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陆历1329年4月19日,格陵普兰帝国未来的皇后兼教皇国新当选的圣女,罗琳·安·德米特里伯爵小姐的车驾离开了格陵兰城,这让整个帝都都大失所望。皇家事务部的官员宣称,伯爵小姐是因为害羞才不肯多留的,但也有传言称,伯爵小姐天性凉薄,这从伯爵小姐对其外祖父叙德·路易·德·老特雷维尔公爵的拜访仅持续了几个小时就能看出来……无论如何,整个帝都在战争胜利与帝国时隔十五年来终于重立皇后的双重激励下达到的兴奋之情,被伯爵小姐的冷淡举动浇了个透心凉——伯爵小姐前天傍晚入城时自揭面纱所引起的迷恋,似乎被伯爵小姐自己亲手埋藏了……”
多年以后,格陵普兰帝国的首相罗吉斯提克斯·德·霍亨索伦公爵不无惆怅地在日记上写下了上面的这段话。
我当然不知道格陵兰城的居民们对我怀有怎样的看法,不然的话我还真愿意多留几天收买一下民心。事实上,我也一点都没有身为他们未来皇后的自觉,我只是很高兴在4月19日这一天离开了格陵兰城,因为这意味着我向未来又走近了一步。
在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里,我们的行程几乎都没有停留,虽然各地的官员们想表达一下他们的心意,但都被我以卡休斯不喜欢我抛头露面的由头统统谢绝了——这个理由其实有些牵强,因为帝国重立皇后其实也关系到政局的稳定,卡休斯是绝不希望我给各地官员留一个不好印象的,不过卡休斯之前怕我害羞,也要求过各地长官迎接我时暂只以圣女头衔呼唤我,这反而给了我拒绝的理由。至于各地官员希望拜见圣女一事,我让贺瑞斯统统以教皇急于召见我为由予以拒绝,各地官员们也无可奈何。
不过,驻守各地的大小军营,只要是在我行进路在线的,我倒是尽可能一个不落地去抚慰了——利用接见军队的时候尽量收买军心是我早就定好的计策,因此只要有机会我就去宣扬我要成立“军人扶助基金”以帮助生活困难的帝国现役军人家庭一事,再加之有北方军团的士兵们为我作证,现在军中上下对我都已抱有很大的好感,无论我去哪个军营都能很明显地感受到士兵们和基层军官对我的仰慕之情。
大陆历1329年4月29日,在离开格陵兰城的十天后,我们终于到达了格陵普兰帝国南部边境线的龙江北岸。
龙江是大陆第一大江,被称为大陆的生命河、母亲河,它起源于米思特高原北部,一路弯弯曲曲向东南蜿蜒到派瑞特王国境内入海,全长一万五千馀里,比号称大陆第一天险的大绝岭山脉还长。龙江水面平均宽度一百二十里,入海口更是达到了惊人的三百里。龙江流域国度不少,其中最大的便是占据龙江源头的莫顿公国、分别占据龙江中游南北岸的格陵普兰帝国和教皇国、横跨龙江下游的派瑞特王国。此外,虽然龙江不从瑞吉博格王国境内经过,但却有几条支流在其境内,因此瑞吉博格王国也可勉强算作是龙江流域的国家。
龙江流域当然不止这几个国家,事实上龙江流域还有不少小国,不过这些小国基本都是各大国的附属国或缓冲地带。像格陵普兰帝国与教皇国虽然以龙江为界,但实际上在龙江南岸还有几个小公国或侯国存在,但这些国家国小力弱不说,还基本处于不设防的状态——那意思就是无论你们谁打我我都投降,如此一来反而没有国家去侵略这些小国了,否则不仅道义上落了下风而且还要花钱去养活这些小国,实在是不划算——龙江流域虽然资源丰富,但资源的分布也是不均衡的,这些小国所处的地方不是贵金属矿产不多就是地形复杂不便开采,这也是没有大国愿意打他们主意的原因之一。
“简,时隔二十年了,再次渡过龙江正式拜访教廷的感想如何?”就在我们一行人在江边码头等侯格陵普兰帝国沿龙江布防的军队调遣渡船时,贺瑞斯来我们马车旁问道。虽然一个多月前,我们乘坐“天狼星”号“拜访”过教皇国,但那次实际上是被派瑞特王国的舰队押送至教皇国的,自然算不上正式拜访。贺瑞斯这个人情商极高,也很会说话,他这么一说就显得教皇国对派瑞特王国舰队的蛮横行为也不以为然了。
“哦?这么说简二十年前也是从龙江渡江的吗?”我有些好奇地问道。简说过她原本是妖族族长之女,后来才当选为圣女的。妖族与圣灵教在三百多年前阿贝斯帝国开始崩溃时就开始结盟了——圣灵教是想利用妖族数千年来躲避追杀的本领帮他们查出那些想当新一代圣灵的神灵,妖族也想利用这个机会获得喘息之机和发展势力,可以说,双方结盟完全是以利而合的。现在光明神格洛瑞斯自己暴露出来了,要是没有其他野心勃勃的神灵了,双方的结盟又会不会以利而分呢?
“是的。我们妖族并没有躲在什么荒郊野外,而是藏匿在人类之中,毕竟我们也是人类并非什么兽人或魔族,只是信念与人类不同而已,在人类中生活是再简单不过的事——特别是我们与圣灵教结盟以来,就更不需要东躲西藏了。”简回想着过去,不自觉地又以妖族之人的口吻说话了,这让旁边的贺瑞斯苦笑不已,只好连连咳嗽。
“当然,我身为教皇国的上一代圣女,也自然是圣灵教的一分子,于情于理为教廷效力也是应当的。”简听懂了贺瑞斯的暗示,“罗琳你现在作为新一代圣女,本就应当为教廷尽一份力量,再加之你又有求于教皇国,以后可千万不要忘记你当初曾许下的诺言。”当初我向贺瑞斯提条件时,简也是在场的,所以她很明白我许下的是什么诺言。
“我以德服人,当然不会赖帐。”我也学着贺瑞斯的样子咳了几声,“人不失信于我,我当然不失信于人。对了,不知‘天狼星’号怎么样了?”
“我前几天在格陵兰城的教皇国办事处接到消息,说是‘天狼星’号已安全返航了,而且得到了格陵普兰帝国的正式官方身份证明。”贺瑞斯连忙回答,“那船长库克还托我带话给你,说是感谢你提供的三万金币酬劳和清白的身份,欢迎你们随时去北海找他。”
“北海?他不是已洗白身份了吗?干嘛不留在格陵普兰还要去北海?那里可有可怕的北海巨妖啊!”我不由一怔,当初与库克约定条件时我明确说过能给“天狼星”号成员一个清白身份的,后来回到格陵普兰时也和卡休斯提过还获得了卡休斯同意的。
“那就不清楚了,可能是担心派瑞特王国的舰队吧。”贺瑞斯不在意在说道,他身为圣祭司当然不会关注这些走私贩子的下落。
“库克船长是个聪明人,他既然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简暗示我在贺瑞斯面前不必多说。我转念一想,这也许是好事,这样不管我与卡休斯之间斗得如何至少“天狼星”号是置身事外的。
“船来了!”就在我们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时,几名侍女在外面拍着手欢叫起来。一大群被我冷落在旁的当地贵族呼啦啦地一下子围了上来,要不是怕被这群人跟着奉承,我和简早就落车在江边溜达享受凉爽的江风了。
我连忙向龙江的江面看去,只见上游有十几艘大船连接而来。这些船分别挂着三面或五面帆,船体旁边都密密麻麻地伸出了十几只划桨。其中有一艘船,格外出众,整个船体分外高大不说,而且装饰得金碧辉煌,主桅上的大帆上绣着大大的金色百合花,正是格陵普兰皇室的标志。
一名面色苍白、蓄八字须的青年千夫长站在这艘大船的船头指挥着这只船队靠岸,只见各船的主桅上都分别有人挥舞着不同颜色的旗帜,整只船队在一片安静的氛围中减速靠近了码头,与普通船舶靠岸时的喧嚣不可同日而语。但奇怪的是船已靠岸了,那名千夫长仍是静静地站在对主桅上的旗语兵比划着名什么,似乎根本没瞧见我这显眼的车驾似的。
“这人好有趣。”我忍不住惊奇起来,“他不喜欢说话吗?”
“罗琳小姐明鉴,这厮是有名的闷葫芦,偶尔说个话也不讨上司喜欢,所以从军部被贬,不,被平调到龙江这儿担任分舰队指挥官。”一名当地的贵族上前谄媚地说道,“这货也是不长眼色,看到罗琳小姐在这里还冷冰冰地摆架子。”
“那倒不要紧,他是分舰队指挥官,当然要先紧着手上的事来。”我倒是不以为然,被从繁华的帝都调到这遥远的边疆,哪怕是平调,也难怪会被人认为是贬过来的。
“罗琳小姐可不要对这种人客气!不管怎么说,罗琳小姐不但是新当选的圣女,而且也是我国未来的皇后,身份尊贵,他这小小的千夫长不过来请安问好就是不把皇室放在眼里!”又一名肥胖的贵族凑上前来愤愤不平地说道,“指挥个破船靠岸而已,用得着这么费事吗,交给手下去做不就好了!”
“就是,这货分明是不把圣女阁下放在眼里!”
“这厮平常就独来独往,不把我们放在眼里,现在又不把皇室放在眼里,可见狂傲到了何种地步!”
……
这下好了,一大群贵族见我不作声的样子,自以为是得到了我的默许,于是七嘴八舌地攻击起那名千夫长来,只有几名老成的贵族站在一旁没有作声。
“看来这千夫长真是不得人心呢。”见简缩在一边默不作声,我心里不由想到。虽然这群贵族大多粗鄙不堪,不过好歹也是当地军政民生各方面的长官,能被这么多人异口同声地口诛笔伐,可见那名千夫长也确实不擅长与同僚相处。不管在哪个世界,孤傲在政治上都不是一件好事,我也懒得为这名千夫长说什么。
这时船队已全部靠岸,那名千夫长这才领着几名军官向我的马车走来,那些贵族全都幸灾乐祸地看着他。
“请罗琳小姐落车登船,船上的跳板太窄不能过马车,需要用绞盘把马车吊上去才行。”那名千夫长来到我马车车门前举手行了一个军礼,干巴巴地说道,“还有护送罗琳小姐的那些军队,由于马匹数量太多,也不能同时登船,需要分批运送。”
“嘿,你这小小的千夫长,对着罗琳小姐也这么说话吗?连问好都不会?”一名贵族勃然大怒,“你是越来越放肆了!”
“市长阁下,我的话并没有冒犯罗琳小姐,我只是告诉罗琳小姐可以登船了而已。”那名千夫长直立着身子,不卑不亢地说道。
“你!我会与你的直属上司好好谈谈的!”那名市长涨红了脸,却最终什么也没说。格陵普兰帝国虽然在北方行省是让福雷斯特一人统管军政民诸事,但在其他行省却是军政民分开的,所以那名市长虽然恼怒却也无可奈何,他毕竟不是那名千夫长的直属上司,他要想对千夫长进行处罚就必须与其直属上司进行会商或直接向军部提出弹劾,他当然不会为这么件小事直接与军部联系,因此与其上司进行会商就是唯一的方法,好在当地所有的军政长官都不喜欢这个千夫长,所以他有信心让这千夫长吃点苦头。
“随阁下的便。”那名千夫长竟是毫不畏惧,硬梆梆地顶了回去。
我心头也是微觉火起。这段时间以来,这格陵普兰帝国的军人哪个对我不是毕恭毕敬,特别是在我大张旗鼓地宣传我要成立“军人扶助基金”以来,所有的格陵普兰军人看我的眼光不说是发生内心的仰慕也差不多了,现在这个千夫长对我虽然并非恶声恶气,不过也谈不上多躬敬,这让我心头略有不快。
不过,我当然不会因这种小事发火,毕竟我还要收买军心呢,何况这千夫长也没有做错什么。
“好的,我这就落车。”我镇静了一下,戴上面纱便踩着侍女放置的台阶往下走去,但大约是坐得太久了导致小腿有点发麻,我脚下一滑便向地面栽去。
“小心!”所有的人都惊呼出声,出于事发突然连简也未能反应过来,倒是那名千夫长手疾眼快一把抱住了我,于是我便以一种极其暧昧的姿态倒在了他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