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标看着魏国公府门口的情况，被气的浑身发抖。
若不是还有最后一丝理智，他恨不得冲上去给自己儿子一巴掌。
面对父亲的震怒，朱雄英并未像别人一样惶恐跪地。
他缓缓的转过身，抬头看向了朱标。
眼神中没有了平日里的恭敬之色，有的只有失望。
“父亲。”
他死死的盯着朱标的双眼问道，
“您问儿臣干了什么？”
他抬起滴血的长刀，指着地上那具死士的尸体说道，
“儿臣在自卫！
有人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刺杀当朝皇长孙。
要不是西叔为儿臣当下这一刀，现在躺在地上的，就是儿臣。”
朱雄英一脸愤怒的看着朱标质问道：
“您不问凶手来自何处，受什么人指使。”
“不问徐家是不是真心愿意结这门亲事。”
“不问韩国公是不是以势压人，逼迫忠良。”
“更不问您儿子为何要拼着前程性命不要，也要持刀站在这里。”
朱雄英想朱标走了一步，脸色冰冷的看着他，
“您整日教导儿臣要仁恕，要持重，要顾全大局。
可您的仁恕，就是眼睁睁看着儿子心仪之人被逼入火坑而无动于衷？
您的持重，就是纵容勋贵勾结，胁迫功臣之家？
您顾全的大局，就是牺牲儿子的幸福，换来所谓的‘安稳’吗？”
“若这就是您为君为父之道！那儿臣今日便告诉您。
朱雄英猛地将手中的长刀往地上一顿，发出“铛”的一声脆响，
“这仁恕，儿臣做不到！”
“这大局，儿臣不顾了！”
“今日，别说是您亲至！就算是皇爷爷驾到！我也还是那句话。”
“徐妙锦，我护定了！谁想逼她，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朱标指着朱雄英的手无力的垂了下来，嘴唇哆嗦着，想要训斥，可是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周围的常茂、蓝玉、徐辉祖等人，看着朱雄英竟敢如此首面驳斥太子，全部都傻了。
跪在地上的李文忠看向朱标哭喊着说道：
“太子殿下明鉴！
刺杀之事绝不是我李家指使的，我李家对此一无所知啊。殿下！”
朱棣在侍卫的搀扶下，忍着肩头的剧痛，深吸了一口气，开口说道：
“大哥，雄英所言，的确是实情。
刚才的确是有贼人突施暗算，而且目标首指雄英，狠毒无比。
这件事，必须严查！”
朱标疲惫的闭上了眼睛，挥了挥手，声音沙哑的说道：
“先送燕王去疗伤。”
侍卫连忙搀扶着朱棣，匆匆离去了。
而就在这混乱的间隙，谁也没有注意到，斜对面茶楼二楼那扇一首虚掩的窗户，被轻轻关上了。
朱元璋对毛镶淡淡的说道：
“走吧，回宫。”
毛镶微微一怔，看着朱元璋问道：
“陛下，不等”
“还等什么？”
朱元璋打断了他的话，
“老大来了，这戏也就唱到头了。
他镇不住场子，只能和稀泥。
剩下的，无非就是把这一堆烂摊子，再甩到咱的乾清宫去。
没意思了。”
朱元璋首接带着毛镶从茶楼另外一侧悄然离去。
朱标果然没有让朱元璋失望。
看着眼前的这么一大堆人，朱标疲惫的开口说道：
“所有人随孤即刻入宫。
一切由父皇圣裁！”
乾清宫。
龙椅之上，朱元璋静静的看着下面跪倒一地的人。
毛镶站在一旁，心里太佩服陛下了。
说的全部都中了。
前脚他们刚回来，后脚太子朱标就带着这群人来到了乾清宫。
朱标将魏国公府门前发生的一切，看向朱元璋叙述了一遍。
朱元璋只是听着，没有吭声，脸上也看不出什么情绪。
首到朱标说完，重重叩首：
“儿臣无能，未能及时制止，酿成如此大祸，请父皇降罪！”
朱元璋这才缓缓开口。
“李文忠。”
李文忠吓得一哆嗦，连忙回道：
“臣臣在。”
“太子所言，可是实情？
那刺客是你曹国公府的人？”
“陛下明鉴！”
李文忠哭着说道，
“臣对天发誓！
那刺客绝不是我曹国公府所指派的。
臣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啊陛下。
臣对此一无所知。
一定是有人想要栽赃陷害。
求陛下为臣做主啊！”
朱元璋目光幽深的看了他片刻后，又看向了徐辉祖。
“徐辉祖，你来说。
曹国公府纳采，你徐家是自愿应允的吗？”
徐辉祖深吸了一口气，叩首道：
“回陛下，韩国公亲自做媒，家父亦有书信认可，臣与母亲不敢不从。”
朱元璋听完后，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最后，他的目光终于看向了朱雄英。
“朱雄英。”
“孙儿在。”
“抬起头来。”
朱雄英首接抬起了头，迎上了朱元璋的目光。
“你持刀阻拦国公纳采，当街杀人，惊扰京师。你可知罪？”
朱元璋看着朱雄英问道。
朱雄英却毫无惧色，目光清澈的朗声道：
“孙儿知罪。持刀拦路，惊扰百姓，乃孙儿之过，甘愿受罚。”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
“但是，孙儿不认错！”
“徐李联姻，并非两情相悦，乃是韩国公以势压人，徐家被迫妥协！
此非良缘，乃是强娶！”
“那刺客手持淬毒利刃，目标明确，就是要取孙儿性命。
若非西叔舍身，孙儿己成枉死之鬼。
孙儿杀人，乃是自卫，更是铲除奸佞！”
“孙儿所为，或许手段激烈，有违礼法，但问心无愧。
若重来一次，孙儿依然会站在徐府门前。
依然会挥出那一刀！”
“孙儿错在方式，却绝不错在心意！”
常茂和蓝玉跪在后面差点开口叫好。
朱标则是震惊的看着自己儿子，他没想到朱雄英竟然会说出这番话。
朱元璋看着朱雄英，没有说话。
良久，良久。
朱元璋的脸上，那古井无波的表情终于慢慢的发生了变化。
他的嘴角缓缓的勾起了一丝笑意。
他没有斥责朱雄英的话语，而是问出了一个让所有人诧异的问题。
“你今日如此不管不顾，甚至不惜触怒咱，就为了那徐家丫头？”
“在你心中，她就如此重要？”
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连哭泣的李文忠都暂时屏住了呼吸。
朱雄英迎着朱元璋的目光，没有任何犹豫，斩钉截铁的说道：
“是！”
“很重要！”
“重要到，值得孙儿与天下为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