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时,营地里传来了各种嘈杂的声音。
有切肉的摩擦声、冲洗土豆的水流声、斧头劈柴的喀嚓声、木头燃烧的劈啪声,还有水烧开的滋滋声。不一会儿,营门大开,无数匹卸去马鞍的军马鱼贯而出向着三里外的小河不紧不慢地走去。
古路米伏在冰雪中满意地看着这一切。他这次只带了十二万人北上,却要对付罗斯洛夫的二十万大军,进攻的时机选择就很重要。
自古以来劫营都是挑黎明时分动手,因为据说这个时间段是人最犯困最容易丧失警剔性的时候。
不过古路米却对此嗤之以鼻。
军队里的人还不知道黎明时分最犯困?难道就不能从历史上吸取教训?常在河边走的人,就不懂得先把鞋子脱下来或多备一双鞋子?按死板教条去作战,是会吃大亏的。
古路米喜欢选择黄昏时进攻。
原因很简单,对一支在风雪中经过长途跋涉的军队来说,还有什么比黄昏时温暖怡人的火苗、香甜可口的饭菜更让人放松的?身边是能谈天说地的伙伴,眼前是分量充足的食物,人在这个时候是最没有斗志最容易丧失警剔的时候。更别提军马都已离营去饮水或洗刷去了,这时只要骑兵往里一冲,所有的人都会惊慌失措无所适从。
泰克提克斯和格拉西尔早已施加了魔法,泰克提克斯负责加快空气的流动,加大风的力度;格拉西尔负责加大空气中湿度,形成小范围的降雪。两位大魔法师在施法的同时,还不忘给埋伏的北方军团施加了防寒的辅助魔法。
“该开始了!”当营地中响起第一声开饭的铃声时,古路米对伏在身边的克雷威点点头。
克雷威慢慢地爬开了去,不一会儿,他身着赛安帝国百夫长的制式铠甲带着几十人松松垮垮地向营门走去。
“终于开饭了,可饿死老子了!”队伍里不时有人大声抱怨。
“可不是,这么大风雪让老子去饮马,他们这群王八蛋躲在里面吃香喷的喝辣的,凭什么?”更有人在队中直接骂了起来。
“住嘴!你们这些混蛋,能不能有点纪律?你们这样哪有赛安军人的样子!”克雷威回过头大声斥责。
营门口的卫兵见来人是从小河方向来的,又听到了这些人抱怨声,根本就没有任何怀疑地打开了营门。
“多谢各位兄弟了!”克雷威笑嘻嘻地靠近一名十夫长,突然拔刀一挥,那名十夫长的脑袋便带着惊骇的表情滚落到了地上,那冒着热气的身体在风雪中呆立了片刻才轰然倒下。
营门口的卫兵目定口呆地看着,正要发声示警,却被克雷威带的人三五人服侍一个地干掉了。
“前进!”北方军团一队又一队的轻骑兵开始向营门冲去,他们身上有着两位大魔法师施加的防寒魔法,一点也不觉得那扑面而来的风雪有多厉害。
“营地内不得骑马奔驰,你们不知道吗?”一名联队长正好从营房中出来,看到风雪中奔驰的军马,忍不住大声叫骂起来,“你们这群王八蛋就是图省事!急什么,厨房会给你们留一份饭菜的!”
“我那份饭菜留给你吃吧!”风雪中传来一声轻笑,一支利箭从他口中射出,将他钉在身后的木柱上。长箭的尾羽还在轻轻颤斗,显示出这一箭的力量有多大!
“敌袭!敌袭!”终于有人发现不劲了,声嘶力竭地大喊起来,警钟也铛铛铛地敲响起来。
“不愧是天下闻名的精兵,这么快就反应过来!”古路米见骑兵才冲入了一小半,不禁赞叹起来。
北方军团冲入的骑兵开始往营房中投掷涂了火油的火把,另一群骑兵却把营门四周的尖头木栅栏栓在马身上开始向外拉,只听“轰隆”一声,数十米长的木栅栏被拉得倒下了。这样的情形在营地四周同时发生,不一会儿整个营地周围的木栅栏都被拉倒了,一大片营房就如同被暴徒侵犯的姑娘一样毫无遮掩地显露在众人眼前。
赛安帝国正准备用餐的士兵们蜂拥而出,却被迎面冲来的骑兵用长矛刺倒了一大片。
“血腥玫瑰集结!妄动者就地正法!”
“烈火军团集结!妄动者就地正法!”
在这关键时候,赛安帝国四大常备兵团中的玫瑰、烈火两大军团首先完成了集结,露丝为了激励士气更是直接以玫瑰军团的外号“血腥玫瑰”来下达军令。
玫瑰、烈火两大军团一完成集结,中央乱成一团的赛安军队开始冷静下来,一个又一个的千人队完成集结,虽然不时有队伍被冲来的骑兵打散了编制,但剩下的人仍在顽强地列队。
“血腥玫瑰,向前方的骑兵集体放箭!听我口令,前排,射!第二排,射!第三排,射!”露丝杀气腾腾的命令从风雪中传来,“长枪队,上前掩护!弓箭手,集体向前二十步!前进!前进!停,整理队形,预备射击!长枪队向前五十步,盾牌手向前五十步!”
虽然迎着风雪的弓箭手准头不是很好,不过数量优势还是体现了出来。无数箭头从空中砸下,将北方军团的骑兵们砸倒了一片。
“那个女子不简单,她的反应最快,而且她的队伍最镇定!”古路米冷静地传令,“让弗塞克人上前压制他们!让阿西斯特带步弩手从侧面突袭!把第1千人队的重骑兵调上来!让克雷威带轻骑兵把其他人堵住!”
“古路米军团队让你把那个指挥官干掉。”狄瑞克特接过身边传令兵的纸条,看了一眼对阿隆·肖特说道,“这么远距离,有没有把握?”
“三百米,是远了点。我们还需要向前突一下。”特点点头,向后作了一个手势。
一千名弗塞克人趴在地面上静悄悄向前爬去,在距玫瑰军团一百五十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由于风雪中能见度不是很好,玫瑰军团的人并没有发现。
“急射三轮,然后后撤!”特一跃而起,当先向露丝连发三箭。所有的弗塞克人猛然起立,以仰射姿态急射三箭,然后转身就跑。
正稳定前进的玫瑰军团被突然而来的箭雨射倒了一大片,不过他们的队形并没有乱。玫瑰军团在收复巨龙城的战斗中损失颇大,八万人的士兵只剩下了两万名,不过在南下时安必休斯下令从其他军队中为玫瑰军团补充了三万人,所以玫瑰军团现有五万人。补充来的三万士兵并非新兵,所以玫瑰军团的实力已恢复了七八成,此时面对弗塞克人的突袭根本就不为所动。
“大人,有没有受伤?”卫兵们围了上来。
“不要紧,穿透了臂甲,不过没深入骨头。”露丝一把折断箭杆,“继续前进,为其他人集结争取时间!”
这时前方响起了如雷的马蹄声,北方军团的精锐第一千人队出现在露丝眼前。第一千人队在小石堡之战中大放异彩,战后全部编成了重骑兵,所以现在的第一千人队是不扣不扣的纯重骑兵部队,至于原来的沃伦特大队在重建时却被单独抽调成军形成了熊人重步兵千人队。
顺风冲击的重骑兵恐怖无比,虽然玫瑰军团的士兵不是新上战场的菜鸟,可他们的马匹不在身边,又刚被弗塞克人的偷袭打了个措手不及,加之他们又冷又饿,这时实在无力阻挡这股压迫感十足的重骑兵了。
外围的盾牌手和长枪长首先被冲了个七零八落,无数士兵被重骑兵那比普通长枪还要长出一倍的钢枪捅了个对穿。重骑兵们长枪刺落后,立即松手,抽出挂在马鞍旁的狼牙或单刃斧向里层的弓箭手大杀杀戒。
玫瑰军团的战士虽然悍不畏死,可重骑兵们根本就不肯与他们纠缠,瞬间冲破了他们的军阵,身影顿时消失在风雪中。
“步弩手,三排轮射!”就在玫瑰军团的编制刚被冲乱的时候,旁边五十米远的地方传来了令人毛骨悚然的上弦声。
“不好!全体向右,快反击!”露丝看到士兵们茫然的样子,都快急疯了,大吼着下令,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只听见密集的“嗖嗖”声响起,声音之大就连风雪声也掩盖不住。无数闪着寒光的短箭从右侧射来,将无数身着皮甲或轻铠的士兵钉在地上。
有些士兵很聪明地伏在地上,听到嗖嗖声停止后,想要站起来反击,可刚抬起上半身又被第二批、第三批短箭射倒。
“跟着我,向前冲!”玫瑰军团也是有重步兵编制的,这时重步兵的指挥官急了,手持着单刃斧冲了上去,一大群重步兵嚎叫着也跟着冲了上去。他们刚才身上也中了不少弩箭,可除了少数倒楣鬼被射中甲胄缝隙外,大多数重步兵并未受伤。
“说不定有希望!”露丝的眼睛一亮,急忙喝叫着重整队伍。
前冲的重步兵被密密麻麻的弩箭射得抬不起头来,他们用手护面冲了二十多步,这时听到了一个非常冷静的声音:“换箭匣,急射!”
弩箭的呼啸声略停了停,这时又集中响起,似乎比刚才的声音更密、更猛!无数名重步兵倒了下去,他们至死也不信这世上竟有如此强大威力、能形成连续火力的弓弩!十字弩虽然能在近距离射穿重甲,可十字弩上弦很慢,根本无法与这连绵不绝的火力相比。
“格陵普兰人有了新式武器……军团长,完了!”重步兵的指挥官在冲到二十步时终于倒了下去,临死前他喃喃地吐出了最后几个字。
正如玫瑰军团重步兵指挥官所说,露丝的处境已非常危险。
在重步兵被连弩手那密集得可怕的箭雨不断射倒后,露丝开始整理队伍。她准备把队伍带到射程外重组队形,就在这时无数支长箭从天而降,将正在集结的队伍又打散了。长箭刚落,无数名重步兵顺着倒塌的木栅栏冲了过来。
“又不是只有你们有重步兵,我也有!”古路米在远处冷哼着,“叫弗塞克人再次突袭,这次务必要把对方指挥官拿下!”
古路米这个命令白下了。
得到弗塞克人箭雨帮助的重步兵冲入了玫瑰军团之中,他们左手持盾,右手持单刃斧或短柄狼牙棒,不管不顾地向前面的敌人狠砸。
这次古路米一次性投入了三千重步兵,还有一万轻步兵跟随重步兵前进,在这群步兵外围则是整整一千人的弗塞克人。
苦苦支撑了许久的玫瑰军团再也无法维持阵线,无数名被重骑兵打乱编制的士兵倒在重步兵霸道至极的攻击下,重步兵顺利地突破到了玫瑰军团的阵线之内。
玫瑰军团外线想要反击的士兵不是被外围的弗塞克人射倒,就是被跟随重步兵而来的轻步兵成群结队地刺倒或砍倒。
“稳住!稳住!”露丝连续砍倒了二名冲到身边的重步兵,跳上一个木堆大叫起来,“所有士兵,向我靠拢!盾牌手,向前顶住,死也不能后退一步!长枪手列队支持盾牌手!其他人,向我……”
露丝的声音戛然而止,玫瑰军团的士兵们都愕然地抬起头来,却看到他们军团长的脖子上钉上了一支长箭,此时抽搐着身子勉强站立着。
“顽强的姑娘,对不住了!”肖特又搭上了一支长箭,“可惜我们是敌人!”
又一支长箭突兀而至,这次却是直接射在露丝胸口上,失去意识的露丝再也支撑不住,身子一软从木堆上栽倒下来。
“军团长阵亡了!”无数悲愤的声音汇成一条线,传到了远处的罗斯洛夫耳中。
“露丝阵亡了?”罗斯洛夫正在指挥士兵,听到风雪中传来的呼声,向玫瑰军团的方位看去。
其实答案已经很明显了,玫瑰军团的方向再也没有任何回应,只见身着格陵普兰军服的士兵向他所在的中央冲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