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萧破野备上了丰富的饭菜邀请傅家人过来小聚。
傅知遥担心大哥那个拧巴性子不肯前来,便亲自去请,谁知她刚道明来意傅智礼便道,“汗王盛情,我自会到场。”
傅知遥微讶片刻笑了,“如此就恭候大哥了。”
傅智行不乐意了,“看这样子是专程来请大哥的。”
傅知遥笑道,“谁说的,母亲和阿言那边我刚去过,你们这边我得先长后幼挨个请。二哥和智明都要过来捧场。
傅智行摆摆手,“行了,自家人不用假惺惺的,你又骗不过我。”
傅知遥气乐了,“你这张嘴真是,平日里都不敢舔嘴唇吧?”
傅智行不解,“何意?”
“怕被你自己毒死。”
傅智行:“”
傅智明哈哈大笑,傅智礼也被逗笑了,“二妹妹这话甚有道理。”
正欲反击的傅智行惊掉了下巴,表情夸张的道,“不是吧,大哥居然会开玩笑了?”
傅智礼嫌弃的看了他一眼,“我是书呆子,不是呆子。”
傅智行倒吸口气捂住了嘴,他背后常偷偷叫大哥书呆子,这这这,谁知道大哥如此记仇,当面拆穿还怼回来了,今个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傅知遥和傅智明笑得直揉肚子,实在是大哥素来不苟言笑,二哥嘴上从来不吃亏,今日形势倒转过来了,此事便格外好笑。
兄妹四人聊了几句,傅知遥便道,“我先回去等你们,晚上咱们慢慢聊。”
傅智行:“走吧走吧,省的你家汗王找不到你又骑马跑来。”
傅知遥这叫一个无语,“谁家哥哥这般打趣妹妹。”
“你家的。”
傅知遥懒得理他转身离去,转身的瞬间傅智礼忽然喊住傅知遥,“阿遥。”
傅知遥回身,“怎么了,大哥?”
傅智礼似在斟酌着说辞,微顿片刻道,“你不必想着平衡娘家与夫家的关系,遇到这种情况亦不必亲自来请我们,你只需与汗王好好相处。
如今我们身处草原之地,该如何做,该做什么大哥心中知晓。
纵我迂腐,也不会叫自己妹妹为难。”
傅知遥鼻尖微酸,眼底却骤然亮起光来。她果然没看错人。大哥虽拘于礼数,却绝非冥顽不灵之辈,有他这句话,她心里便踏实了。
大哥性情敦厚沉稳,他饱览诗书、通晓经义,又精通草原的语言与文本,恰是这片草原最需要的儒生。
他如春风化雨,无需刻意张扬,亦不必筹谋算计,只需秉持本心、主动融入,于微末处帮助牧民、于日常中传递善意,便能不着痕迹地赢得人心。
他的智慧会化作牧民口中的口碑,一点点累积成信任与爱戴。他的存在,会为她这个王妃增添分量,赢得信赖。
这一世,她再不是孤立无援。
未等傅知遥说话,傅智行先开了口,“完喽,你说完这话她眼睛都亮了,这丫头心里正算计着你呢,你这句话可是正中下怀。”
傅知遥心头一动,暗忖二哥这是默契地跟自己打配合呢,果真是个通透机灵的。只是…… 她不愿为难大哥。
大哥自小浸在礼制规矩里长大,忠君爱国的信念早已刻进骨血、融入肌理。她不敢指望他能这么快放下过往执念,真心实意对这片草原、对她这个身在草原的妹妹倾力相助。
故而她只笑笑,“别理二哥,他就是唯恐天下不乱。”
傅智礼看了傅知遥片刻未再说话,而是转身回了房间。
傅知遥指了指二哥,又指了指大哥离去的背影,继而摇了摇头。
傅智行一摊手,而后走到傅知遥面前,“我送送王妃娘娘。”
傅知遥:“”
二人渐渐走远,傅智行方才开口,“大哥并非认不清现实之人。”
傅知遥叹息,“我懂,只是不想他太为难。”
“你怎么不怕我为难?”
傅知遥笑,“我二哥七窍玲胧心,不似大哥那般固守礼制。”
“且,算是你夸我吧。”
“接触久了才发现二哥说话如此不着调,跟妹妹也这般。”
“我同亲近的人都这般说话,你不是嫌我同你不亲近,如今让你感受下哥哥的疼爱。”
“我无福消受,您还是把哥哥的疼爱收回去吧。”
“不行,泼出来就收不回去。”
傅知遥轻笑出声,她其实很喜欢这样的兄妹相处模式,就象在现代一般,兄妹之间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很快乐的感觉。
傅智行瞧了眼不远不近跟着的卫兵,靠近傅知遥小声道,“你觉得萧破野会宠爱你多久?”
傅知遥:“”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傅智行也没指望她回答,“阿遥,我们的时间也许很久,也许就在明日、后日,男人的宠爱并不长久,哥哥帮你撑起的天才不会塌陷。
虽然这些话过于功利,可我与大哥对部落有用,你早日诞下孩子,王妃之位方能稳固。
我们再无回卫国的可能,顾明彻那个样子也不值得我们回卫国保他,既如此,早日扎根这里才是正途。大哥是长兄,理应承担照顾母亲与弟弟妹妹的重任,我可不能容忍他一直逍遥快活。”
傅知遥被最后这句话逗笑了,“说的好象你心眼多小似的。”
“本就不大。”
“你说得对。”
傅智行愣了一瞬,“你说哪句话对?”
傅知遥笑,“哪句话都对。”
傅智行:“就不该在你面前自谦。”
傅知遥笑笑,“好啦莫气,我知二哥最是大度。”
“倒也不必这么说,受之有愧,你二哥我介于大度和小气之间。这么着,我一会回去痛陈一下你的惨状,劝劝大哥早日放下心结,为你做事。”
“二哥,有四个字甚有道理。”
“哪四个字?”
“以退为进。”
傅智行猛地顿住脚步,不过片刻便反应过来,“好嘛,原来你才是老狐狸。”
“二哥配合打得好。”
傅智行也不走了,“不送了不送了。”
傅知遥笑着离开。
夜宴之上,宾主尽欢,酒酣情洽。皆是玲胧通透之人,若想尽欢,那气氛一定是和乐的。
尤其萧破野与傅智行二人,俱是胸藏韬略、腹有丘壑之辈。谈及政事民生、牧民利弊,竟意外投契。偶有疑难相商,你来我往间唇枪舌剑,却总能碰撞出珠玑妙思,越谈越是相得。
席间傅智礼亦偶有开口,寥寥数语,却往往切中要害、一语破的,尽是点睛之笔。
萧破野眸色渐深,这才真正正视傅家这二位儿郎 —— 傅智行擅经世致用,能安邦治民;傅智礼擅教化引导,能凝心聚人,二人各有千秋,皆是难得的栋梁之才。
他心中暗忖,小骗子此番竟是给草原带来了两件最珍贵的嫁妆。
不过晚宴结束后萧破野笑不出来了,谁家喝完了酒不是抱着媳妇儿睡大觉,可傅智明这小子竟悄咪咪摆好了棋盘。萧破野觉得自己热情澎湃的心霎时凉了半截。
这这这,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