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象离弦之箭一样射至面前的蛇状巨腕,我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只是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危险!”简一声惊呼抱着我就地一滚,那巨腕冲得太快收势不及一下子便撞入了“天狼星”的船舱之中,霎时之间碎木飞扬,船舱上出现了一个比人腰还粗的大洞。
“你这怪物,离我家小姐远点!”。重剑带着呼啸的风声从上往下地斜劈而下,即使是强横如北海巨妖者也不能正面承受安格瑞的这一重击,北海巨妖那卡在船舱的巨腕上瞬间出现了一道白印,接着白印慢慢地向两边扩展,一股黄绿色的液体冲天而起,一截巨腕跌落在甲板上像蛇一样扭来扭去,剩下的巨腕飞快地缩了回去。
“原来这厮不是刀枪不入,它对直接攻击的防御也是有限度的!”大概是没想到自己的攻击居然奏效,呆了半晌之后安格瑞欣喜若狂地叫了起来。遭受重创的北海巨妖显然将安格瑞作为了攻击目标,那截断腕还在安格瑞眼前晃来晃去,但另一条触手却悄无声息地从船舷边向安格瑞脚下袭来,而沉浸在一击得手喜悦中的安格瑞根本没注意到身后那像蛇一样阴险狡诈的触手。
“安格瑞,注意身后!”卡恩高声叫道。
“什么?”安格瑞刚来得及转过身,巨大的触手已如同巨蛇似的一卷而上将他整个身体都缠住,接着巨腕像蛇一样地昂起了身子,疯狂地左右摇动起来。安格瑞的身体顿时发出了“格格”的声音,他的手连同身体都被紧紧地缚在一起,那把重剑“咣当”一声掉到了甲板上。
“安格瑞!”卡恩的喊声里充满了惊惧,随后他连滚带爬地扑了过来,“把老子的兄弟放下来!”。
“卡恩,小心!”我的心瞬间抽紧,急忙伸手去拉卡恩却拉了个空。斜眼瞥去,似乎有另一条触手从空中袭了过来,急切之下我竟然顾不得害怕,身子一拱挣脱了简的怀抱一个箭步上前拉住了卡恩,但此时我哪里拉得住势若疯虎的卡恩,两人身子一晃一齐栽倒在甲板上。
“你们两个不要命了!”眼见两人即将像安格瑞一样被触手卷走,佩莱克提斯一个虎扑上前将卡恩和我扯了回来,有些气急败坏地吼道。卡恩和我刚才跌倒的地方几乎是立即被触手击穿了一个大洞,“天狼星”船身一震,水手踩动水车的声音立刻消失了。
“安格瑞,安格瑞他……”卡恩失魂落魄地望着半空。安格瑞魁悟的身体已被巨腕挤得变了形,虽然如此但半空中那邪恶的触手仍在不断地勒紧,突然之间只听见“嗤”的一声轻响,接着就是一大片血雾和着海水从天而降,将甲板上的众人淋成了红通通的一片。
“血,安格瑞的血!”卡恩倏地发出了狼一样的嚎声,那声音听上去凄惨无比,将所有人的心里都击穿了一个大洞。
“卡恩,卡恩!”我心中难过,几乎是声泪俱下地扯住卡恩,“振作些,先考虑我们目前的处境吧!”
“罗琳小姐!”卡恩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叫了起来,“安格瑞死得太惨了,太惨了!”
“我知道,我知道!”回想起安格瑞这一路上的音容笑貌,想到安格瑞那莽撞而直爽质朴的性格,再想到刚才亲眼所目睹的那一团模糊的血雾,我忍不住紧紧咬住了嘴唇,一股淡淡的咸腥味顿时充满了口腔。
“但是,”我深深地吸了口气,“我们不能让安格瑞白死!你能让安格瑞白白牺牲吗?”
卡恩的眼睛瞬间变得血红,他一个字也没再说,抽出长剑站了起来。佩莱克提斯和格拉瑞对望一眼,同时点了点头抽出长剑并立站到了卡恩背后,三人顿时形成了一个突击小组的队形。
这时甲板上的混乱形势已得到了好转,在目睹了安格瑞的惨状后,所有原本陷入惶急状态下的弓箭手和船员们都迅速冷静下来。他们意识到面对着前所未有的强大海怪,唯有团结一致才有可能活下来。
这些训练有素的战士们强迫自己组成了战斗队形,即使浑身仍然吓得发抖,即使心里仍想不顾一切地逃走,但他们仍然站到了应有的位置上。船员们用大盾和捕鲸叉护卫着弓箭手,弓箭手则从盾牌群的空隙里不断射着箭。如果面对的是人类,甚至是强壮的兽人们,这个阵形都无懈可击,可惜,他们面对的是北海巨妖。
一条触手猛然砸在一组盾牌上,虽然人多力量大,十多面圆盾卸去了一部分力量,但剩下的力量仍然不是人力可以抵挡的。短短的数秒之后,十多面圆盾同时一歪,十多具身躯同时一软,甲板上瞬间倒了一批船员。这些船员都还活着,只是一眼就能看出他们的手臂都已粉碎性骨折了,而那被圆盾卸到一边的触手馀势未衰地将船舱的一角击毁了。
“该死的!”库克怒吼道,“这笔生意赔大了!难道就没法子对付它吗?”
这时“天狼星”上已是伤痕累累,而北海巨妖虽然断了两条触手,但看上去似乎对它毫无影响。此时北海巨妖可能也已厌倦了“猫捉老鼠”的游戏,数条腕足同时高高扬起从不同方向对着不能动弹的“天狼星”砸去。
“完了!”看着如乌云遮日一般的巨大触手,所有的人心里都暗暗叫道。
“没想到这笔买卖居然赔了老本!”库克自言自语地道,“真不甘心就这样结束!”
“是啊,真不甘心!可我们什么也做不了!”我抬头望着半空,北海巨妖的四条巨大触手已在半空中相互缠绕着结成了一团,可想而知当它猛击下来时力量会有多大。
“想不到连放救生艇的时间都没有!”库克惨然一笑,“只能到冥府去向你收钱了,这笔买卖真是亏得连裤子都没了。”
“到冥府?”我的回忆瞬间被拉起,这些日子来一直淡忘的那种刻骨铭心般的心悸又涌上心头。前世的她和秀秀,这个世界因自己而死的海瑟斯、凯迪尼,还有关怀自己的德米特里夫人、艾琳娜、艾丽丝……,所有的一切全都浮现在眼前,我突然之间觉得很不甘心,还有如此多的事情没来得及做,还有如此多的过错没来得及补偿,怎么能就这样命丧于此呢?
“我不甘心,我不要就这样死去,我不要再次悔恨地轮回!”从来没意识到自己竟是如此地渴望活下去,也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竟是如此地在意眼前的生活,我抱着头突然高声尖叫起来。
就在我陷入绝望的时候,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随着我的这一声尖叫,我脖子上的戴着的“龙之泪”突然之间发出了红光,接着竟隐隐从“龙之泪”里传出了“嗡嗡”的振动声。这声音虽然细微但听上去竟是说不出的悠长清吟,似乎在呼唤着什么一样。
“这……这是什么?”库克惊异地问道,所有的人都莫明其妙地看着我,但我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困惑地摸着胸前的“龙之泪”。
这时“龙之泪”里的声音又变了,从开始的“嗡嗡”声变成了“铮铮”之声。如果说开始的“嗡嗡”声尚属小桥流水的话,那么此时的“铮铮”之声则如怒马奔腾,声音虽不刺耳但每个音节都清淅无比,径渭分明,里面充满着一种说不出的怒意,连北海巨妖那正准备下击的巨腕也一动不动地停在了半空。
“看,远方的云层有变化!”一名船员突然高声尖叫起来,这时大家才注意到连北海巨妖那车轮般大小的眼睛也死死地盯向了远处。
那名船员说得不错,在极目远眺的海天交接之际,原本阴霾而低沉的云层象是波浪似地翻滚起来,似乎是有位头天脚地的巨人在使劲用长棍搅拌着天空一样。无数道金色的阳光通过千疮百孔的云层投射而下,一时间竟比昨夜见到的极光还要绚丽几分。
我戴着的“龙之泪”上的红光更强烈了,几乎已到了不能目视的地步,里面传出的“铮铮”声也更快更欢畅,原本压迫至极的怒意竟已消退不少,此时的“龙之泪”就象是见到了一个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一样显得说不出的欢心鼓舞。
“真奇怪,一块小小顽石竟象是通灵一般!”我只觉得眼前发生一切都匪夷所思,蓦地他想起了简告诉我的关于“龙之泪”的传说,心里不由地一惊:“莫非……莫非是他来了?”
我还在猜疑,这时远处的云层又发生了变化。云层开始向“天狼星”所在的方位涌动,伴随着云层而来的是一声响彻天地的雷鸣怒吼。这个声音是如此的熟悉,以至于所有的人都猛然惊醒到这就是昨天晚上听到过的那个充满了怒意、要毁天灭地的那个声音。
“海神在上,请保佑我们免受恶魔的危害吧!”即使是在面对北海巨妖也没有祈祷过的船员们开始纷纷跪下祈祷起来,对于他们中的许多人而言,这或许真是有生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祷告了。
“后退!”在那布满天际的怒吼声中,北海巨妖已完全放开了“天狼星”,所有的腕足高高扬起摆出了一个攻防一体的姿势。面对难得的时机,库克趁机下达了命令,“天狼星”开始毫不引人注目地缓缓后退。
“有东西在飞!”弓箭队长首先叫了起来,弓箭手都有犀利的眼光,而队长又是他们之中的佼佼者,便首先发现了远处翻滚云层下的一个疾速身影。
一个小小的黑影在远处出现,但不过短短一息的工夫,那身影便扩大了数倍,虽然还看不清是什么,但这足已让所有的人都意识到那飞翔的东西拥有极快的速度了。
“好惊人的速度!”格拉瑞这时已微微恢复了一些体力,他随手给所有的人都施放了一个能增强视力的低级基础法术叹道。在格拉瑞施法的工夫,那个身影又扩大了数倍,只见它巨口如鳄,颈长如蛇,沉重的身体后面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体侧展开的巨大双翼不断拍舞着周围的空气,带动周围的云层发出雷鸣一般的声音。
“龙!居然是龙!”这下连格拉瑞的脸上也罩上了一层阴影,“没想到,罗琳小姐居然招来了一头巨龙!早知如此我们还不如死在北海巨妖的手里呢!”
“啊?为什么?难道龙比北海巨妖还可怕么?”我好奇地问道,“我听说龙是一种高贵的生物呀?”
“龙的确很少参与人间的纷争,但龙有着可怕的力量而且往往视人类如无物,很难想象我们会得到什么样的待遇。”格拉瑞的脸上冷汗直冒,“最让人不安的是龙有掠夺人类财富的嗜好,因此时常发生龙为了得到黄金而屠灭人类整个城镇的事情。与狂怒的巨龙相比,北海巨妖只能算是温顺的小猫!”
“难怪刚才的船员把它叫做恶魔!”我恍然大悟且充满歉意地看着诸人,“对不起,我真不知道为什么我戴的这个项炼会招来龙……”
“一切都是命!”简长叹一声走上前来小声道,“听着罗琳,如果是他的话,你是有机会因为‘龙之泪’的缘故活下来的,到时你千万不要多嘴,保住你自己就好!”
“你这是什么意思,简?”我一下子急了,“你是说他有可能把你们都杀了?而我却能一个人活下来?”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简冷静地道,“如果你多嘴的话,说不定他连你一会杀!”
我被简森寒的话语吓了一跳,略一迟疑间,远方的巨龙已电射而至。直到这个时候所有的人才发现巨龙的皮肤竟然是红色的,从头至尾足有近五十米长,两翼展开有近二十米。这个庞然大物在“天狼星”上空一动不动地静止着,逼人的气势漫天而下,所有的人都有一种泰山压顶般的窒息感。前方的北海巨妖更是连所有的腕足都停止了摆动,似乎已被巨龙吓瘫了一般。
巨龙明显地没有把“天狼星”放在眼里,在空中盘旋了半圈,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北海巨妖扑去。北海巨妖剩馀的腕足全部高高扬起,像标枪一样刺向了直扑而下的巨龙。巨龙的身形没有任何停顿,一道红色的龙炙从口中喷出,立刻把下面伸来的巨腕烧成了焦炭。北海巨妖那被碳化了的腕足像木桩似的一动不动,接着便在空中爆裂开来,亿万片巴掌大小的黑色碎片像黑雪似的从空中纷纷而下。
“厉害!”格拉瑞赞叹道,“我几乎是拼了命才能放出来的一个火炙术居然被它如此轻易地放出来,龙果然是天生的魔法高手!”
遭受重创的北海巨妖看来还是不死心,剩下的腕足突然缩回,那个球形脑袋中的鹦鹉状巨喙突然一张,一大股墨汁状的黑色液体向身在半空中的巨龙喷射而去。这时“天狼星”虽然已远在数百米开外,但海风送来的味道仍是显得腥臭无比,众人一时间顿觉头昏眼花,心烦欲呕地纷纷坐倒下来。
“不好,那厮喷出的东西里有毒!”格拉瑞勉强抑住心中的烦闷感,连连放出了几个圣灵系的洁净法术,但众人的征状还是没有减轻。佩莱克提斯、卡恩等强者在苦撑了片刻后也纷纷倒下,倒是身体最为孱弱的我居然显得没事。
“糟了,法术对这种直接进攻身体的毒物不起作用!”格拉瑞也喘息着倒下,“要是有解毒药物就好了。”
“有办法了!”我脑中突然灵光一闪,“上次解我身上的白头蛇毒时还剩了下些独角兽的兽角粉,这或许有帮助。”
“独角兽?”格拉瑞长出了一口气,“这下我们得救了!”
不提我这边正奔进奔出地调弄独角兽的兽角粉,北海巨妖那边的形势又发生了变化。俯冲而下的巨龙似乎也极为忌惮北海巨妖喷出的毒雾,庞大的身躯瞬间停顿在空中,接着双翼一振,巨龙的身躯已随风扶摇而上。接着,巨龙在空中连连变换位置从另一面冲了下来,等北海巨妖再次喷出毒雾后,巨龙又避而从另一个方向冲下,如此几番之后北海巨妖喷出的毒雾已大为稀薄了。
“看来巨龙是在消耗北海巨妖的毒液,等北海巨妖喷不出毒时就是它的死期到了。”独角兽的兽角果真有解百毒之效,格拉瑞现在只觉一身轻松,站在我身边轻快地说道。“天狼星”被北海巨妖破坏了一部分船体,不得不极为小心缓慢地行驶着,因此现在仍未离开多远,船上的众人仍是可以清楚地看到前方一龙一妖搏斗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