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内灯火通明。
朱元璋没有像往常一样批阅奏章,而是负手站立在《大明疆域图》的前方。
毛镶跪在朱元璋的身后,将开平王府内发生的事情,包括朱雄英那石破天惊的抢亲计划,全部禀报了一遍。
毛镶说完之后,便不再吭声了。
等待着陛下的雷霆大怒。
皇长孙竟然敢密谋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公然挑衅礼法朝纲,陛下怎么可能不怒?
然而。
“哈哈哈。”
一阵大笑的声音响起。
朱元璋猛地转过身,脸上非但没有一丝怒容,反而洋溢着一种近乎狂喜的兴奋之色。
“好!好小子!
有种!真他娘的有种!哈哈哈!”
朱元璋眼中精光爆射,
“抢亲?当着李家纳彩队伍的面去抢?
还要问过他手里的刀?
像!太像了!
哈哈哈!这才是咱老朱家的种该干的事。”
朱雄英这股子不管不顾,老子就是要定了的狠劲儿。
这股子天王老子来了也敢掀桌子的霸气。
像!太像他年轻的时候了!
毛镶跪在地上,脸上浮现出一丝错愕之色。
陛下的这种反应,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朱元璋笑着走到了毛镶的身边。
“毛镶!”
“臣在。”
“听着!”
朱元璋目光灼灼的看着毛镶,
“三天之后,魏国公府门前,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闹得多大。
只要没有动刀兵见血要人命,五城兵马司、巡城御史、顺天府衙所有衙门,都给咱装聋作哑。
谁也不许靠近!谁也不许插手!
就当做不知道!明白吗?”
毛镶虽然震惊,但是还是急忙回道:
“臣明白!”
他立刻领命,但还是犹豫了一下问道:
“若是若是曹国公府调集家将”
“李家?”
朱元璋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文忠那臭小子要是敢先动刀兵,以多欺少,那他这个国公也算当到头了。
你给咱盯紧了,文忠那臭小子若是敢妄动,就给咱立刻拿下。
但若是咱那大孙自己挑的事,自己出的手那就让他闹。
咱倒要看看,他能把这天,捅出个多大的窟窿!”
“是!”
毛镶彻底明白了。
陛下这是要给皇长孙一个绝对“公平”的胡闹环境!
既要磨砺孙子的爪牙,又要趁机敲打淮西的那些勋贵势力。
一个个的都敢骑到皇长孙的脖子上了,都活拧巴了!
“还有。”
朱元璋摸了摸下巴,继续说道,
“那天给咱在附近找个视线好的地方。
嗯就魏国公府斜对面那家茶楼的二楼雅间,给咱包下来。
咱要亲眼看看这场大戏!”
毛镶感觉有些无语了,但还是说道:
“臣遵旨!”
“去吧!把事情给咱办漂亮点。
记住,一个字都不能泄露出去!
要是让咱那大孙提前知道了,唯你是问!”
朱元璋摆了摆手叮嘱道。
“臣以性命担保!”
毛镶说完后,起身就出去安排去了。
大殿内,再次只剩下朱元璋一个人。
朱元璋看着门外的残月,脸上一带着一种兴奋,期待的表情。
“臭小子咱把台子都给你搭好了。”
“锣鼓家伙也都给你清场了。”
“是骡子是马,该拉出来溜溜了!”
“让咱看看,你是真龙还是个银样镴枪头!”
接下来的两天,应天府的表面上一片的风平浪静,甚至比以往更加的井然有序。
然而,在普通人感知不到的层面,一股无形的力量开始了悄然运作。
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巡城御史的头目,顺天府尹这些掌管应天府治安的核心人物,先后都偶遇或者被上官提醒。
三日后的某个时段,魏国公府周边区域,无论发生任何异常,除非收到明确指令,否则一律不得干涉,原地待命。
众人心中惊疑不定,暗自猜测究竟要出何等大事,竟需如此兴师动众又讳莫如深?
但无人敢多问一句。
曹国公府内,洋溢着一片喜气洋洋的气氛。
李文忠虽然对徐家当初的拖延有所不满,但是后来韩国公李善长出面替自己说话,这让李文忠很是得意。
开平王府和郑国公府,则紧急调动了起来。
在外的所有家将,全部被调集了回来。
蓝玉更是将其义子,全部调回了应天府。
而处于东宫内的朱雄英,每日依旧读书习武,仿佛无事发生一样。
只不过常氏的贴身侍女小翠,在第二天的夜晚,无意间看见朱雄英坐在水池边,正在磨着一把刀。
终于,第三天到了。
曹国公府锣鼓喧天,热闹非凡。
李文忠亲自督促,一队穿着喜庆红衣的家丁护院,抬着丰厚的纳采礼品,由官媒领着,浩浩荡荡地出了府门,吹吹打打的,朝着魏国公府方向而去。
引得沿途百姓纷纷驻足围观,议论纷纷,皆道曹国公府好大的排场,好一桩门当户对的婚事。
与此同时,开平王府侧门悄然打开,数十名穿着普通百姓服饰、但眼神精悍的汉子,无声无息的融入了前往魏国公府方向的人流之中。
郑国公府内,常升坐立不安的不断派人打探消息。
凉国公蓝玉,换上了一身不起眼的常服,如同一个富家老翁,也登上了前往魏国公府附近的马车。
而皇城东华门内,一辆看似普通的马车悄然驶出,车内坐着的,正是一脸冷峻的朱雄英。
他的膝上,横放着一柄用黄布包裹的长刀。
风暴的中心,魏国公府,此刻却大门紧闭,门楣上甚至连个红绸都未曾悬挂。
斜对面茶楼的二楼雅间,虚掩的窗户后,一双玩味的眼睛正饶有兴趣的看着下面越来越近的纳彩队伍。
毛镶安静的侍立在一边。
所有角色,均己就位。
锣鼓声越来越近,李家的纳采队伍己经到了街口。
好戏,即将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