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了许可,盼盼立刻象是撒欢的小狗一样冲进了那堆积如山的废旧零件里。
在别人眼里,这是一堆破铜烂铁。
但在拥有【仿真实验室】和超级感知的盼盼眼里,这简直就是阿里巴巴的宝库!
她的眼睛像扫描仪一样快速掠过那些零件。
突然,盼盼在一个角落里停下了脚步,那里堆着一台早就报废的苏制卡车发动机,已经锈成了一坨。
但是盼盼的目光却穿透了那些锈迹,锁定在了发动机侧面的一个不起眼的小部件上。
那是一个涡轮增压器的残骸!
虽然叶片断了几根,外壳也裂了,但是内核的轴承还是好的!
只要稍微修复一下……
“大伯!我要这个!”盼盼指着那坨铁疙瘩。
老张一看,乐了:“那个啊?那是五年前报废的老嘎斯卡车上的,早就不转了,你们拿去当秤砣都嫌沉。”
“我就要这个!”盼盼坚持道。
“拿拿拿!都拿走!”老张大方地挥手,只要不动他的新轮胎,啥都好说。
紧接着,盼盼又在一堆从巡逻艇上拆下来的旧管子里找到了一根耐高温的合金管,正好可以用来做排气管的中段。
还在一堆破烂的吉普车残骸里,找到了两根完好的减震弹簧。
翟云涛跟在后面,看着小侄女一会儿钻车底,一会儿爬架子,弄得满身是灰,却兴奋得眼睛发光。
他也不嫌脏,盼盼指哪儿他就搬哪儿。
一百多斤的铁疙瘩,他单手就能拎起来。
“大伯,你不觉得丢人吗?”
搬东西的时候,盼盼突然小声问了一句,“堂堂团长,来捡破烂。”
翟云涛愣了一下,随即抹了一把脸上的灰,咧嘴一笑。
“这有啥丢人的?咱们当年打仗的时候,敌人的枪那是抢来的,衣服是扒来的,只要能打胜仗,别说捡破烂,就是让老子去掏粪坑找地雷,老子也干!”
他说这话的时候,腰杆挺得笔直。
盼盼看着大伯那张粗糙的脸,心里突然觉得这个看起来五大三粗的大伯,其实特别可爱。
“大伯最帅啦!”
……
材料备齐了,真正的考验才刚开始。
烈日当空,翟家的小院就象个蒸笼。
那辆威利斯已经被拆得只剩下一个车架子,各种零件摆了一地,散发着浓重的机油味。
翟远舟正趴在车底下,试图把那根锈死的传动轴给卸下来。
他的脸上、骼膊上全是黑乎乎的油泥,汗水冲刷出一道道白印子。
“这螺丝太紧了……拧不动……”
翟远舟咬着牙,脸涨得通红,手里的扳手纹丝不动。
“闪开,让我来。”
一只长满老茧的大手伸了过来,接过了扳手。
翟云涛钻进了车底,和儿子挤在狭窄的空间里。
两人离得太近了,近到翟远舟能闻到父亲身上那种混合着烟草、汗水和铁锈的味道。
以前他很讨厌这个味道,觉得那是粗鲁的像征。
可现在,在这个满是油污的车底,他竟然觉得这个味道有点……让人安心。
“看好了,这叫巧劲,不能光用蛮力。”
翟云涛一边说,一边用锤子在螺母上轻轻敲了几下,震松了锈迹,然后深吸一口气,猛地一发力。
“嘎吱——”
那颗顽固的螺丝终于松动了。
“卸下来了!”翟远舟兴奋地喊了一声。
父子俩相视一笑,那是完成了某种合作后的默契。
休息的时候两人坐在门坎上喝水。
翟云涛看着那个被拆下来的底盘大梁,指着上面一个不起眼的凹痕,突然开口道:
“看见那个坑了吗?”
翟远舟顺着看过去:“那是撞的?”
“不是,那是子弹打的。”
翟云涛点了根烟,眼神变得有些飘忽,仿佛回到了那个硝烟弥漫的年代。
“十一年的冬天,在半岛那边。那时候这车还是鹰国鬼子一个上校的座驾。”
“我们连负责穿插,零下三十度,趴在雪窝子里整整两天。那鹰国佬开着这车想跑,我一枪就把他的司机给干掉了。”
“这车撞在树上,那上校拿着卡宾枪反击,这一枪就打在大梁上。要是再往上偏两寸,就把油箱给打爆了,那这车也就成废铁了。”
翟云涛弹了弹烟灰,声音很轻。
“这车跟了我十几年了。它不仅是一辆车,它是战友。它身上每一个坑,每一道划痕,都是军功章。”
翟远舟静静地听着,他从来没听父亲讲过这些。
在他的印象里父亲只是那个永远在忙,永远不回信,永远把他扔给爷爷的冷漠军人。
“爸。”
翟远舟低着头,用脚尖蹭着地上的石子,声音有些闷。
“其实……我在京城的时候,并不恨你去当兵。”
翟云涛的手一抖,烟灰掉在了裤子上。
“我只是……我只是每次开家长会,看见别人的爸爸都穿着工装或者中山装来,我就想,哪怕你穿着那身带泥的军装来也好啊。”
“哪怕只有一次。”
“别人欺负我没爸管的时候,我就跟他们打架。他们打不过我,就说我是野孩子。”
“我给你写信,告诉你我打赢了,可你从来没回过。”
翟云涛的喉咙象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酸涩得厉害。
他是个粗人,他不识字,那些信都是通信员读给他听的。他想回,可他又怕自己那些大白话被有文化的儿子笑话,每次提起笔又放下,最后只能寄点钱和海产回去。
他以为只要儿子吃饱穿暖就行了,却忘了儿子要的不是钱,是一句回应。
“对不起。”
翟云涛掐灭了烟头,这三个字他说得很艰难,但很重。
“爸是个粗人,不懂怎么当爹。爸以为把你放在京城最安全,其实是把你一个人扔在了另一种战场上。”
他伸出那只满是油污的大手,试探性地搭在了儿子的肩膀上。
这一次,翟远舟没有躲。
“以后不会了。”
翟云涛红着眼框,咬着牙说,“只要爸还活着,谁敢说你是野孩子,老子崩了他!”
翟远舟抬起头,看着父亲那张有些愧疚又有些凶狠的脸,突然觉得鼻子一酸。
他伸出手,紧紧地握住了父亲放在他肩膀上的那只大手。
粗糙,有力,温暖。
“恩!”
不远处,正在指挥魏渊清洗化油器的盼盼偷偷瞄了一眼这边,嘴角勾起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这就对了嘛。
没有什么矛盾是一起修车解决不了的。
如果有,那就再修一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