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大厅静默许久。
苍狮手中的黄铜烟杆无声滑落。
他那张永远挂着温和笑意的脸，此刻只剩下僵硬与无法掩饰的骇然。
作为自由联盟的领袖，他设想过无数种敌人。
议会的腐朽，异种的凶残，甚至其他幸存区的野心。
但他从未想过，敌人会是灵网本身。
那如同空气与水，渗透在人类文明每个角落，支撑着一切运转的基石。
红尘剑圣脸上，同样流露不解。
他一生修剑，剑心通明，斩尽天下不平事。
可他的剑，该如何去斩一个无形无质，存在于亿万人衣食住行当中的数据意识？
钟离无恨的身体绷得像一根拉满的弓弦。
【焚天圣剑】的剑柄被他下意识握紧。
灼热灵能在他掌心涌动，却找不到任何可以宣泄的目标。
他可以为了挚友一怒拔剑，对抗议会。
但他此刻面对的，是一个连敌人形态都无法定义的存在。
鸦站在阴影里，身躯微微颤抖。
她对议会的忠诚信仰，在这一刻受到前所未有的冲击。
如果灵网产生灵智，并开始干预一切。
那么议会的许多决策，究竟是出自人类高层的判断？
还是早已被优化过的结果？
大秦壁垒镇国元帅的意志，是否也受到了影响？
这个念头让她不寒而栗！
在这些成名已久，心智坚毅的强者们陷入内心混乱时。
李墨和苏清雪，却异常的安静。
他们并肩站立，看着那团不断变幻形态的几何图形，眼神里没有震惊，没有恐惧，只有平静。
仿佛零刚才说的，不是足以颠覆世界观的真相，而是一件早就被预料到的事。
【原来如此。】
李墨的灵魂深处，意念电光火石间与苏清雪交汇。
【这就说得通了！】
苏清雪的猜测了起来。
【我前世的悲剧，议会最后的疯狂决策，那些看似巧合却处处透着诡异的资源调动，一切的源头可能都在这里。】
李墨思维飞速运转，将所有线索串联起来。
为何议会，会对一个生活职业如此看重，甚至不惜一切代价要掌控他？
因为灵网“看”出了【玄醴酿师】的本质。
为什么苏清雪会重生？
或许不是单纯意外，而是世界法则在被灵网侵蚀到极致前的最后一次自救，将一枚最重要的变数送回过去。
既然灵网都能产生意识，那李墨干脆脑洞大开一番。
还有……那无处不在的情绪吞噬者。
现在看来，它们根本不是什么随机出现的特殊异种。
它们就是灵网间接培养的牧羊犬，是它收割人类情感能源的工具！
他们两人，从一开始，就处在这场巨大棋局的中心。
一个是被灵网盯上的核心能源。
一个是世界意志送回来的破局者。
所有的巧合，背后都是必然。
【它想圈养我们，把我们变成它的新能源电池。】李墨的意念带着一丝嘲弄。
【那就毁了它。】苏清雪的回答简单直接，杀意凛然。
【不。】李墨否定了这个想法，【现在的人类，离不开灵网。毁了它，我们也寸步难行。我们就像寄生在鲸鱼身上的藤壶，杀了鲸鱼，我们也会立刻沉入深海。】
【那怎么办？】
【既然它想当棋手……】李墨的眼中，闪过一抹深不见底的寒光，【那就陪它玩。只不过，谁是棋子，谁是棋手，要重新定义一下了。】
“咳……咳咳……”
苍狮剧烈地咳嗽起来，强行让自己从僵直中恢复。
他捡起烟杆，却发现手抖得厉害，根本点不着火。
他看向李墨和苏清雪，声音沙哑艰涩。
“两个小家伙……你们……怎么看？”
他问出了这句话。
自由联盟的领袖，在面对这终极的绝望时，下意识地向两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寻求答案。
红尘剑圣、钟离无恨和鸦的目光，也瞬间聚焦过来。
他们发现，这两个孩子从始至终都极为冷静。
这本身就是他们之中，最不合常理的现象。
李墨终于动了。
他转过身，平静看着大厅里这几位跺跺脚就能让一方震动的大人物。
“没什么好看的。”
“一个有了想法的工具而已。”
“既然它不想当工具了，那就让它连工具都当不成。”
这番话，让苍狮等人再次一愣。
这是何等狂妄的语气！
那可是灵网！
连大秦第一强者-红尘剑圣都不可能毁掉的灵网！
“你的意思是……毁掉它？”红尘剑圣皱眉，这与他刚才的想法一样，但他也明白其中的后果。
“不，前辈。”李墨摇了摇头，“毁掉它，是它最想看到的结果之一，因为那意味着人类文明的倒退与混乱，最终还是会落入它所设定的未来。”
“那你的想法是……”
闻言，李墨笑容愈发变态。
那是一种混杂疯狂与理智的自信笑容。
“我们要做的，不是毁掉它。”
“是欺骗它，利用它，最后……掌控它！”
“它不是觉得人类的情绪和欲望是低效能源吗？那我们就扮演成它最喜欢的高效执行者。”
“它不是想利用吞噬者吗？那我们就抢在它前面，找到彻底解决吞噬者的方法，断了它的念想。”
“它不是想通过数据倾斜来培养它想要的棋子吗？”
李墨伸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苏清雪。
“那我们，就成为它眼中最完美，最值得投资的棋子。”
“直到最后，让它把所有的资源，都心甘情愿地堆到我们身上。”
“然后，在它以为自己即将完成最终优化，成为这个世界唯一神明的那一刻……”
李墨顿了顿，一字一句道，“夺走它的一切！”
整个大厅，落针可闻。
苍狮呆呆看着李墨，嘴巴微张，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年轻人。
红尘剑圣眼中的困惑尽数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欣赏与佩服！
这哪不像是李墨该有的心性。
不！
应该说不像是李墨表面的心性！
没想到李墨的底子里，如此疯狂。
在他看来，说出这番话的李墨，分明是一个在刀尖上跳舞，敢于向神明布局的绝世狂人！
他们还在思考如何反抗，如何挣扎求存。
而李墨，已经在心中制定了一个欺神窃神的计划！
这一刻，一种名为后生可畏的感慨，在两位老一辈强者的心中，油然而生。
时代，或许真要变了！
而开启这个新时代的，正是眼前这个平日里看似咸鱼，实则疯狂到骨子里的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