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翻身下马时,靴子踩在故乡的土地上,竟有些发软。城门口几个老兵正在晒太阳,其中一个突然跳起来:&34;哎呦!这不是邳家的小子吗?
邳彤眼眶一热——那分明是他儿时邻居王老汉。正要上前相认,城门内已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任光几乎是冲出来的,官帽都跑歪了。邳彤看着这位昔日同窗如今鬓角已生华发,官袍下摆还沾着泥点,显然是从田间匆匆赶回。
两人在城门口差点撞个满怀。邳彤一把扶住任光,熟悉的藿香气味扑面而来——还是当年太学时他们共同钟爱的熏香。却贱兮兮地笑道:&34;任伯卿,你这待客之道不行啊,连壶热酒都没备?
两人相视一笑,仿佛又回到了太学时代。但邳彤的目光很快扫过任光腰间的佩剑——剑鞘磨损严重,显然是经常使用。他心头一紧,信都的局势恐怕比想象的更严峻。
任光脚步一顿,眼中闪过诧异——这分明是做好了长期作战的准备。
任光瞳孔骤缩,却见邳彤突然从怀中掏出一物——正是当年刘秀巡河北时赠予各郡守的半枚虎符。
邳彤咧嘴一笑,露出标志性的虎牙。弟兄们!今晚任太守请客,不醉不归!欢呼声中,他低声对任光道:&34;现在带我去见那个人吧。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信都古老的城墙上,宛如两条即将腾空的蛟龙。
后堂烛火通明,邳彤一屁股坐在席上,抓起案几上的橘子就剥:&34;听说大司马在你这儿?
任光笑而不语,只是朝屏风后指了指。
刘秀连忙扶起他,发现这个铁打的汉子眼眶通红。三人围坐案前,邳彤还时不时偷瞄刘秀,活像个见到偶像的少年郎。
任光慢条斯理地剥着橘子,橘皮撕裂的声响格外清脆:&34;巨鹿耿氏、河间马氏,哪个不是几百年的世家?会看不出这是个冒牌货?分给二人,冷笑道,&34;不过是借机扩充私兵、兼并土地罢了。
刘秀接过橘瓣却不急着吃,在指尖轻轻转动:&34;上月我路过赵地,看见豪强们给王郎送的&39;贺表&39;——&34;他突然模仿起贵族腔调,&34;&39;恭逢圣主,重光汉室&39;,落款日期却都提前了半个月。
三人同时嗤笑出声。这不就是赌桌上押注吗?都等着看风向呢!
任光突然凑近烛火,影子在墙上陡然放大:&34;你们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王郎在邯郸封的那些&39;汉室忠臣&39;,有一半当年是王莽的走狗!
刘秀轻轻放下酒樽,青铜器皿与木案相触,发出&34;咚&34;的一声闷响:&34;更始帝派我来时,只给了三十骑。现在想来,朝廷怕是根本没指望能真正收服河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