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场边缘,夕阳西下。
送走温青烟之前,林清野的目光落在了那片刚刚种下的幼苗上。
看着它们,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冒了出来:这些东西长出来之后,怎么卖?
他想起了孙大爷家那些被当成猪食的【铁皮梨】,想起了村民们脸上那种习以为常的无奈。
【源能逸散】。
这个问题不解决,他脚下这片土地无论产出多少,最终的价值都会在时间的流逝中,被无情地归零。
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把孙大爷的悲剧,在更大的规模上重演一遍。
整个云溪村的贫穷,本质上是一个技术锁定导致的系统性困境。
没有加工能力,就没有产品附加值;
没有附加值,就没有种植的动力;
没有动力,就只能守着金山受穷。
这是一个死循环。
一个念头在他脑中逐渐清晰:农产品加工走不通,那草药呢?
炼制丹药、药膏,同样是将天然产物进行加工,它们之间,总该有些底层的逻辑是相通的。
“青烟,等一下。”他叫住了正要转身的温青烟,“有个事,想请教一下。”
温青烟的脚步停住,她能感觉到,这个问题,和之前的闲聊不同。
“你说。”
“你们炼制药膏丹药,是怎么解决源能流失问题的?”
这个问题,显然触及了她的专业核心。
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思索了片刻,似乎在寻找一种非专业人士也能理解的解释方式。
“本质上,是建立一种新的能量平衡。”
“每一种灵植,都有自己独特的源能属性。而一副成熟的方剂,必须找到一味主药。用它的力量,去整合、镇压其他所有佐药。
再通过特定的配比,让不同属性的源能相互制衡、相互消耗,最终在药剂内部,形成一个自洽、稳定的能量循环。
到那时,能量便不再外泄。”
“再者是炮制。”
“这是物理层面的干预,也是最耗费心力的一环。不同的药材,处理手法天差地别,错一步,整炉皆废。
有的需要用【寒潭水】反复淬炼,中和其烈性;有的则要用【阳起石】细细研磨,激发其活性。
这些手法的本质,都是利用外部稳定能量场,去强行干预、改变药材内部的源能结构。”
她看着林清野,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关键。
“但这套东西,没办法用在农产品上。
“首先,价值就不对等。你不可能为了一斤梨,搭进去半斤更珍贵的材料当主药。
其次,也没法规模化。农业的单位是‘亩’,是‘吨’,而药剂学的单位是‘钱’,是‘克’。你不可能像处理一株百年老参一样,去精细地【炮制】一座山的玉米。”
林清野彻底明白了。
药剂学,走的是精密、昂贵、不计成本的精英路线。
而农业加工,追求的是稳定、廉价、可复制的路线。
两者的道路,从一开始就背道而驰。
想解决云溪村的困境,不能指望改良,必须是一场革命。
必须创造出一种全新的、低成本、可规模化的源能封存技术。
就在两人探讨结束,温青烟正要告辞时。
“咻——!”
一阵急促的破风声,由远及近。
那身影察觉到农场边缘有人,一个急停,脚下的碎石被带起,稳稳地落在了他们面前。
是秦筝旋。
但她此刻的状态,很不对。
她身上那件合身的皮甲有些破损,头发散乱,额角全是汗。
“青烟!”她看到温青烟,声音都有些发紧,“止血药!最快的!”
这时,林清野和温青烟才看清,她怀里,紧紧抱着一团染血的物体。
那是一只通体雪白、皮毛上带着淡淡银色斑纹的小兽。
在它出现的一瞬间,林清野的【神农感知】立刻给出信息。
【名称】:月光狐(幼崽期)
【品阶】:三阶上品(潜力)
【状态】:重伤、濒死。
【特性】:月光亲和、精神敏感、速度特化,成年后是极其优秀的斥候与伙伴。
三阶上品!这小东西的潜力,非同小可。
小家伙状态糟糕,怪不得秦筝旋如此着急。
原来,村子外围巡逻区,秦筝旋发现了一处刚结束的战斗痕迹。
她赶到时,只剩下这只躺在母亲冰冷尸体旁,奄奄一息的小家伙。
它的腹部,有一道深可见骨的爪伤,几乎将它开膛破肚。
以秦筝旋的行事风格,她本不该多管闲事。
在荒野,生与死是常态,弱肉强食是唯一的法则。
她见过太多比这更惨烈的场面,内心早己坚硬如铁。
但当她准备转身离开时,那只小狐狸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微微抬起头,伸出粉嫩的舌头,轻轻舔了舔她手指。
它那双清澈的眼睛,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
那一刻,她心中某个地方,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
是一种在死亡面前,对另一个生命的本能亲近。
这种感觉,让她回忆起第一次见到养母苗洛霞的场景。
几乎是本能地,她俯身抱起这个小生命,用尽全力,一路狂奔回来。
温青烟迅速蹲下身,她的手指拂过小兽的伤口,脸色变得无比凝重。
“伤口太深,脏器可能己经受损,失血太多了!必须立刻用【生肌膏】封住伤口,锁住最后一丝生机!但是上次的原料都用完了,新的还没配好,只有婆婆那儿有成品!”
秦筝旋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她比谁都清楚,从这里到百草堂,哪怕她拼了命跑,最快也要十分钟。
而怀里这个小家伙的呼吸,己经微弱到几乎感觉不到。
来不及了。
温青烟也急得眼眶发红。她脑中闪过无数种草药的名字和处理方法,却又被自己一一否决。
普通的草药见效太慢,根本无法应对如此严重的创伤。
她满腹医理,此刻却无药可用。
这种眼睁睁看着生命在自己面前流逝,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感觉,不是滋味。
三个人,一片死寂,只有晚风吹过荒地的声音。
死局?
不,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