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天高三尺（下）
“这……这实在太多了。”麦迪科也吃惊地说道，“这可是一百二十多万银币啊，这能养活多少人啊！”北方军团所有与会的军官都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光看着我。
“北方军团为我死了那么多人，我做这些是应该的。我只希望将来无论我发生什么事，你们要象对待我一样对待艾琳娜。”我将艾琳娜搂在身边，有些紧张地看着斯迪奇。
“罗琳小姐何出此言？艾琳娜小姐既然是罗琳小姐的义女，我们当然会视艾琳娜小姐如罗琳小姐一般，但这笔款项实在太大，要不罗琳小姐还是收回一部分吧？”面对这笔巨款斯迪奇太清楚里面的风险了，他是北方军团的军团长，他不是一个政治白痴——这分明是罗琳小姐的托孤行为——看着沉吟不语的古路米和克鲁尔，斯迪奇欣慰地意识到自己这两个副手也明白事情不象表面上那么简单。
可是，名声如日中天的罗琳小姐为什么会有这种托孤的想法呢？回想起3月26日那天罗琳小姐被皇帝陛下召见后面色苍白泪流面的情形，再回想起前天两国和谈时罗琳小姐承认说她将嫁给皇帝陛下时的情形……难道是皇帝对罗琳小姐用强，而罗琳小姐因此萌生了死意？斯迪奇不敢再想下去了，他突然觉得很热，热得背上象是布满了粘乎乎的汗液般的难受。
可是，现在所有人的眼光都聚焦在他身上，他能怎么办？迪斯奇明白自己就象在小石堡之夜那样面临一个决择——贵族之间的协议从来就不是白纸黑字写下来的，它是用一系列巧妙的、优雅的暗示来表明心意的——罗琳小姐以义女艾琳娜的名义向北方军团捐款，就是在告诉斯迪奇这笔捐款与皇室无关，甚至与总督府无关，而是仅与她罗琳一个人有关。
如果北方军团接受了这笔捐款那就等于是变相地向她罗琳一个人效忠——这太可怕了，这可能会让北方军团面临被消除番号的命运，可是此时此情他若是拒绝这笔捐款，北方军团就会从她罗琳的救命恩人关系变成仇敌关系，考虑到这是未来的皇后提出的请求，他斯迪奇又怎么能拒绝？
“斯迪奇军团长不必多虑，这笔捐款我说过仅限于用于帮助北方军团的士兵们，绝不用作他途。”我明白斯迪奇的顾虑，可我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也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
环视着坐了一圈的北方军团军官，我一咬牙：“还忘了告诉诸位一件事，我已答应皇帝陛下的求婚，等半年后我满十六岁时就与皇帝完婚。届时我一定在皇帝面前为北方军团多说好话，让北方军团成了大陆第一军团，比赛安帝国四大军团的名号还要响亮得多！”我这是在告诉北方军团其他人，我现在是在以未来皇后的身份向他们谈话，也是在变相地催促斯迪奇早作决定。
“罗琳小姐要做皇后了？”麦迪科有些不以为然的问道，“皇帝陛下也逃不过罗琳小姐的魅力诱惑啊。”
“那恭喜罗琳小姐了，我们北方军团在罗琳小姐的关照下前途将不可限量。”古路米与克鲁尔对视一眼，两人心里都瞬间明白了斯迪奇的为难之处。斯迪奇一定是看出了罗琳小姐有干政的意图，是生怕被夹在皇帝与皇后家族之间为难。古路米倒不在意这些，但克鲁尔却忍不住变相地提醒斯迪奇，北方军团能有现在的名声靠的并不是皇帝，而是眼前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罗琳小姐。
“那我就代表北方军团全体将士感谢罗琳小姐了！明天我们就向全军宣布罗琳小姐及艾琳娜小姐的好意。”斯迪奇听到自己的副军团长提醒，心里终于下定了决心，他也知道自己这个军团长想完全置身政治斗争的事外是不可能的，既然如此他就要再押宝一次！
不是他斯迪奇不愿效忠皇帝，而是眼前的赌注诱惑太大，还有北方军团上下也是被皇帝的做法寒了心——唐?因凯布伯?梅罗文加的部队为什么还逗留在北方行省不走，难道真是为了防备赛安帝国的大举报复？赛安帝国要报复就不会向福雷斯特派出使者，他们的皇帝安必休斯也不必冒险来格陵普兰境内进行谈判！
真实的原因其实不仅皇帝知道、总督福雷斯特知道，就是他们北方军团的高层也知道——唐?因凯布伯?梅罗文加的部队是来监视北方军团的，因为北方军团为了拯救总督福雷斯特中毒的女儿居然放弃了原定向皇帝报备过的作战方案，这不能不让皇帝疑心这样一支实力强劲的部队，是不是已改变了效忠对象？虽然福雷斯特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但皇帝还是很小心地把唐?因凯布伯?梅罗文加的部队放在了北方军团身后，正好卡北方军团后勤运输在线。
站在北方军团的角度，既然皇帝已有了猜忌之心，那将来北方军团的发展就非常有限，甚至有被拆分、削弱或消灭的风险，毕竟自古以来被皇帝猜忌的人是从来就没有好下场的；反之，北方军团已经在罗琳身上投资过一次获得了巨大的名声，那再次押宝罗琳以期获得不可限量的发展地自然也是水到渠成的事。
更何况，皇帝的新政已让军团不少士兵的家庭破产，更多的士兵陷入了担心家庭破产的恐惧之中，军中已积累了一股对皇帝的怨恨之心。
听到斯迪奇这么说，我紧张的心情终于放松下来。我知道，斯迪奇已间接向我表明了态度——他要向全军宣布这件事，就是要告诉我这笔钱他会遵照我的意思去办理，让全军将士都对我产生感恩之心，这样将来不管发生什么事北方军团上下都为我拼死效力。
“大人！大人！”这时一名百夫长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有事禀报！”
“什么事？”克鲁尔见是自己麾下的一名百夫长，“罗琳小姐在这里，你这个样子成什么体统？”
“是，大人！”那名百夫长啪地正立，“我们在巡逻时发现好多贵族聚集在一起……”说到这里他为难地看了我一眼。
“聚集在一起干什么？罗琳小姐不是外人，你尽管说！”克鲁尔不耐烦地摆摆手。
“他们聚集在一起咒骂罗琳小姐！”那名百夫长不敢迟疑，“弟兄们本来想将他们逮起来，可发现里面大部分都是外国贵族就没敢动手。”
“他们骂我什么？”我这时倒有点好奇，“骂得很难听吗？”
“倒没骂什么难听话，就是那个讽刺的味道很浓，有个贵族还刻这些个字在这里。”那名百夫长自己也是贵族出身，想起刚才那些贵族的话也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是什么字？看来我看。”我的好奇心上来了，斯迪奇等人也有些好奇。那名百夫长走上前将一个刻着字的小木牌递给我。
“人间仙子，口吐芬芳；泪似泉涌，天高三尺！”我翻来复去地看着刻字的小木牌，“这是好话啊，你怎么说是骂我的话？这不是夸我是人间仙子吗？你们怎么不说话？”我一回头看见从斯迪奇到麦迪科等人都竭力憋着笑，看样子憋得辛苦，脸都涨红了。古路米素来脸色阴沉，这时也摆出了一个怪异的表情。
“罗琳小姐，这不是好话！”还是麦迪科不忍心看我迷糊的样子来为我解围，“这是阿贝斯帝国时期流传下来的民间讽刺故事。前两句是说原来有个财主老婆很贪财，出门在外吃了饭不给钱，唾沫横飞地评价这个菜不好那个菜不对，总是赖帐不给钱，所以大家讽刺她是‘人间仙子，口吐芬芳’。”
“那后两句呢？”我面红耳赤地小声问道，我当时看到斯迪奇等人憋笑的样子就知道有些不对头，不过这个身躯的记忆在混入前世记忆自作主张地去掉了一些认为不重要或很枯燥的记忆，导致我不仅认不出大陆人所共知的“时间之门”，也不知道这些大陆民间故事。
“哈哈哈！我忍不住了，让我笑一会再说。”麦迪科终于捧着肚子放声笑起来，这下子引得斯迪奇等人也哈哈大笑起来，就是我面前那个百夫长也忍不住一边笑一边骂那些贵族太损，只有艾琳娜不明所以地与我大眼瞪小眼。
“这后面两句啊，是说有一个官员去某地上任，想方设法搜刮民脂民膏，忽然有一天一群老百姓给他送了块牌匾，上面刻着四个金光闪闪的镥金大字‘天高三尺’，说他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人物，让天都高了三尺，那官员听了很高兴就把牌匾挂在大门前眩耀。有一天他的父亲来访看到这牌匾就骂他不学无术，告诉他这是百姓骂你刮地皮刮得太狠了，以致于让天增高了三尺的缘故。”麦迪科的白胡子笑得一抖一抖的，“这些是大陆十岁小孩也知道的民间讽刺故事，罗琳小姐没听过吗？”
“好了好了，别笑了，罗琳小姐从小生长在总督府，不知道这些民间故事有什么奇怪的？”斯迪奇站起来打圆场，“罗琳小姐向这些贵族搜刮得是狠了点，不过她这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我们北方军团？还不是为了让那些家里土地被兼并的士兵有钱能赎回地？还不是为了让那些死伤的兄弟们有钱能养家？罗琳小姐为了我们北方军团宁愿牺牲自己名声，这份恩情真不知如何报答！”说到最后，斯迪奇已是声色俱厉。
“什么？罗琳小姐这么做竟是为了我们北方军团？”那名来汇报的百夫长听到这里已是虎目圆睁，他自己手下就有几名士兵发生了家里土地被兼并的事，他如何不知这些士兵的心情，此时听到斯迪奇这么说他已是羞愧满面，“我这就亲自去宰了那些乱嚼舌头的三八蛋！”
“你回来！”我第一个反应过来，连忙止住那名百夫长，“这些贵族都是本国有权势的人物，你是抓也好还是杀也好都会酿成外交事件。既然他们没有骂难听的话，只是暗暗讽刺我那就算了，不值得为此大动干戈。”我的话虽然说得漂亮，但脸上仍是气得滚烫。
“这些混蛋！”克雷威狠狠一拳砸在桌子上，“既然他们这样讽刺罗琳小姐，那我们干脆光明正大地给自己取个外号叫‘天高三尺军团’！”
“对，我们既叫‘百合花军团’，也叫‘天高三尺军团’！”斯迪奇也是狠狠一砸桌面，“向全军下发通知，告诉他们罗琳小姐向我们捐赠这笔款项的缘由。克雷威，就由你牵头写一个款项使用的章程，经我与两位副军团长大人还有罗琳小姐审议后，加盖公章向全军公示。对了，对沃伦特大队和沃尔夫大队的死伤士兵一视同仁！”
“是！”克雷威站起身来大声回答，“一定不姑负罗琳小姐的心意！”
这时夕阳西下，所有在场的北方军团军官，包括军医官麦迪科在内都向我举手行起了军礼，而我则庄重地牵着艾琳娜的手接受他们的致敬。我知道，我与卡休斯决战的时刻越来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