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套里面是一件纯黑的毛衣。
毛衣质感柔软,应该是刚晒干的,皂粉味很重。
隔着一层毛衣,她能清淅地听见他的心跳声。
林雾舔了舔嘴唇,“徐京妄。”
“恩?”他很轻地应了一声,尾音微微上扬,随后象是回过神一样,松开了扣着林雾后颈的手,后退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林雾看着他的眼睛,继续问:“抱我干什么?”
感受你。
感受你的温度,感受你发梢擦过下颌的感觉,感受你的心跳是不是和我一样快。
确认现在的真实性。
确认现在不是个梦。
确认我的呼吸之间有你的味道。
千言万语,在他唇边绕了许久,“不可以抱吗?”
林雾没想到这人竟然这么理直气壮,她沉默了一会儿,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可以抱。”
徐京妄弯了弯眼睛。
-
天色黑下来,卧室里亮着一盏昏黄的小台灯。
夏若若从潮湿的梦里醒来,额头上满是细汗。
她有点渴,爬起身,借着台灯的光,端起水杯喝了两口。
放下杯子后,夏若若正要继续躺下去,忽然瞥见枕头旁边一个红色的平安符。
蝴蝶型状,针脚绵密,除了胖乎乎的,还挺好看的。
她坐起身,拿起平安符反复看着。
徐盼正好推开门进来,手里拿着体温计,见夏若若清醒地坐起来,连忙关心问道:“若若,你现在还难受吗?”
“不难受了。”夏若若弯着眼睛笑了起来,“谢谢妈妈。”
她笑起来的样子又乖又甜。
徐盼心里软得一塌糊涂,把体温计递了过去,“来,再试一遍。”
“好。”夏若若乖乖应了一声。
她接过体温计塞到骼膊下面,拿起那个平安符,好奇地问:“这个是从哪里来的?”
“我自己绣的。”徐盼腼典地笑了一下,“可能有点丑。”
“谁说的丑啊?”夏若若纠正道,“明明很好看。”
徐盼愣了一下,“真的吗?”
“真的。”夏若若用力点点头。
徐盼笑了起来,“喜欢就行,记得戴在身上,保平安。”
“我会的,妈妈。”夏若若放下平安符,用另一只骼膊勾着徐盼的手,说,“妈妈你对我真好。”
徐盼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内心却沉了下去。
她儿子是个行动派,前几天说要离婚,最近就找好了律师,离婚协议书也拟好了,就等着夏丰强签字了。
离婚后,夏若若再喊她妈妈就不合适了。
到时候她也会搬离这里。
这件事情在徐盼心里纠结了好几天,始终没有找到跟夏若若开口的机会。
她也是从十七八岁的年纪走过来的,知道这个年纪的小女孩有多脆弱。
越纠结就越无法开口。
徐盼低头看了一眼时间,“温度计可以拿出来了。”
夏若若笑着应了一声,刚取出温度计,外面的客厅忽然响起凳子被踢倒的沉闷声。
徐盼心里忽然一紧。
“徐盼。”
卧室的门被人从外面用力地拍着,那人醉醺醺地开口,“再给我点钱……”
昏黄的灯光下,徐盼的脸骤然白了。
夏若若下意识往后挪了挪,靠着墙壁,紧张地抓着被子,“妈妈,我害怕……”
-
徐京妄挑了一下眉,“你哄我,就是来玩这个?”
“很好玩的。”林雾率先走进去。
她找的是一家石膏娃娃店,店面很大,类型特别多,有手办模型款,也有游戏角色款,还有日常的玩偶款。
前世徐京妄的采访里,有这么一个问题。
——好,最后一个问题,请问您对未来还有什么期许吗?
男人在镜头里静默几秒。
当时镜头外的人都以为他是个事业脑,会答和工作相关的事情。
没想到他最后说的是:“希望能和喜欢的人去涂一次石膏娃娃。”
林雾当时怔了许久。
没想到这人还挺有童趣的。
所以她下午想了很多个地方,最后选择了这家店。
这家店在高档商场里,店面大,里面人也多。
林雾前世其实也来过。
高考结束后,林雾兴奋地约谢厌淮出去。
对方冷漠拒绝,说有约了。
林雾用脚指头都知道肯定是和夏若若有约了。
她找人跟着这两人,最后得知夏若若带着谢厌淮去做石膏娃娃了。
她那时目中无人,更瞧不上这种俗套的玩意儿。
只觉得夏若若果真是个穷鬼。
她不信邪,跟着去了,正好坐在两人的隔壁桌。
谢厌淮脸上原本还挂着笑,瞥见她的时候,脸色直接拉下来。
“你怎么来了?”
林大小姐瞥了一眼夏若若身上的地摊货,拨弄了一下布灵布灵的裙角,不屑地说,“这是你家开的?”
“你……”
谢厌淮被她呛得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林雾随便挑了一个小女孩,听着旁边两人的欢声笑语,烦躁地上色。
她没耐心,娃娃颜色涂得特别不均匀,越看越丑。
最后她丢开画笔,瞪着隔壁桌那两人。
夏若若对上她的视线,怯怯地垂眸。
谢厌淮察觉到她状态不对劲,扭过头看着林雾,开口就是质问:“林雾,你不要欺负若若。”
“关你屁事。”
林雾虽然追了谢厌淮将近十多年,但是她追人态度独具一格。
她不爽瞪着谢厌淮,“你能不能不要再跟那个女的说说笑笑了?”
夏若若吸吸鼻子。
谢厌淮以牙还牙,“我跟若若说说笑笑关你屁事?”
“你们吵到我了。”
林雾说。
谢厌淮沉默了好半天,对她竖起拇指,最后拉着夏若若换了一桌坐。
林雾没有折腾的理由了,她又重新坐回去,拿起画笔涂了起来。
店里要么是情侣要么是闺蜜,只有她一个人形单影只。
她发着呆涂完了那个娃娃,起身的时候抹了抹眼泪。
骂人的时候特别有理,特别仗势欺人。
一个人的时候又偷偷抹眼泪。
前世的林雾真的不讨喜。
起码在她看来,没有人能忍受一个情绪不稳定,脾气大,刀子嘴,不讲理的人。
除了薄杉,她没什么亲近的朋友,跟家里人也不亲近,除了手机里的钱,她什么都没有。
旁人都说爱情有独占欲,是谁也无法分享的。
可是她努力很久,只是把谢厌淮越推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