响:\"兄弟们!长安近在眼前,随我回营!待重整旗鼓,定要踏平这城门,报这血海深仇!骑兵齐声呐喊,声震四野,铁甲寒光与剑刃锋芒交织成凛冽杀意。
正要策马疾驰,骤闻西北方蹄声如雷,一队玄甲斥候呈雁形包抄而来,箭囊在马鞍两侧晃出森冷弧线。未等马超反应,破空锐响撕裂晨雾,三棱箭矢带着破空声钉入马蹄前丈许,溅起的冰碴惊得战马人立而起。
马超心头一震,旋即仰天大笑,声浪惊散头顶寒鸦:\"睁眼细看!我正是马孟起!
马超挥退身后千骑,单骑驱向箭阵。晨雾在他周身翻涌,玄色披风猎猎作响,腰间狮吞口剑穗随着颠簸扫过溅满泥雪的马腹。
斥候队长瞳孔骤缩——那匹通体银白的宝马,还有对方英姿飒爽的模样,与记忆里的少主别无二致。
斥候队长猛扯缰绳,战马人立而起时,他狠狠掐了把掌心。刺骨的痛意里,他揉了揉被风沙迷了十日的眼睛,盯着近前那道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