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按照周的这边的习俗大多是不会出去拜年的，基本都是去扫墓，整个春节，也就是初一比较轻松，从初二开始就得走亲戚，不比平时上班舒服多少。
但是，周的有一招可以不用走亲戚，扫完墓就直接住到外公外婆家里，这样不仅不用走亲戚，
还可以等看亲戚过来，一举两得。
他也是这么干的，上午去公墓扫完墓，周的一个人打车回去了外公外婆家里。
外公外婆家在离市区有些距离的乡下，白墙黑瓦的老式平房，一共两层，院子比房子的占地面积还大，
加起来估计得有个一千多平，看上去已经非常破旧了，这也是为什么周昀想要翻修一下。
这边的路况都还好，一直到院子门口都修了水泥路，周的拖着行李走进了院子，他回来前也没提前打招呼，外公外婆并不知道自家外孙回来了。
刚一走进院子，一只长着牙的白色小狗就从屋子门口窜了出来，摇着尾巴往周的身上扑腾，
不停的叫唤。
还没等他走到房子门口，外婆就从一旁的厨房走了出来，手里还端着一盘刚热过的菜，走路一瘤一拐的，这是之前外婆摔伤后留下的后遗症。
外婆眯着眼朝院门望来，虽然很久没见了，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周昀：“小昀？回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
也许是小狗的叫声吵的她有点心烦，下意识地先呵斥了一句：“别叫！吵死个人！”
周的应了一声，赶紧快步上前，将行李箱放在一边，一手接过外婆手上的菜盘子，一手换着她朝客厅走去。
“没事没事，”外婆就着他的手站稳，脸上的笑却止不住：“你爸妈呢？就你一个人回来？”
“没呢，我这不是提前回来陪你了吗？”
周的的回答引得外婆脸上的笑容更盛：“好，好。”
等把外婆扶到椅子上坐好，他才把刚刚丢在院子里的行李箱拿了过来。
外婆家的布置是非常经典的南方农村自建房，大厅中央摆着一个大桌子，主位后面的墙壁上则是贴着一张巨大的观音画象，靠墙条案上摆着几根蜡烛，一些零食什么的也都是放在这里。
一楼，一左一右一共两个房间，每个房间大概比大学宿舍大一倍，本来两个房间都是用来放橙子什么的，
他们这边的农村秋天会收很多的橙子，不过这些橙子一般到过年的时候都卖不出去，经常一堆就是一整个房间。
不过外婆受伤之后腿脚不便，为了不用上下楼，又方便睡觉，外公就清出来一间房，把二楼的卧室搬到了一楼。
听到外面的动静，外公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他是非常典型的农民，全身的皮肤都被晒得黑，
而且干瘦干瘦的，
也许是经常干活的原因，外公的身体可能比一般大学生都要好，百来斤的东西说提起来就提起来了，完全不象是一个七八十岁的老爷爷。
相比于外婆，外公有些不苟言笑，只是淡淡问了一句：“小昀回来了？”
周的也知道外公是个外冷内热的，也很热情的打了声招呼。
外公只是点点头，就拿起床边的围裙，走向厨房，看到外孙回来了，他打算多烧两个菜。
客厅里，外婆坐在周的旁边：“今年打算待几天？什么时候回去？”
“一周左右吧，二舅他们呢？没回来吗？”
“回来了，还没起床嘞。”听到外孙要待一周，外婆有些高兴，之前周昀一般都是待个两三天就走了。
没一会儿外公就烧好了两个菜，周昀帮着把菜从厨房端出来。
三人围坐在大厅的方桌前吃饭，周的陪着二老聊着天。
“外公，邓二爷他们家还在原来的地方吗？”
外公看了他一眼：“在，怎么，有事？”
“没啥，这不是太久没见了吗？打算去看看他们。”其实他还是为了建房子的事情，邓二爷是村子里的村支书，想要建房和翻新肯定要通过村委会，
不过村子里的管理都相对松散，只要邓二爷能点头，再帮忙打点打点，手续上应该没多大问题。
吃完饭，帮着收拾好碗筷，又把家里打扫了一遍，周的借口出门散步消食，先是去村里的小商贩那买了一条软中华，这才朝着记忆里邓二爷家的方向走去。
他小时候在村子里待过很长一段时间，即使最近几年不怎么回来，对村子里也很熟悉，
走在路上，不断有凉气往鼻子里钻，乡下的空气带着冬日特有的清冷，当然还有各种小动物排泄物的味道，但也比城市里的汽车尾气好闻多了。
路上偶尔遇到几个村民，周的也都能说上两句，他们也都能认得出来自己是邓雅蓉的儿子，周的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打着腹稿，琢磨着等会儿该怎么说这个事情。
邓二爷家离外公家不算太远，也是一栋老式平房，但是前两年翻新过，看着要整齐不少，院子门开着，正好看见邓二爷坐在客厅里喝茶。
“二爷爷？”周的喊了一声。
邓二爷抬起头，眯着眼看了几秒，才笑起来：“这不是雅蓉家的小的吗？什么时候回来的？快进来。”
他说着，放下手里的茶杯，朝周的招了招手，自己则是从客厅靠墙的条案上拿了一些零食。
周昀走进屋子，递上自己刚买的烟：“刚回，来看看您，给您带条烟，别嫌弃。”
毕竟是来求人办事的，虽然和邓二爷的关系还算可以，但该有的人情世故还是不能少的。
邓二爷假意推辞了一下，便笑呵呵地收下了，又给周昀倒了杯热茶，才笑着问道：“你这孩子，回来就回来，还这么客气。找你二爷有事吧？”
都说人老成精，他是个明白人，知道年轻人没事不会专门来看他一个老头子。
周昀接过茶，暖了暖手：“确实是有事情，就是咱们村子还能建房子吗？”
“怎么突然问起这事情来了？”
“最近赚了点钱，我妈不是老念叨着想在村子里建个房子吗？我就想问问，看看能不能行。”
邓二爷一听，脸上的笑容没变，嘬了口茶，慢悠悠地说：“倒是孝顺，不过小的啊，
现在的政策卡的死，上头有规定的，咱们村子里早几年就已经不批新的宅基地了。村里能盖房的地皮，早就分完了。”
“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这事情没得商量，除非上面政策有变化，不然谁来了都没用。”邓二爷摇了摇头，不过很快话锋一转，
“但如果你只是想要盖个房子，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二爷爷，您给我详细说说？”他对农村这一块的政策还真不是很了解，不然也不会来找邓二爷。
邓二爷又嘬了口茶：“现在政策是‘一户一宅”，新批宅基地肯定不行，但如果是老房翻建，
还是有机会的。”
他放下茶杯，继续解释：“村里有好几户人家，儿女都在城里安了家，有的把老人都接了过去，以后估计也不会回来了，
那些老屋多年没人住，年久失修，都快成危房了，你要是真想盖房，可以试着跟他们谈谈，把房子和宅基地使用权转让过来，
还有，这房子打算用谁的户口？”
“这里面还有什么区别吗？”
“那肯定有啊，政策上是允许宅基地使用权在本村集体内部流转的，你妈有村子里的户口，你的户口应该早就转出去了吧？”
“额，我户口应该是后面又转回来了。”
“恩？还有这种事情？”邓二爷有些惊讶地看了眼周的，毕竟现在年轻人都喜欢把户口转出去，
“什么时候的事情？我记得咱们村子里几年前就转不进来户口了吧？”
对这个时间周的倒是有印象：“在19年的时候吧？”
那时候他上高中，那时候他妈不知道从哪里听说农村户口能加分，就找人帮忙把自己的户口迁回了农村，
而就在第二年，村子里的户口就已经不让迁回来了，不过最后他高考也没能加到分，之后户口的事情就再也没动过了。
邓二爷点点头：“那没问题，既然你户口还在村里，属于集体经济组织成员，那就有资格买。
北这么一说，周的也想起来了，回村的时候他就看到有的房子非常破旧，一看就很久没人住过了，
不过村里的事情还是问问二爷爷比较好，这些老人总能知道一些他们不知道的事情。
“二爷爷，那您说咱们村里有没有人想卖的？您给介绍介绍？”
“你这么一说，还真有。”他手指在桌上点了点，“村东头，老陈家的房子，你知道吧？就那栋墙皮掉得差不多，屋顶都长草的那家。”
周的点点头，这房子他知道，离外公家不算远，经过好几次，确实很破，而且近几年回来，都没看到有人住。
“老陈两口子前年跟着儿子去深城带孙子了，听说孙子要上学，以后估计就长住那边，不回来了。
那房子空着也是烂掉，之前老陈回来上坟的时候还跟我提过一嘴，说看看村里有没有人想要，
便宜点转了，换点钱在城里贴补家用也好。”
邓二爷顿了顿，看着周的：“他家那房子不行了，如果要住人肯定得重修，这里面又得不少手续不过你要是真有兴趣，我这儿有他儿子的电话，你可以先打电话问问意向和大概价钱。”
“可以啊，要不现在就打电话问问？”
“成”邓二爷很爽快，从一旁的柜子里翻出一个手写的电话簿，翻找了一下，报了个电话号码给周的：“你就说是我让你联系的。”
周昀直接就拨了过去，同时按了免提键，方便邓二爷也能听到，必要时还能帮腔。
他是打算在开学之前就把这事情定下来，之后他可能就没什么时间了。
电话响了七八声才被接起，背景有些嘈杂，一个中年男声传来：“喂？哪位？”还小声嘀咕了一声：“这大过年的。”
周的也意识到了自己现在打电话有些不是时候，连忙道歉：“喂，陈叔您好！新年好新年好！
实在不好意思，大年初一打扰您，我是周的，村里邓雅蓉的儿子，邓雅蓉您还记得吗？”
“哦哦，新年好新年好，”对方听到是同村的人，语气稍微缓和了些：“雅蓉姨？我知道的，
你好你好，打电话给我是有什么事吗？”
周的看了一眼旁边的邓二爷，继续道：“我今天刚回村里，现在在邓二爷家，
听二爷说起，您家村里的老房子好象有空着，有打算处理？我就冒昧打个电话问问。
“哦一一！二叔跟你说的啊？那老房子空了好些年了，我爸妈现在都在我这边，家里也没人回去住，确实是有那么个想法。怎么，你家有兴趣？”
“对，我最近正好有点想法，想在村里弄个房子，这不就打电话问问您，大概是个什么想法和价位？”
“这样啊—”陈哥在电话那头沉吟了一下，“那房子你也知道，年头久了，破得不行了，
根本住不了人，我们也就是卖个地皮的意思，至于价钱嘛———”
他斟酌了一下才开口：“之前倒是没细想，毕竟也没人问，既然二叔介绍，你又诚心问—-你看，我那房子加之院子大概有个五百平，按照咱们那的价格，大概是一千五一平，我凑个整七十万，这也就是看在同村乡亲的面上。”
周的对这这个价格心里也没什么数，看了一眼二爷，他虽然不差这点钱，但也不太想当冤大头。
这时，邓二爷适时地对着电话插话：“建国啊，是我，小的这孩子是个实诚人，现在有本事了，想回来给家里办点事，
你们那房子塌得都快没影了，便宜点，就当支持年轻人了，也是给村里盘活个废宅子。”
“二叔，您也在旁边啊！”陈哥的语气也亲近了些，“您开口了，那肯定好商量，
嗯——那这样，六十五万！你看行不行？主要是那地方院子还挺大的。”
周昀嘴角抽了抽，这二爷一开口就直接少了五万，看来这烟没白买。
邓二爷朝周的点了点头，示意这个价格可以了，他也不在尤豫：“行，那就六十五万，那您看您什么时候方便回来，我们就办手续？”
“好好好！”陈哥见周的这么爽快，也很高兴，也是省了他一桩心事，“我这边看看时间，过两天正好要回来拜年，
具体时间我再跟你联系，你放心，这事就这么说定了，那房子就留给你了。”
“太好了，谢谢陈哥！也麻烦二爷爷了。”周昀连忙道谢，然后又和陈哥客套了几句，这才挂断了电话。
放下电话，邓二爷笑眯眯喝了口茶：“镇上和村委会的人上班要初七之后了，不过该准备的东西也可以提前准备，
还有施工队都可以提前联系，剩下的事情都好办。”
随后他又和周的说了下要准备什么东西，除了一些必要的材料和证件，其它的就是一些烟酒之类的，
这些东西是送给街坊邻居的，邓二爷告诉他，虽然重修建房不是一定需要四邻协议，但是有了这个审批会快一点。
周昀都一一记下。
“差不多就这些了。”
“太谢谢您了，二爷爷，之后跑手续肯定还得再麻烦您一下，等房子建好，我一定再好好谢谢您！
对了，等新房建好之后我还想把外公外婆的房子也给翻修一下，您看方便吗？”
邓二爷摆了摆手，笑呵呵道：“看来小昀这真的是出息了，
这都是小事，手续上都没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