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片改编自那时候还属于英国,如今属于爱尔兰小说作家的布拉姆·斯托克出版的那部定义了后世所有吸血鬼形象的哥特小说经典《德古拉》。
然而,将德古拉伯爵的恐怖与诱惑搬上银幕,科波拉绝非开先河者。
早在默片时代的馀晖中,1931年,环球影业便推出了由匈牙利演员贝拉·卢戈西主演的《德古拉》。
卢戈西那苍白的面容、深邃的眼窝、优雅得近乎刻意的举止,以及那句带着浓重东欧□的“lvanttosuckyourblood”,瞬间刻入流文化的基因。
这部影片为吸血鬼形象奠定了阴郁、神秘、充满异域贵族气息的视觉符号。
环球随后推出的一系列续集,如《德古拉的女儿》,成功将吸血鬼题材纳入了好莱坞恐怖片的类型流水线。
但代价是情节愈发天马行空,与斯托克原着复杂精妙的叙事结构和心理惊悚渐行渐远。
时间推进到1958年,英国的汉默电影公司为德古拉注入了新的血液。
这一版德古拉虽然影响力巨大,但无疑将角色推向了另一个与原着精神相悖的极端,变成纯粹的嗜血怪物。
在宣布接新的《德古拉》电影项目,弗朗西斯·刻薄对媒体掷地有声地承诺:“
这将是一次对斯托克原着精神的忠实回归。
它的内核,是关于一种超越了死亡本身、扭曲而永恒的爱。“
这个宣言本身,就是对过往偏离轨道的拨乱反正。
有趣的是,这个项目的缘起,并非科波拉主动寻觅,而是一次阴差阳错的“引荐”
影片预定的女主角,当时已凭借《甲壳虫汁》、《希德姐妹帮》、《剪刀手爱德华》
她敏锐地意识到其中蕴含的潜力,但认为其体量和深度更适合一部电影巨制。
更重要的是,她心中立刻浮现出一个导演的名字:弗朗西斯·福特·科波拉。
两人此前因《教父3》的选角而结缘,瑞德一度是扮演阿尔·帕西诺女儿的热门人选,最终却因档期冲突遗撼错过。
这份未竟的合作之缘,让瑞德鼓起勇气,带着项目书直接找到了科波拉。
科波拉翻阅了现有的剧本,眉头紧锁。他觉得故事流于俗套,缺乏新意,未能真正挖掘出原着中那令人战栗的浪漫与绝望的内核。
“薇若娜,故事很好,但剧本——太普通了。”科波拉直言不讳。
他不想重复前人走过的路,为了挽救这个被瑞德慧眼相中的项目,科波拉展现了他作为制片人的魄力,他决定推倒重来。
哈特是一位深谙哥特文学的研究者,他敏锐地捕捉到了科波拉的意图,并做出了一个关键性的历史嫁接。
他将德古拉伯爵的原型,明确指向了历史上真实存在的瓦拉几亚大公:弗拉德三世。
这位大公因其残酷的惩罚方式而获得“穿刺者弗拉德”的恐怖绰号,历史记载中,弗拉德三世性情暴烈,据说患有罕见的“见血发狂症”,其虐杀俘虏的残酷手段令人胆寒。
哈特巧妙地将这些史实元素融入德古拉的起源故事:一位因爱妻伊丽莎白误信其死讯而自杀,进而诅咒上帝、背弃信仰,最终堕入黑暗永生诅咒的悲情战士。
这一设置,不仅为德古拉提供了令人同情的动机,更将斯托克小说中隐含的、关于信仰崩塌与永恒诅咒的哲学思考具象化,堪称神来之笔。
哈特此举,无疑是将被各种改编越带越偏的德古拉伯爵形象,强力拉回了斯托克原着所设置的、兼具历史厚重感与人性悲剧深度的正轨。
这个充满野心和深度的剧本,打动了哥伦比亚影业的高层。
彼时,哥伦比亚正渴望一部能与环球影业的冒险电影、二十世纪福克斯的史诗片相抗衡的重量级作品。
他们看到了科波拉的金字招牌、薇若娜·瑞德的票房号召力,以及剧本中蕴含的史诗格局与艺术潜力。
经过激烈讨论,哥伦比亚拍板,为这部影片开出了4000万美元预算。
然而,这笔巨额投资的附带条件极其明确且不容置疑。科波拉本人必须亲自执导这部电影。
这个条件,对科波拉而言,既是机遇,也是压力,更是救赎。
他个人的电影工作室美国活动画片此时正深陷财务泥潭,连续三年的亏损累计高达2700万美元。
哥伦比亚的橄榄枝和这4000万预算,几乎是拯救他毕生心血的唯一曙光。
为了填补亏空,保住工作室,科波拉没有太多选择馀地。
他深吸一口气,接下了这个充满挑战的重任。
1991年,《吸血僵尸惊情四百年》项目正式立项,开始紧锣密鼓的筹备。
筹备工作从1991年11月便已悄然激活,远比外界想象的要早。
科波拉召集了他信赖的班底,美术指导托马斯·桑德斯要构建一个既忠实于维多利亚时代风貌,又充满哥特式奇诡想象的世界。
服装设计师石冈瑛子则被赋予重任,要用服装直接表达角色的灵魂与电影的象征主义风格。
无数的手稿、模型、布料小样在工作室里堆积如山,一场视觉盛宴正在幕后悄然孕育。
经过漫长而艰辛的数月筹备,时间终于推进到选角阶段,这是将纸上灵魂赋予血肉的关键一步。
消息传出,好莱坞的演员们闻风而动。
谁不想在科波拉这样的大师手下,出演一部注定加载影史的巨作?
尤其是片中至关重要的男性角色,年轻的英国律师乔纳森。
他是故事的引线,是德古拉第一个猎物,也是连接维多利亚伦敦与特兰西瓦尼亚古堡的纽带。
这个角色需要兼具英国绅士的拘谨优雅、陷入绝境时的恐惧脆弱,以及面对超自然恐怖时残存的勇气。
影片这个阵仗,那是奔着北美破亿,全球卖三到四亿美元的票房去的,妥妥的商业大片。
甚至可以这样说,拿到这个角色,有助于亚历克斯在商业片上获得机会。
虽然乔纳森这个角色只是一个男二号,但戏份很多,分量足够。
能够主演一部北美票房过亿的电影意味着什么,不用菲娜·科恩提醒亚历克斯也明白。
电影公司通常只看重你能带来多少真金白银的回报,回报率高,你的片酬、你的选择权、你在这个食物链上的位置,自然水涨船高。
为了获得更高的地位,更多的片酬,亚历克斯对这个角色势在必得。
他立刻行动起来,首先,他跑遍了洛杉矶几家着名的书店,终于买到了布拉姆·斯托克的原着说《德古拉》。
这不是一本轻松易读的书,充满了维多利亚时代特有的繁复文风和大量的书信体叙事亚历克斯沉下心来,反复研读,不仅揣摩乔纳森·哈克的心理轨迹,更试图理解整个故事的时代背景和哥特氛围。
他尤其注意哈克在特兰西瓦尼亚古堡中,从自信的律师到惊恐的囚徒,再到试图反抗的幸存者这一系列复杂的心路转变。
光有文本还不够。
亚历克斯通过各种渠道,搜集了几平所有能找到的《德古拉》影视改编作品录像带。
从1931年卢戈西的经典,到1958年克里斯托弗·李的恐怖演绎,再到其他一些不太知名的版本。
他象做学术研究一样,一帧一帧地观看、分析、比较。
他观察不同演员如何处理哈克初入古堡时的天真、遭遇伯爵时的毛骨悚然、被女吸血鬼诱惑时的挣扎,以及最终逃出生天后的创伤。
他试图剥离那些因时代局限或商业考量而附加的表演痕迹,努力捕捉斯托克笔下那个相对更真实、更平凡的年轻人形象:一个被卷入超自然旋涡的普通人。
亚历克斯甚至专门请了一位方言教练,反复打磨自己本就纯正的英国口音。
使其更符合维多利亚时代伦敦中产阶级律师的腔调,并添加一丝面对极端恐惧时可能产生的细微颤斗和语无伦次。
亚历克斯深知,在科波拉这样追求细节极致的导演面前,任何一点虚假都可能成为致命伤。
充足的准备是获得成功的必要条件,天上可能会掉馅饼,一旦有那一天,没有一个充足的准备是把握不住机会的。
哪怕是前世饱受诟病的鲜肉小花们,那也是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当然,是哪个面的准备就不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