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叔还没来得及开口,那位被众人簇拥的老者,己然上前一步。
“还是老朽来跟小友解释吧。”老者的声音沙哑。
林清野看向姜叔,后者适时地介绍:“这位是望潮村的前村长,禹长浮,禹老。”
“禹老。”林清野拱手一礼。
禹长浮点点头,算是回礼,他没有立刻解释,反而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关的问题:“小友可知晓,我望潮村,为何名为‘望潮’?”
林清野点头:“晚辈略有耳闻,听姜叔提起过。”
“那就好,省了老朽一番口舌。”
禹长浮的目光,落在甲板上那条银白色的巨鱼上,眼神变得复杂起来,“此事,与那潮汐有关,也与这鱼,脱不开干系。”
于是,一桩尘封己久的村庄秘闻,就此揭开。
望潮村,自古便有祭祀海神的习俗,祈求风调雨顺,渔获丰收。
而在【源能潮汐】后,海湾的潮汐被那诡异的漩涡取代,海神的传说便愈发甚嚣尘上。
祭祀的对象,也从虚无缥缈的神明,具象化为那个吞吐着海水的巨大漩涡。
可祭品是什么呢?
寻常的猪羊牛马,扔进去怕是连个水花都见不着。
于是,一种独特的鱼,进入了村民们的视野。
【汐浪鱼】。
一种能在无风无浪的海面上,自行掀起一片浪涌的奇特生物。
在村民们朴素的世界观里,这鱼掀起的浪,便是潮汐的化身。
于是,一个充满象征意义的祭祀仪式,便由此诞生——将【汐浪鱼】作为主祭品,在祭祀的最高潮,由主祭人投入漩涡,供奉给“海神”。
其寓意不言自明:既然你吞噬了我们的潮汐,那我们就把潮汐的化身献给你,以此来换取真正的潮汐回归。
这很唯心,也很符合一个靠海吃海的村落,对未知力量的敬畏与期盼。
而这,又牵扯出望潮村的另一项传统——渔猎技艺的传承与“出师礼”。
在望潮村,一个年轻渔夫能否独当一面。
其标志便是在师傅的辅助下,独自捕获一条极具挑战性的鱼,方算正式出师,能拥有自己的渔船。
源能潮汐后,【汐浪鱼】因其必须双人合作的特殊性,其捕获的难度之高。
以及与祭祀“主祭品”绑定的神圣光环,自然而然地,成为了这项“出师礼”的最高荣誉。
数十年来,师徒挑战者众,成功者寥寥。
随着两个习俗的深度绑定,“捕获汐浪鱼”,渐渐从一项单纯的技艺考验,演变成了一种象征。
能成功的师徒,师傅证明了自己宝刀未老,传承有人;
而那名出师的年轻人,则会被全村视为英雄,成为年轻一辈的领袖,拥有极高的威望。
更有可能,被推举为当年九月海神祭的主祭,亲手将那条鱼,献入漩涡。
听完这番讲述,林清野总算明白了七七八八,可新的疑问又冒了出来。
“禹老,这番传统,晚辈敬佩。可这与我何干?为何是我来钓?”
是啊,这才是问题的核心。
这本是望潮村内部的最高荣誉,为何会落在一个外人,一个初来乍到的年轻人身上?
禹长浮没有回答,他只是看向姜叔。
姜叔长长地叹了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这事,还是我来说吧。”
“其实,我,还有我父母,都是望潮村的人。滩涂边那栋木屋,就是我们家以前的老宅。”
一桩更深的辛秘,就此揭开。
姜叔的父亲,姜淮,便是当年挑战【汐浪鱼】的师徒之一,而且,是那个年轻人。
那一年,本该是姜淮的师兄,也是前一年的“出师英雄”,作为主钓手出海的。
可天有不测风云,那位师兄在一场意外中不幸亡故,村里一时间竟找不出能稳定捕获此鱼的人选。
祭祀在即,无奈之下,老师傅只能带着尚未出师的姜淮,冒险一搏。
只是,老师傅年事己高,精力不济。
若是带着经验丰富的师兄,尚可勉力支撑。
可面对一个毫无经验的师弟,他不仅要稳船,还要分出大半心神去指导,去护持。
意外,就这么发生了。
在与【汐浪鱼】角力的最后关头,为了护住被浪头打得摇摇欲坠的姜淮,老师傅力竭不稳,不慎跌入狂暴的浪涌之中。
其身被鱼线缠住,挣扎施救间,线断,整个人被鱼拖入海底。
尸骨无存。
这件事,成了姜淮一生的心病。
数年后,他带着妻儿,黯然离开望潮村,远走他乡,之后再也未曾回来。
不乏有此原因。
自那之后,村里“捕获汐浪鱼”的传统,因为没有合适人员,便一首断断续续。
首至近些年,彻底停摆。
“”
姜叔讲完,滩涂上一片死寂。
许多年轻一辈的村民,也是第一次听到这段往事。
“最近,村子里人心浮动,不大安稳。”
禹长浮接过话头,用只有三个人听到的音量说道,“我想着,重启海神祭,用老祖宗传下的法子,安一安大家的心。”
“而姜平潮”他看向姜叔,
“他想了结他父亲当年的遗愿,对于他自己而言,也算是一种技艺传承。于是,我们便商量着,把你请了来。”
林清野彻底明白过来。
所以之前那什么人生鱼获这类的唯心派之言,都是唬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