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渊哥哥!把你喝完的那个罐子给我!快!”
魏渊二话不说,从兜里掏出那个刚才没舍得扔的空易拉罐递了过去。
“远舟哥哥!把你腰带解下来!还有你的鞋带!全部!”
翟远舟愣了一下,脸一红,但看着盼盼严肃的表情,他一咬牙,直接把皮带抽了出来,又弯腰飞快地把回力鞋的鞋带扯了下来。
“大伯!你去车后面,找那个千斤顶的摇杆,或者随便什么铁棍子!”
“好!”
三个男人被一个小丫头指挥得团团转。
盼盼接过易拉罐,小手用力一撕就把铝皮罐子撕开了,然后递给翟远舟。
“把这个剪成这么宽的长条,然后缠在这个管子上!这是进气管,它裂了,我们要给它打个补丁!”
“一定要缠紧!哪怕把手勒出血也要缠紧!能不能打着火全看这口气漏不漏!”
翟远舟接过那片锋利的铝皮,二话没说,直接扑到了满是油污的发动机舱上。
那是滚烫的缸体,烫得他皮肉生疼,但他连哼都没哼一声。
他的手在抖,那是紧张,也是用力过猛。
“爸!帮我按住这头!”他喊了一声。
翟云涛一愣,这是儿子第一次这么自然地喊他帮忙,没有那种别扭和疏离。
“来了!”
翟云涛那双大糙手伸过去,死死按住了铝皮的一端。父子俩的头凑在一起,汗水混着油污,滴落在彼此的手背上。
“魏渊哥哥,用鞋带!把那个摇摇晃晃的空滤盒子绑死在大梁上!那是它的肺,不能让它乱晃!”
魏渊手脚麻利,打的结是标准的水手结,死死的,纹丝不动。
盼盼自己则钻进了最难弄的分电器位置。
那里空间狭小,大人的手根本伸不进去。
她的小手灵活地探入,指尖悄悄闪过一丝微光,从空间里拿出了一小块之前做手工剩下的砂纸,在那个氧化的触点上飞快地打磨了几下。
然后又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看不懂的事。
她让翟远舟把那根牛皮腰带切下一小块,垫在了那个松动的弹簧片下面,增加弹力。
“这……能行吗?”
翟云涛看着这台被绑得象个木乃伊一样的发动机,心里直打鼓。
易拉罐补进气管?鞋带绑空滤?皮带修分电器?
这简直就是胡闹!
要是让修配厂的老师傅看见,非得拿扳手敲死他们不可。
此时,海水已经漫过了小腿肚,浪花开始拍打保险杠了。
“能不能行,试试就知道了!”
盼盼从车头上跳下来,脸上也是一道道的黑油印,像只小花猫。
“大伯!上车!点火!”
“一定要把油门踩到底!别松脚!”
翟云涛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要死一起死”的悲壮,跳进了驾驶室。
翟远舟和魏渊他们也都爬上了车,紧张地抓住了扶手。
海水已经开始往车厢里灌了。
“老伙计!给点面子啊!”
翟云涛大吼一声,拧动了钥匙,同时右脚死死地踩住了油门。
“滋滋滋……滋滋滋……吭哧!”
发动机痛苦地呻吟了几声,就在所有人的心都凉了半截的时候——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爆响!
排气管猛地喷出一股黑烟,紧接着转化为了纯净的淡蓝色火焰!
车身剧烈地颤斗起来,仿佛随时都会散架,但那股澎湃的动力却顺着座椅传遍了每个人的全身。
“活了!活了!!”
王惊螫兴奋得尖叫起来。
“大伯!挂低速四驱!冲出去!”盼盼大喊。
其实不用她喊,翟云涛作为老司机,在那一声轰鸣响起的瞬间,身体的本能就已经接管了操作。
离合、挂挡、松离合!
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坐稳了!咱们飞!”
四个粗大的越野轮胎在泥水里疯狂空转了两圈,然后猛地抓住了底下的硬土层。
“哗啦——”
吉普车象是一头钢铁怪兽,顶着半迈克尔的浪花,咆哮着从泥潭里一跃而起!
泥浆飞溅,海水倒灌!
那种推背感强得把所有人都死死按在座位上。
翟云涛感觉自己开的不是吉普车,简直是在开坦克!
“爽!真他娘的爽!”
他一边狂打方向盘躲避暗礁,一边忍不住放声大笑。
吉普车在滩涂上划出一道s型的狂野轨迹,硬是赶在最大的那波潮水拍下来之前,冲上了坚实的岸堤!
“吱——”
一个漂亮的甩尾,车子稳稳地停在了安全的高地上。
下一秒,“轰隆”一声巨响。
滔天的巨浪拍在了他们刚才陷车的地方,瞬间淹没了一切。
车里一片死寂。
只有发动机还在不知疲倦地发出那种充满了力量的低吼声,和众人剧烈的喘息声。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每个人身上都是泥点子,头发湿漉漉的贴在头皮上,狼狈得不行。
但是每个人的眼睛里,都闪铄着一种劫后馀生的狂喜。
翟云涛慢慢地松开了方向盘,他的手还在微微发抖,转过头看向副驾驶的儿子。
翟远舟也正看着他。
少年的脸上沾着一大块黑机油,本来挺白净的一张脸现在滑稽得象个小丑。
“噗……”
翟云涛没忍住,先笑出了声。
“你看你那熊样,跟刚从煤堆里爬出来似的。”
翟远舟抹了一把脸,结果把机油抹得更匀了。他看着父亲那张同样成了大花猫的脸,嘴角也忍不住扬了起来。
“爸,你也好不到哪去。刚才那样子……真丑。”
这一声“爸”,叫得自然而然,没有了之前的别扭。
翟云涛愣了一下,随即眼框有些发热。
他伸出大手,重重地揉了揉儿子的脑袋,哪怕把那一头整齐的头发揉成了鸡窝也没停。
“臭小子,刚才……手艺不错。缠那个铝皮的时候,手挺稳。”
这是来自父亲的认可,不是对士兵的,是对儿子的。
翟远舟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心里那块堵了一晚上的石头在这一刻彻底碎了。
“主要是盼盼指挥得好。”翟远舟小声说。
后座上盼盼正翘着二郎腿,一脸得意地接受着王惊螫和李思源崇拜的目光。
“那是!本姑娘出马,一个顶俩!”
她拍了拍前面大伯的肩膀:“大伯,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这车是不是比以前更有劲儿了?”
翟云涛回头,看着这一车又脏又累但却笑得无比璨烂的孩子们,心里涌上一股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有劲儿!太有劲儿了!”
他大笑,“这哪是修车啊,这简直是给它吃了大力丸了!”
“不过盼盼啊,你这手易拉罐修车的绝活,到底跟谁学的?”
盼盼扬了扬下巴,她一有空就会从空间兑换各种各样的书出来看,这些可不是白看的:“我自己看书学会的呀!这叫……万物皆可修!”
“哈哈哈!好一个万物皆可修!”
翟云涛重新挂挡,一脚油门。
“走!回家!今晚大伯给你们烤全羊!庆祝咱们死里逃生,还白捡了一辆神车!”
破旧的吉普车载着欢声笑语,在海风中向着家的方向疾驰而去。
而在翟云涛的心里除了家庭和解的喜悦,还多了一丝别样的念头。
这丫头刚才那一套操作看着象是瞎胡闹,但这效果……
他想起了基地里那台趴窝了好几天的雷达。
也许……那句玩笑话,真的可以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