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队是帝国公器,怎么可以让私人支配?”塞缪尔毫不畏惧,“罗林小姐不过是德米特里总督之女,就算为战争的胜利作出了很大的贡献也不代表可以随意支配北方军团!罗琳小姐是当代教皇国的圣女,但即使是教皇本人也不可以对格陵普兰的军队随意使唤——须知我格陵普兰自有法度,圣灵教也非我国的国教,外国的圣女在格陵普兰也无权安排军队的行程!还有,罗琳小姐的确已是我国法定的未来皇后,但莫说眼下还不是,即便罗琳小姐做了皇后也不可以用皇室成员的名义差谴军队!皇帝能调动军队,但皇帝也需通过军部通过正当的手续才能动用军队——这才是国家公器的正当用法!若是今天皇室以私义调动军队,那么明天有权势的贵族也能以私义调动军队——长此以往,军队不是成为贵族的奴仆,就是成为野心家的工具,那这样的军队还能保卫国家吗?这样的军队还值得信任吗?”
这话当真掷地有声!即使我心里再生气,此时也不能不为之折服!
自我重生以来,由于有着出众的容貌和显赫的身世,加之自身的修养和气质也不错,因此所遇到的每个人都对我尊敬有加,不说震慑于我的容颜,至少也是心甘情愿地为我效命。这么多人中能在我的容貌面前不动声色的除了阿隆·肖特和范甘德将军外,就唯有这小小的千夫长塞缪尔·德·特雷维尔了。
“这样的人,虽然有些固执,但杀了就可惜了!”我对塞缪尔馀气未消,不过我却不想要他的命了。
在这个人不象人神不象神的时代太需要这样的人了,即使是我这个下定决心不择手段夺取权利的人也想给这个时代留点念想。我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塞缪尔的这种耿直让我潜意识里忆起了鼓励我象石楠花一样孤独而勇敢地活下去的海瑟斯,他们的灵魂是同样的干净而纯粹,也是同样的温暖。
“罗琳小姐,按照帝国法律,万夫长以下级别的军官犯有死罪的话,可由当地军政长官会审后直接处死,只有万夫长及以上级别的军官才需要押送帝都经皇帝陛下圣裁。这塞缪尔大逆不道,可由我与他的上司会商后处死,请罗琳小姐不用担心。”那市长见我沉吟不语还以为我是在担心不能处死塞缪尔,连忙上前讨好我,“我相信他的上司也很乐意为罗琳小姐效劳的。”
“哦,这个事也算不上什么大事。我看不需上报了,人由我带走进行惩戒就行了。”思来想去,我决定不让当地贵族们插手这件事了,不然小事也会变成大事。不过,让我直接放了塞缪尔也办不到,我自问气量还没这么大。
看那市长还要再说,我不耐烦地转过身过,伊森立即以将要开船的理由将那群贵族赶下了船,毕夏普会意地下船调遣部下将码头围得严严实实的,所有的贵族们都被赶到了警戒线之外。
“罗琳小姐真是如传闻中那样的杀伐果断,这下那个塞缪尔可算是要倒楣了。”
“不错不错。罗琳小姐不让我们将塞缪尔的事上报,可见是要动用私刑,这样官方纪录上就不会留下痕迹。说起来,罗琳小姐年纪不大却心思缜密,倒是我们这些人空活了几十岁,见识却远不如罗琳小姐,实在惭愧!”
“哈哈,我可是期待听到塞缪尔不慎落水身亡的消息的!”
……
一众贵族被毕夏普毫不客气地赶开,但却没有人敢抱怨。他们不敢议论我,却把满腔怒火全撒在了塞缪尔身上,各种恶毒的诅咒如潮水般地将已远去的塞缪尔淹没了。
此时的我当然不会知道这些,我正与简在船长室商量着该怎么处置塞缪尔为好。简是知道我要收买军心的,因此建议我宽宏大量一点,在简的劝导下我已渐渐气平了。贺瑞斯毕竟是教皇国的人,所以他知趣地在船头欣赏龙江的风景。
“把塞缪尔带进来吧。”我吩咐一直侍立在身后的伊森,“对了伊森,如果是你受到了这样的侮辱你会怎么办?”
“呃,这塞缪尔是个不识大体的蠢货,不值得为他劳神。”伊森不动声色地回答,“不过他有话肯当面说,不会背后捣鬼,这是我欣赏他的地方。”
“伊森,你也学会打官膛了。”我有些不满地说道,“你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罗琳小姐是我们北方军团的大恩人,所以我们北方军团愿意追随罗琳小姐,可如果是其他人那就另当别论了。”伊森踌躇了一下,“塞缪尔不知实情,可他说的话却是正当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疲倦地挥挥手让伊森出去,随后一阵无力感涌上心头,连北方军团这个与我有着极深关系的军团都这么想,那么其他军队成员又会如何想呢?我突然间意识到,我自以为通过成立“军人扶助基金”来就可以争取军心的想法是不是有些过于乐观了?
“得尽快夺权!然后把人事和财政权抓到手中才能与那些保守派贵族斗下来去!”在塞缪尔被带进来时,我已陷入了自己的深思之中。
“罗琳小姐真是好大的架子!既然不想见我,那把我带来干什么?”塞缪尔不满的声音传来,把我从深思中唤醒过来。
“伊森,放了他吧。”我指了指椅子,“我们谈谈?伊森也出去吧。”
“你们谈吧,我是罗琳的教母,我想我不适合这种场合。”简站了起来,“我正巧要找贺瑞斯阁下,我先告退了。”
我点点头,我知道简这是主动避嫌,毕竟名义上她只是我的教母,而且她又是外国人,自然不适合参与这种谈话。简也知道,这塞缪尔是个正派的军人,是绝不会对我不利的。
房间一时静了下来,塞缪尔是生性耿直,不喜欢奉承权贵,而我却是有点拿不准主意是不是要先斥责塞缪尔再说宽恕他的话。
“塞缪尔,你开始对我说的话,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尤豫了一下,我决定还是先摆出个姿态来,“虽然我觉得受了很大的冒犯,不过也不得不承认你说的话没有错,如果换作是我治理这个国家,当然也不希望军队被私人调来调去,这是取乱之源。你之前对我说的那些话,我都不计较了。”
塞缪尔惊奇地看了我一眼,他应该是没有料到我会这么说,不过他还是保持了沉默,可能也是觉得我这话不过是面子话而已。
“塞缪尔,我一直在想你刚才说的后宫干政一事,我认为你这么说我是不公平的。我并没有让北方军团和御林军做超出他们本分的事情,我只是随意吩咐了一下,不是吗?”我很想了解象塞缪尔这种人的想法到底是怎样来的,因为我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所以我想通过塞缪尔倒查一下自己在平常的言行举止中有没有可疑的地方。
“罗琳小姐为什么要与我说这些?”塞缪尔一直是站着的,这时更是挺直了身子,“这些话罗琳小姐没必要和我说的,我只是一名小小的千夫长,而罗琳小姐是我国未来的皇后,我们的身份不可同日而语,罗琳小姐做任何事都不需要和我解释。”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称我开了后宫干政的坏头,我不希望有任何恶意的谣言传到陛下耳中。”我正了正身子,这是我的真心话,我不希望让卡休斯对我产生戒心。
“罗琳小姐自己也许没有意识到,你对护送军队的吩咐很随意,而且他们居然也不以为意,似乎习惯了你的命令似的,这才是我说罗琳小姐后宫干政的原因。”塞缪尔似乎被我影射他说的话是“谣言”而刺激了,一连串的话脱口而出,“罗琳小姐的事迹我听闻了很多,可我发现,在所有的传闻里都是罗琳小姐带着北方军团取得了小石堡大捷、罗琳小姐带着北方军团攻下了法布罗城、罗琳小姐带着北方军团的战士化装北上等等。罗琳小姐,你不觉得在所有的传闻里你都是在以北方军团指挥官的身份出现的吗?”
“这……别人爱这么传我又有什么办法?”我脸红了一下,其实很多传闻都是佩莱克提斯在我的默许下传播开的,虽然在当时我并没有夺权的想法,但心里也已隐隐约约把北方军团视为我的私人部队了。
“到后来罗琳小姐平安归来,又动用北方军团的人强迫各国贵族捐献财产,三日得了十二万金币,而皇帝陛下不闻不问,这不正好说明罗琳小姐是后宫干政了吗?北方军团再怎么在罗琳小姐的父亲德米特里总督大人手上重生、再怎么在罗琳小姐帮助下获得小石堡大捷、再怎么获得罗琳的捐赠,那也改变不了北方军团是帝国军队的事实吧?可北方军团不经军部或皇帝陛下同意就派出军人协助罗琳小姐逼迫各国贵族,也不向军部或皇帝陛下报告就私底下接受罗琳小姐的捐赠,这北方军团似乎不象是帝国的军队,倒象是罗琳小姐的私属了!”塞缪尔滔滔不绝地说着。
“最可怕的还不在于此,而在于所有的人都不引以为然,甚至连皇帝陛下也不例外,就连罗琳小姐想成立‘军人扶助基金’一事也是如此!罗琳小姐难道不觉得这个基金应由皇帝本人责令军部或其他部门牵头成立吗?罗琳小姐以自己名义成立这个基金是什么意思?这个基金成立后以解决军人家庭的生活困难为宗旨,那将来会不会渐渐把控军人的生活?那到时军人是向国家效忠还是向这个基金效忠?”塞缪尔的这个问题确实非常犀利,我略一思索便知塞缪尔的这个担心确实非常有道理。
“这塞缪尔眼光非凡,只是卡休斯倒未必是不引以为然,而是在隐忍而已。”我想起特雷维尔老公爵的话,心里不由地有点发愁,这特维雷尔家族的人都能看出来的问题,卡休斯本人又怎么会看不到?他只是现在不敢反对罢了。现在看来夺权一事不是那么简单的,不过这些心里的思绪自然没必要和塞缪尔说。
“也许罗琳小姐纯粹是出于好意,可不管怎么样,罗琳小姐现在吩咐北方军团军人的态度就象是北方军团的指挥官似的,而北方军团的人也很自然地听从罗琳小姐的话,这都是不对的。”塞缪尔见我一直沉默不语,语气也不由地缓和了一点,“我说罗琳小姐后宫干政的话也许是有点过了,但我希望罗琳小姐能警剔小心,不要让帝国走上皇帝陛下亲政之前的老路,现在看来皇帝陛下对罗琳小姐宠溺得很,将来罗琳小姐会很容易影响到皇帝的决策。”
我知道塞缪尔说的“老路”是指卡休斯亲政之前政权被他母亲操纵一事,卡休斯一直等到赛安帝国大举入侵后才找机会消灭了他母亲的家族并逼迫他母亲自杀后才拿回了政权。
“那你希望我怎么做才能摆脱这个后宫干政的嫌疑?”我尽力压抑着心里的恼火,“是不是要我从此不出门?”
“那倒不必,只希望今后罗琳小姐不要插手军队的任何事务,也应找时机宣布将协助皇室或军部成立‘军人扶助基金’。”塞缪尔一点也没听出我口中的讽刺之意,而是认真地向我建议。
“你的话我会认真考虑的。”现在我算是明白塞缪尔认为我干政的想法是怎么来的了,同时我也发现自己做的那些事其实并没有留下什么值得怀疑的把柄。
那些民间传闻虽然有部分是佩莱克提斯操纵传播的,但大部分还是民间自发形成的,正因为我传奇般的经历满足了人们的幻想,所以在民间我已获得了巨大的声望,除非我自己作死,否则任何统治者都不敢以这声望为由治我的罪。
在小石堡敲诈贵族并向北方军团捐赠一事也算不了什么,人们看到的只是我的荒唐胡闹,而没有人在意这些事的背后深意。至于一路上我对护送军队的指派那更不值一提,毕竟我并没有做任何出格的事,也就是塞缪尔这种耿直的家伙才会把这种小事也当成“后宫干政”。
唯有以我的名义成立“军人扶助基金”一事会有点可虑,不过现在看来卡休斯还没有找到好的解决办法,也许正如老特雷维尔公爵所说,他唯一的解决之道就是与我成婚,让军队对我的爱戴之心抵消对他改革的不满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