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熹微,破庙里的篝火早已熄灭,只馀下一堆尚有馀温的灰烬。
唐门的刺客们已经悄无声息地起身,动作利落,几乎不发出任何多馀的声响,开始收拾行囊,检查马匹,为新一天的路程做着准备。
赵羽也早早地醒了,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起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便急匆匆地跑去帮忙。
他依旧是那样笨拙地想要融入这个冷硬的集体,一会儿帮着卷起毛毡,一会儿又想去给马匹添些草料,虽然常常因为不得要领而显得有些碍手碍脚,但那份殷切和努力却是实实在在的。
而赵晟也是随着人群早早就起了,先说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四肢,而目光在人群中逡巡了一圈。
在开始练习八段锦之后似乎自己的睡眠变少了,并且如今自己仅仅需要更少的睡眠就能够得到更加充沛的体力恢复,这对自己来说无疑是一件好事。
赵晟的目光落在检查车轴的那人身上,那人身形中等,面容普通,属于丢进人堆里就再也找不出的那种类型。
这位算是自己在这群唐门刺客里稍微熟悉一点的了,不过这人话不多,偶尔会负责分发食物和清水,性子似乎比其他人要温和一些。
记得,对方似乎是姓唐。
赵晟于是慢慢走了过去,学着赵羽的样子有些生涩地开口道:“唐师兄,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唐牧之正在给车轴上油的手顿了一下,他抬起头,眼睛里闪过一丝明显的诧异。
他打量了赵晟一眼,似乎有些意外这个一路上都表现得极为沉静的孤僻少年会主动上前搭话。
唐牧之只是看了一眼就继续专心检查起车轴,随口说道:“不用,你有事说事就行。”
相比于赵羽,他对于赵晟这种不碍事的小家伙还是更有好感的。
“我是想打听下那位孙师兄的事情。”赵晟见对方这么直接,也不好继续客套,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大马猴?”唐牧之再次抬起头,脸上露出了几分古怪的神情,“呵,那家伙又跟你胡说八道什么了?
你别理他,那家伙就是个怪人,嘴上也没个把门的,想到什么说什么,你听听就算了,别往心里去。”
他想也不用想就知道对方说的是大马猴,如果不是那家伙去招惹别人,肯定也不会有人来特意打听他的事情。
赵晟闻言心中更加疑惑了。
他看得出唐牧之虽然嘴上说着贬低对方的话,但是语气里并没有恶意,反而透着一股子亲近。
他还没来得及继续追问,唐牧之便自顾自地补充道:“不过嘛,那家伙虽然是个怪人,却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天才。”
“天才的性子多是有些古怪的,大马猴这人,懒散,嘴碎,有时候还不守规矩,气得大老爷好几次都想把他吊起来抽,可一到办正事的时候,你又不得不服他。”
唐牧之摇了摇头,似乎在回忆什么,嘴上虽然依旧在数落着孙在庭的种种毛病,但语气中更多的是佩服,“不夸张地说,他或许是咱们唐门百年来都难得一遇的奇才。”
这么高的评价,还是让赵晟着实吃了一惊。
他回想起那晚在囚车旁发生的屠杀,虽然不能窥见全貌,但是十分突出的人自己还是有印象的。
孙在庭的出手干净利落,确实是杀人好手,但在一众身手诡谲的唐门刺客中似乎并不显得如何出类拔萃,至少没有给他留下那种鹤立鸡群的震撼感。
唐牧之看了他一眼,忽然意味深长地问道:“你看那家伙的模样,觉得他今年多大了?”
赵晟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回忆起孙在庭那张带着几分沧桑和痞气的长脸以及那高大的身材,迟疑地说道:“大概……有三十?”
这还是自己往小了说了,感觉实际上应该不止这个岁数。
“噗……”唐牧之没忍住,直接笑了出来,“他那张脸是长得着急了点,按年纪算你和他该是同一辈的人,那家伙今年才十六。”
十六岁?!
赵晟先是觉得有些好笑,但是回过味来之后又意识到了更重要的事情。
眼前这一支由那位大老爷带队的刺客显然实力都不会低,不可能是随便挑选出来执行任务的。
而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就已经能和大老爷这样的大人物,以及这些经验丰富的老手一起深入敌境执行如此凶险的任务?
而且看样子他在队伍里并非是那种被照顾的后辈,而是能独当一面的内核成员之一。
对方之前的评价,确实非虚名。
赵晟其实昨天晚上在听到那句“将来要成为操刀鬼”的话,其实觉得他多少带着狂妄和吹嘘。
但现在看来那根本不是狂,而是源于绝对实力和天赋的自信。
人家是真的有这个资本。
可是……
赵晟的心中又升起了更深的困惑,既然如此,对方为什么会对自己说出那番话?
那意思,是觉得自己能追上他?
总感觉那家伙对自己,似乎比自己对自己还要有信心。
“好了,时辰不早,该上路了。”唐牧之收拾好东西,拍了拍赵晟的肩膀,转身走向了车队。
赵晟站在原地,心中思绪万千。
……
车马粼粼,再次踏上了西去的路途。
赵晟在整理清了思绪之后,倒是也不再纠结孙在庭的问题,也不再去纠结自己能否达到那个高度。
他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抓住每一分每一秒,让自己变得更强。
车厢轻轻晃动,他闭上双眼,心神沉入丹田,那股温润的暖流随着他的意念开始奔腾。
这一次的修炼,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专注投入。
不知过了多久。
就在他将一套完整的八段锦心法在体内运转了九个周天,感觉四肢百骸都暖洋洋充满了力量之时。
眉心深处的【万法图录】,忽然微微一震。
一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庞大精纯的热流,猛地从图录中涌出,灌入他的丹田。
那团温润的火焰,仿佛被浇上了一勺滚油,轰然暴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