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以为教廷的决议至少也要讨论个几天，但没想到这个决议竟然以不可思议的一种形式通过了。
离开教皇后，可能是因为上午刺杀导致的后怕发作起来，也可能是在为在说服教皇的过程中花了太多的心思，我突然感到身体很疲倦，于是和简说了一声便独自回房休息了。我原本只是想小憩一下的，但头一挨枕头便昏沉沉地睡去了。
我很快便陷入了梦魇之中。我梦见卡休斯化身一条五彩斑烂的毒蛇紧紧地缠住了我，这条毒蛇体型像蟒蛇般巨大，流着涎水的蛇口正无情地向我逼近，我全身像缚着千斤巨石般一动也不能动。看着那恶毒的蛇眼和那腥臭无比的血盆大口，我忍不住高呼起来：“谁来救救我！”此时此刻，不仅我所有的雄心壮志都抛在了九霄云外，就连我灵魂中的男性人格我都不记得了，我完全陷入了巨大而彷徨的恐惧之中。
就在这时我闭目待死之际，不知从哪里，也许是从天空乌云的间隙中传来了德米特里夫人那伤心又包含深情的呼唤声：“快来吧！快来吧！快来吧……”，随后金色的阳光突现，缠在我身上的毒蛇蛇身像着火的藤枝似的燃烧起来，那热浪是如此的真实以至于我都能感觉到皮肤的温度在急剧上升，我大叫一声从那可怕的梦魇中醒了过来，这时窗外传来守夜人的吹号声，此时正是午夜十二点。
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大汗淋漓象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全力更是乏力得一动也不想动，脑海里似乎还盘旋着那真实而逼真的梦境，我顿觉一阵后怕。
“罗琳，你闯过了一关！刚才那一刻很关键，你要是不能及时醒过来，就会迷失在梦境中。以后，你将完全丧失你前世的记忆，而且会心甘情愿地以卡休斯皇后的身份度过这一生。”一个陌生的声音从床前的沙发处传来，虽然这声音听上去很平和，但仍带着一股极大的威压。
“是谁？”我惊得跳了起来，把简送给我的那把弹簧刀从枕头底下抽了出来，毒刀和其他衣物都挂在窗边的衣架上，此时我身上只穿着单薄的睡衣，加之刚出了一身大汗，实在是狼狈不堪。我暗暗后悔不该拒绝简与我同房的要求的，简在我下午回房前曾问我要不要晚上让她来陪我，虽然我知道简是因为白天遇刺的事而担心我，但我又怕简会忍不住对我上下其手所以拒绝了，现在可算是自食其果了。
“不愧是我选中的女儿，刚从梦魇中醒来就能抽刀对抗我了。”那个声音仍是平平淡淡的，不过透着一股满意，“一般人听到我的声音就动弹不得了，你不愧是从其他异世界来的灵魂，对这个世界的神有着天然的抗拒力。”
这话象一声霹雳在我头顶炸响，我惊得坐倒在床上。
神？异世界？选中的女儿？
黑暗中那团模糊的人影仍然显得虚无飘渺，但这个人身份却呼之欲出！
圣灵！这个人竟是圣灵！
我本能地想要呵斥他胡说八道，可他的话语里却分明对我所有的隐秘都了如指掌，这除了圣灵还有谁做得到？而且，那声音里的威压也让我极不舒服，虽然我并没象一般人那样被这声音压得动弹不得，但仍感到身上像被什么沉重的东西束缚了似的极不自然。
“现在好些了吗？”那声音注意到了我的窘态，声音里的压力突然消失了，同时衣架上的衣物像被一双看不见的手拿着似的向我飘来。
“谢谢。”我几乎是机械似地接过了衣服。
“你先去沐浴吧，我们一会再谈。”那个声音淡淡地传来，“你心里一定有很多问题想问，我会对你一一解释的。”那团模糊的人影仍然看不清楚，不过我知道圣灵对我并没有恶意，不然也不会体贴地让我先去沐浴更衣了。
“圣灵为什么会来找我？圣灵不仅知道我是灵魂穿越者，甚至能窥探我的梦境？这就太可怕了，难道这个世界的神具有这么大的能力？连人们的心思也满不过？”我在浴室强自镇静了一下心神，“而且圣灵说我是他选中的女儿，那么这是说我当选圣女是他挑选的吗？”
多思也无益，我略微擦了擦身子，换上了一套干爽的衣物。那把毒刀我本不想拿的，但想了想还是寄在了右大腿上。虽然说拿一把毒刀对付神有点可笑，可若不带上我又觉得没有安全感。
“罗琳这么快就出来了？”那个声音似乎对我速度之快有点诧异，随后沙发处的那团模糊身影渐渐变清淅起来，一个慈眉善目的白胡子老人出现在我眼前，我一眼便认出眼前这人的相貌与那些宗教画象上的圣灵面貌完全相同。那些画象上，有时画的是这个老者把面包和水分给穷人的情形，有时画的是这个老者身披金丝大麾手握权杖的形象，但最常见的却是他穿黑袍戴皇冠的形象，可无论什么画象上他的面目都是眼前这个老人的样子。
“果然是伟大的圣灵，一看就知道是个心怀慈悲的大爱之人，不，大爱之神。”我尽力带着生平最大的诚意说道。
“你说过我猥琐。”圣灵不动声色看着我。
“我？不可能！这是天大误会！”我干笑了两声，当初我和简从教皇国回总督府后，我是这样评论过家中的圣灵画象的。不过圣灵怎么会知道的？难道他一直在跟踪我？
“时间是大陆历1329年3月25日，你在探视埃尔莎的前一刻。”圣灵仍是漫不经心的样子。
“我这么说过吗？可我也说过圣灵很伟大，不会这么小气的。”我心虚地笑笑，随即理直气壮起来，“可是，我说过的话圣灵怎么会知道？我不信大陆上每个人私下里说的话圣灵都知道！这么说圣灵是在跟踪我？这太可怕了，那我平常沐浴、更衣……天哪，伟大的圣灵竟然偷窥我，我不想活了……”
“我怎么会干出这种事！”一向冷静的圣灵此时有了点狼狈的样子，“是你们府中的一个侍女听到了你说的话，她是个非常虔诚的教徒，她当时就在心里为你祈祷，乞求我原谅你的无心之词，还愿意把她的灵魂献出来只求我能拯救你的灵魂，我才知道这件事的，我也是看在她心诚的份上才没有惩罚你。”
“惩罚我？不是说神、魔都不能直接插手人间的事务吗？”我心里一惊，要是神能随意处罚世人，那岂不是说我的所作所为都有可能被神阻止。
“我们是不能直接插手人间事务，可这人间事务说的是涉及人类的大事，并不是指个人私事。要是神对出言侮辱自己的信徒都不能略施薄惩，那还有谁会信奉神？”圣灵气得吹胡子瞪眼，“按大陆传统，若是自己的信徒公开诽谤自己信奉的神，这个神是可以给一点小小惩罚的。”
“这点小小的惩罚是多大？”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也就是略略电一下或烧一下罢了，最多受点小伤。怎么说也是神，总不好意思与与凡人太过计较吧，不然其他神也会笑话肚量小的。”圣灵想了想说道，我刚松了一口气，可他的下一句又让我坐立不安了，“当然有时候神过于愤怒把握不好力度，或是这个凡人身上本来就有伤在身，经受不住惩罚毙命的情况也是会有的。”
“神怎么会知道凡人在诽谤自己呢？神会知道凡人的心思吗？我大气也不敢喘地问道。
“这怎么可能？凡人的心思千回百转，有时连他们自己都猜不透，神又怎么可能会知道？”圣灵不以为然地摇摇头，“罗琳你想得太多了，只有虔诚的教徒在心里用他的灵魂诚心诚意地向神祈祷，或是凡人亵神的行为广为流传了，神才会知道。”
看来圣灵这话倒不是说谎，我想起简说过，神之所以要人们信奉他们是为了人类的灵魂，人类虽然没有神的力量，但有着神也没有的灵魂。一个人只要信念坚定，就能百折不回、无所不能，而神毕竟是人类脑中的幻像实化后形成的，所以他们没有象人类一样的灵魂，也没有人类永不屈服的轫性，即使是由人类形成的新神也不例外，因为只有放弃自己的灵魂才能成神。
“看来只有向神奉献灵魂才称得上真正虔诚的教徒。”我心里暗忖，“圣灵应当无法窥视我的心灵，可我那梦境又是怎么回事呢？圣灵为何知道我的梦境？”
“你是不是在奇怪我为何能知道你的梦境？”圣灵见我皱眉思索的样子也不禁哑然失笑，“说出来一点也不稀奇，只是因为你反复提及‘卡休斯’这个名字罢了——在提这个名字时你脸上的表情时而恐惧、时而愤怒、有时甚至是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所以我大胆地猜测你是在做与卡休斯相关的梦，又因为你的身体紧绷绷的加之额头不断出冷汗，我便推测这是个恶梦。当你最后大叫一声醒来时，脸上虽然痛苦却带着一副大仇得报的轻松感，我便猜测你顺利度过了梦中的难关，说起来我还是对你的意志力蛮佩服的。怎么样，我没猜错吧？”
“简呢？你把简怎么样了？”回过神来，我立刻发现我周围的空气与我平常感觉到的不太一样，到底哪儿奇怪我自己也说不出来。
“简没事，你可以看看。”圣灵将手一挥，一副副画面出现在我面前，我看到简正托着一个晚餐盘在一个房间里打转，站岗的卫兵仍然在站岗，岗楼上的守夜人仍然拿着号角只是脸上显出一贴茫然的样子。
“简这是怎么了？”看着在房内打转的简，我不禁奇怪地问道，“那些人又是怎么回事？那个站岗的卫兵我记得白天就见过的，他们不用换岗的吗？”
“这些人都没事，我只是对附近的人施了一个影响精神的小法，让他们都暂时沉浸在自己的事情中而已。”圣灵轻松地笑笑，“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醒来，又不愿主动打断你的梦境，所以就只能先委屈他们一下。对了，你这个教母真的是非常关心你，你没出去吃晚餐，她就拿着晚餐在你门口转悠，每隔一两分钟就进来看你醒了没有，我不得已将她送到了她自己的房间里去。”
我心里涌过一股暖流，随即放下心来。只要简没事，我在教廷就没什么可担心的。
“您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真正的身份的？”我换上了敬语躬敬地问道，我心里是有点忐忑的，圣灵竟然能发现我的灵魂来自于另一个世界，那他是不是也能发现我前世的性别呢？虽然两世融合后的记忆确实在潜移默化地改造着我原本的人格，也间接地在影响我的灵魂，但毕竟不能改变灵魂本身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事实。
圣灵沉默着，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回答我时，圣灵开口了：“你能问出这个话就说明你已知道神是怎么产生的了，不然你不会大大方方承认你来自于另一个世界。既然这样，我也如我承诺的一样回答你的问题，不过在你的疑惑得到解答之后，我要你完全效忠于我——你不用象别的教徒一样信奉我，也不必奉献你的灵魂，只要如你自己说过的那样做我手里最锋利的长剑就好。”
“为什么选我？”我有些尤疑地问道，虽然我对教皇说过这样的话，可事到临头时还是不能免俗问个明白。
“原因很简单，你的灵魂来自于另一个世界，对本土的神有着天然的抗拒力，这就意味着你不会被别的神控制，甚至于可以利用这一点去对付别的神，这对我有着极大的吸引力——在出了格洛瑞斯这件事后，我已不再信任这个世界的人或神了，我需要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去替我做一些我不方便出面做的事，还有什么比另一个世界的灵魂更合适的人选呢？”圣灵直视着我，不过没有添加任何威压，看来他并不想要一个口是心非的傀儡，“
“这个完全陌生的人若是遇到危险怎么办？圣灵能插手吗？”我听圣灵这么直白地和我谈起他的野心，倒有点儿担心了，圣灵要做的事肯定不简单，不简单的事就风险大，如果没有相匹配的收益就是个失败的投资。
“神魔的公约决定了我不能直接插手人间事务。”圣灵看上去一点歉意也没有。
“那合著是我在前面冒险，你在后面随时可以抛弃我呗？是这个意思吗？”我气呼呼地问道，心想这个圣灵怎么一点脸都不要！
“大致是这个意思。”圣灵一脸平静地看着我，“我要是插手，那魔族也会插手，最后大陆所有的强力种族都会插手，届时整个大陆不光是人类就连其他种族都会遭受灭顶之灾。”
（以下为注释，非正文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