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的条件是……”老特雷维尔公爵也不再废话，而是很干脆地问起了我的意思。
“特雷维尔家族只要不犯下谋杀、谋逆和叛国的重罪，其馀罪行可参照现有法律的最轻处罚标准再降低一层进行处罚；特雷维尔家族可以参与将来新政的进程，也有建议权和调查权，无论将来出台什么样的新政改革方案，特雷维尔家族都可以享受五年的免税权，其馀权限与其他贵族相等。”我也很干脆地抛出了我的条件。
我在前世参与过很多国企的制度设计，我清楚地知道要是把制度的设计权拱手让人，那整个制度都会被别有用心地带偏方向——将来我如果要进行任何的改革，就一定不能让别人主导改革，否则他们会利用这个机会正大光明地为他们捞好处，至于改革的结果会怎么样他们根本就不在乎。
“罗琳，你于心何忍？难道你身上没有流着特雷维尔家族的血吗？难道你不想看着我们家族更进一步吗？”老特雷维尔公爵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公爵，我记得你刚才和我说过亲情不如利益重要。”我也似笑非笑地看着老特雷维尔公爵。
“你成立‘军人扶助基金’现在想必还缺不少资金吧？这件事可是宜早不宜迟的，太迟的话不但军人们会失望，甚至卡休斯都可能会想出应对之策的。”老特雷维尔公爵若无其事地转移了话题，“帝国有八十多万现役军人，这可是八十多万个家庭啊，拜卡休斯所赐，大多军人家庭生活困难，需要扶助他们的金钱可是个天文数字，不知罗琳你有没有能力筹集这么大一笔资金？可话又说回来，如果你能得到这批人的效忠，那不管干什么都能成功的。”
我有些警剔地看着老特雷维尔公爵，我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转移了话题，他是想拿这个来要挟我。不过，这也的确是我一大心事，现在北方行省境内的北方军团有十二万人，南边三十里就是唐?因凯布伯的八万人，此外还有虎阳关范甘德的五万人、防守翡翠城和其他几个城镇的八万常备军和靠近大绝岭一带布防的五万人马，光是整个北方行省就有三十八万的现役军人，再算上分布在其他行省内的军人，帝国现役军人总数超过了八十万，此外还有大量的前服役人员也不能不管，如果要对这批人进行扶助，那所需要的资金总数恐怕真是我难以想象的天文数字。
“我可以拿出两千万金币，助你尽快成立‘军人扶助基金’收买军心。”老特雷维尔公爵气定神闲地伸出了两个指头，“另外我还能连络下其他贵族，至少还能为你筹措相当于一千万金币的物资。”
“什么？你要拿出两千万金币？那可是两个亿的银币啊！再加之相当于一千万金币的物资？”我闻言吓了一大跳，这些世家贵族都这么有钱的吗？巴巴才敲诈了唐?因凯布伯的一百万金币算什么，算一个玩笑吗？因凯布伯戏耍的感觉。
“两千万金币虽然不少，但作为帝国四大世家的特雷维尔也不是拿不出的。”老特雷维尔公爵倒是有些错愕，“罗琳你的反应怎么这么大，这点钱算什么？贵族里有钱的多得很，有些贵族可是比四大世家还要阔绰得多，这不是大陆人人皆知的吗？”
这点钱！还算什么！因凯布伯耍了，我有些无语地看着老特雷维尔公爵，心里也为格陵普兰帝国这极端的贫富二极分化所震惊。
我在虎阳关捐出了六万金币，这相当于六十万银币，以虎阳关守军五万人计算，平均一人可以分得十二个银币，这区区十两个银币就能解他们家庭缺吃少喝的燃眉之急，而这边仅老特雷维尔公爵一人就能轻轻松松拿出二亿银币来，这二亿银币要是摊到北方行省三十八万现役军人身上，差不多每人能分得五百二十六个银币，足以偿还他们全部的债务了。
据我所知，北方行省境内破产的军人家庭平均所欠的债务约为二百银币左右，也就是说仅凭老特雷维尔公爵一人就能解决北方行省境内所有现役军人的家庭生计问题——这还是号称一向低调的老特雷维尔公爵一次性能拿出来的资金，那些不象老特雷维尔公爵这般低调的其他贵族呢？那些在卡休斯纵容下大肆兼并土地发了大财的贵族呢？他们能拿出多少资金？卡休斯的改革可是自二十年前就开始了，这二十年来有多少人大发其财、穷奢极欲？又有多少人流离失所、痛哭哀嚎？社会的民怨积累到什么地步了，我简直不敢想象！
“当然，筹集的资金不能全部用来直接资助破产的军人家庭，否则的话那是一场永远打不赢的战争，而且直接的资助也只会让人养成懒惰、不求上进的坏习惯，一旦资助的资金减少他们就会不满起来，那时所收买的军心马上就会失去的。”老特雷维尔公爵误解了我看着他的目光，认真地规划起来。
“所有筹集的资金除留少部分用于应急救助外，其他大部分资金应用于投资使之能健康、稳定地增长，如购买大量土地用来种植或进行各种商业活动等，这样我们可以雇佣那些破产的军人家庭做工或帮助他们自己从事有收益能养活自己的生意，这才是从根本上扶助军人家庭。在我们有馀力的时候，甚至可以用来帮助社会上其他的生活困苦的非军人家庭——当然，‘军人扶助基金’所获得的任何收益除了维持运转所必需的开支外，禁止向任何人作出分配，所以‘军人扶助基金’应时时处于社会各界公开的监督之中。至于运转这个‘军人扶助基金’所需的各种人才，我也能联合其他贵族们一并提供……”
“老特雷维尔公爵下真本钱了！看来不让点步是不行了……”我听到老特雷维尔公爵详细又专业的规划，不禁叹为观止。这样巨量的资金不说我没法解决，就是怎么用这些钱持续、稳定地解决军人家庭的困难，我也没有完全想清楚，现在听了老特雷维尔公爵的分析才惊觉这些钱不能直接发到军人家庭中，而是应该用钱去形成一个经济生态圈，并将破产的军人家庭纳入这个生态圈使之能自食其力才算是真正解决了问题。
我想起前世政府对西南某些山区的扶贫总是失败的事，原因就在于政府将钱或生活物资直接发到了贫困户手中，结果这些人马上就会用钱去喝酒或把生活物资卖了去喝酒，于是就陷入一个政府不断发钱发物、当地却始终无法脱贫的怪圈。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之前提的条件我们可以再商量，不过你应该明白，如果特雷维尔家族可以超越法律之上或是借用改革来假公济私，这迟早也会激起民变的，到时又怎么办？”这老特雷维尔公爵不但会提供成立“军人扶助基金”的资金，更难得的是会提供运转这个基金的相应人才，我要是还不知道他的用意那我真是白活了。
“罗琳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这样吧，在之前你说的基础上再把龙江流域的新矿山开发权让给特雷维尔家族怎么样？当然，特雷维尔家族将严格按帝国法律行事，每年所得不仅上交一半给帝国以表心意，而且在帝国面临重大危机时可以再额外提供财力上的帮忙。”老特雷维尔公爵有些狡黠地看着我。
我头脑中一片眩晕，龙江流域不仅生态系统丰盛，矿业资源也相当富裕，尤其是江底和几个支流还盛产河金和白银，是大陆名副其实的生命河。如果特雷维尔家族独占格陵普兰境内龙江流域的新矿山开发权的话，那只怕将富得流油。莫非老特雷维尔公爵开始提的条件本就是幌子，他的本意是要独占龙江流域的新矿山？我知道现在龙江流域那一片是被南方行省的贵族们瓜分了的。
“可是可以，不过你一人独占的话恐怕会引起其他贵族的反对，你也应该知道有肉要大家一起吃才能长久的道理。”我承认看在“军人扶助基金”的份上我实在难以再对老特雷维尔公爵作过多的限制了，于是提出了一个折衷方法，“我给你二十年的新矿山开发权，二十年后政府要无偿占有一半股份，另一半股份由特雷维尔家族和其他贵族均分。
“此外，龙江江底的河金和白银等贵金属，由政府出面拍卖相关局域，特雷维尔家族也可通过拍卖的方式取得相关的开采权，期限也是二十年，二十年后相关局域的开采权政府同样占一半，另一半也由各家贵族均分。这是我最后的让步了，如果老特雷维尔公爵再不满意那就算我们无缘合作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老特雷维尔公爵果断地点头，他也知道龙江流域的那些矿产现在完全被南方行省的贵族们把握着，特雷维尔家族本来就很难插上手，现在得到了我的承诺，那至少将来特雷维尔家族有希望去分一杯羹。
“需要立一份什么契约吗？”我用怀疑的眼神看着老特雷维尔公爵，这种掉脑袋的大事不可能白纸黑字地写下来，可若什么也不做那就是口说无凭有点儿戏了。
“什么契约也比不上向圣灵起誓灵验，特别是用‘存影石’作为见证的情况下。”老特雷维尔公爵拿出两个普通的蓝色玉石戒指，玉石周围镶着一圈白银形成戒面，整个戒面很小看上去只有半个金币大小。
“这东西叫‘存影石’？是和教皇国的‘存影术’一个原理吧？那岂不是只能存影象不能存声音？”我好奇地接过这“存影石”打量起来。
“如果只能存影象不能存声音那还能用来作今天这种重大事件的见证吗？”老特雷维尔公爵扫了我一眼，“这东西有价无市，是我数十年前从黑市中无意得来的，现在根本就见不到这种魔法物品了。我得来后为了掩人耳目，又找人用加工了一下，做成了普通的蓝宝石戒指型状。”
“有趣！‘存影魔镜’是你从黑市高价买来的，‘存影石’也是你无意中从黑市中得来的，你咋不说黑市是你家开的呢？”我暗暗腹诽道，不过我也知道历史悠久的贵族世家总有些特殊的渠道弄到这类魔法物品，所以也懒得追问下去。
“使用方法很简单，现在这两个‘存影石’都是全新状态，只要你滴入一滴血同时说一句简短的话当激活密语就可以存入影象和声音了，如果想显现影象和声音只要复述一遍密语就行了。不过，影象和声音只能显现三次，之后就会消失，这块‘存影石’也会重新进入全新状态。”老特雷维尔公爵耐心地教我怎么使用，并当着我的面复述了之前我们议定的条件作示范。
我也照此办理，随后我们两人又一起向圣灵起了誓，算是正式定下了密约。在整个过程中，老特雷维尔公爵与我都默契地没有再提起什么亲情之类的废话。
“密约这就算正式定了，我们会全力支持你上位的。明天起我就会秘密连络对卡休斯不满的贵族，争取在你与卡休斯婚礼前动手。”老特雷维尔公爵看着我，“罗琳你自己有什么计划，不妨说来听听。”
“你们连络归连络，但先不要动手，等我与卡休斯举行婚礼后再考虑动手不迟。”我心里当然还另有计划，不过这就不必和老特雷维尔公爵说了，“对了，千万不要连络塞德·维利尔斯动手，这人对卡休斯恨之入骨是不假，但他并不知道我与卡休斯之间的内情，别到时他为了让卡休斯痛苦先拿我开刀就糟了。”
“不是你提醒差点误了大事，我知道帝都有些贵族是维利尔斯老公爵的同情者，我还想着去找他们打听塞德的下落呢，看来这一条线可以不用了。”老特雷维尔公爵点点头，有些怀疑地看着我，“不过罗琳，你为什么要在婚礼后才考虑动手？难道你真想生下卡休斯的继承人，然后以继承人年纪太小为由以太后身份摄国？”
“我才不会为卡休斯生什么继承人呢！”我怒气冲冲地嚷道，看着老特雷维尔公爵捉狭的笑容才颓然地道，“只有在婚礼正式举办后，我才算是卡休斯政治遗产的第一顺位继承人，那时卡休斯若是身故，我可以顺理成章地继承他的一切。如果在婚礼前他就死了，虽然我也能以未婚妻的身份去争他的政治遗产，但严格说来这时我还不是他的正妻，所以不排除还有其他贵族会推举他父系方面的成员来与我一起争的——这个时候就是比谁的支持者多谁的势力大了，虽然有你们的支持我的赢面蛮大，但总归不算百分之百保险，只有在婚礼后我才能以卡休斯正妻兼遗孀的身份出面，那时谁也没资格与我争。”
老特雷维尔公爵惊奇地看着我：“罗琳的灵魂能与阁下的灵魂融合为一真是我们特雷维尔家族的好福气。如果是真的罗琳，是绝对想不到这么周全的。”
我苦笑了一下，我前世的职业就是要求做任何项目之前一定要事无巨细地提前规划各种预案，否则出了问题哭都没地方哭去，久而久之就养成了思虑周全的习惯，不过这话也没必要说，只是心里知道什么“灵魂融合”之类的话其实是老特雷维尔公爵再三向我保证会把我视为真正的罗琳对待而已，现在他与我同坐一条船，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肯揭穿“皇帝的新装的”。
在我们订下密约后，别说我仍然占据着罗琳的身躯，仍然拥有罗琳的容貌和身世，就算我突然之间容貌大变，老特雷维尔公爵也会口口声声称呼我为“罗琳”，也会认我是他心爱的外孙女的。倒不是说老特雷维尔公爵没有亲情观念，只是任何亲情都不能与家族利益相冲突罢了，这是大家族的悲剧，也是人类生来的悲剧，谁也改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