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野没点破,过于较真容易没朋友。
两人穿过大半个渔村,来到海边。
夜色笼罩下的海滩,与林清野想象中那阳光沙滩,碧水蓝天的度假胜地,没有半点关系。
脚下是湿滑泥泞的滩涂,空气中弥漫着挥之不去的咸腥。
远处,几只被脚步声惊扰的海鸟沙哑吼叫,盘旋着飞入更深的黑暗。
临走前还不忘留下一两坨来自高空的馈赠。
抬头看了看天,林清野默默地拉开了与姜叔之间的距离。
他目标大,让他吸引来自高空中的火力。
只是如此滩涂,让林清野那套“趁着地不值钱,圈块地,等以后发展起来,搞一套临海别墅来度假”的退休规划,正式宣告破产。
姜叔那所谓的“朋友家”,就在滩涂边缘。
一栋孤零零的木屋,旁边还有个更大的仓库。
屋子虽然看着像是长期空置,缺少生活气息,但边边角角却很干净,显然有人定期打扫。
林清野跟在后面,看着姜叔熟门熟路地从门框上一块松动的木板后摸出钥匙,心中那点吐槽的欲望愈发强烈。
不过,害人之心,姜叔是没有的。
这一点,林清野很确定。
两人这段时间的交情,足以让他做出这个判断。
他现在更好奇的是,这老渔夫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费这么大劲把自己诓来。
因为约定了黎明便要出发,两人没多耽搁。
将路上带来的干粮简单用火烤热,囫囵下肚,林清野便和衣躺在了那张木板床上。
床很硬,但对一个种田人而言,算不上什么。
姜叔则在仓库和木屋间进进出出,检查着什么,铁器碰撞的叮当声不时传来。
林清野闭上眼,听着屋外单调的海浪声,思绪渐渐放空。
不知过了多久,姜叔回来了。
林清野感觉到床板微微一沉,他自觉地朝里挪了挪,给对方让出半个身位。
两人就这么挤在一张床上,和衣而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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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未明,东方只有一线模糊的鱼肚白。
林清野己经醒来,他提着渔具船桨,姜叔则更干脆,扛着一艘两米多长、半米多宽的狭长小船。
从这里到海边的下水点,还有西五百米的距离。
“走吧,小子,是骡子是马,今天就该拉出来遛遛了。”姜叔拍了拍船身。
两人一前一后,走向海边。
只是走着走着,林清野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按理说,这凌晨西五点的光景,又是出海这种需要悄无声息的活计,本该是越走越荒凉才对。
可远处,影影绰绰的,竟有不少人影。
他们三三两两地聚在滩涂边,像是在等待什么。
林清野心中纳闷,这望潮村的渔民,都这么勤快的吗?起得比咕嘟都早?
而且,那些人影虽看不真切,但林清野能感觉到,他们的注意力,似乎都集中在自己和姜叔这边。
等到了下水点,这种感觉愈发强烈。
远处聚集的人影更多了,黑压压的一片,像是在围观什么十年难遇的奇景。
林清野心中那点荒诞感又冒了出来,他看看姜叔,又看看那些人。
这事,越来越有趣了。
姜叔对周围的目光恍若未闻,他将小船放下,用力一推,船头便没入水中。
“上来吧。”他率先跳上船,冲林清野招了招手。
林清野这才回过神,他看着那艘在水面上微微摇晃的小船,突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他好像是第一次上这种纯靠人力的无动力小船。
前世今生,坐过的观光船倒是不少,稳如平地。
可眼前这个,显然不是一个量级。
他学着姜叔的样子,一条腿先迈上船。
人刚站稳,脚下的小船便猛地一晃!
林清野下意识地想用蛮力稳住身形,结果越是用力对抗,船晃得越厉害。
远处围观的人群中,似乎传来一阵低笑声。
“放松!别跟它较劲!”姜叔的声音从船尾传来,“你把它当活物,它顶你,你就顺着它的力道走,把劲儿卸了!”
林清野立刻收敛心神,【神农感知】铺开,不再是去对抗,而是去感受水面的每一丝波动。
脚下的小船不再是一个死物,而是一个与水面共生的生命体。
他慢慢调整着身体的重心,借着水波的反馈,将那股摇晃的力道,化解于无形。
几次尝试后,他终于找到了那种微妙的平衡感。
最终,稳稳地走到船头,盘膝坐下。
“不错,悟性可以。”姜叔赞了一句。
“划桨,出海!”
随着姜叔一声低喝,木桨划破水面,两人一舟,朝着那片灰蒙蒙的苍茫大海,缓缓驶去。
小船在姜叔的操控下,行进得又快又稳。
船头破开水面,留下一道v形的白色浪痕。
周围,是海天一色的灰蓝,安静得只能听见船桨划过水面的声音。
“小子,听好。”
姜叔划着桨,现在才开始讲解“考题”。
颇有种临时抱佛脚的意味。
“咱们这次的目标,叫【汐浪鱼】,三阶下品。这鱼有个怪癖,它出现的地方,会自行生出一片浪涌。这也是它名字的由来。”
“它的吃口信号,就藏在那浪涌里,因为有海浪干扰,纷繁复杂,你得刨除杂念用心去感觉。”
他又指了指林清野面前那根鱼竿。
“这竿子,是我用三阶的【海龙木】的主干,混着【冰蚕丝】和鱼胶,花了半年才做成的,韧性极佳;
线,是【海蛛丝】,其能承受千斤的拉力,且能最大幅度消除浪涌对于鱼线的影响;
钩子,是闻人泰用【寒铁】打的大号环形钩。
铅坠用的是【浮石】加重铅,能让饵悬在水层,随着浪涌浮动,且不走偏。”
一番话,事无巨细,将所有能考虑到的细节,都交代得清清楚楚。
林清野静静地听着,将每一个字都记在心里。
小船,在无风无浪的海面上,平稳地滑行。
远处的海岸线,渐渐变成一条模糊的黑线。
而那些围观的人群,也早己看不见踪影。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人,和这一叶扁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