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青岚关,仿佛一步踏入了另一个世界。山叶屋 耕辛醉全
关内的死寂是紧绷的,关外的死寂则是吞噬一切原始的荒凉。风似乎更烈,卷著雪沫子,如同冰冷的沙砾,无情地抽打在脸上、手上,任何裸露的皮肤瞬间就像被无数细小的刀子割过。
脚下的积雪深可及膝,每迈出一步都异常艰难,发出“嘎吱嘎吱”的沉闷声响,在这寂静的夜里传出老远。
吴桓立刻打了个分散隐蔽的手势。全体人员迅速拉开距离,呈一个松散的、可互相策应的侦察队形,如同滴入雪地的墨点,迅速融入地形之中。
他本人如同领头的老狼,走在最前,腰间的“朔风”刀似乎与这严寒融为一体,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罗盘,在黑暗中辨识著方向,脚步落下时却异常轻巧,尽可能选择积雪较薄或有枯草覆盖的地方,减少声响。
赵云紧跟在吴桓右后侧,努力调整著呼吸,将冰冷的空气吸入肺中,再缓缓吐出,试图压下那颗因为紧张和未知而狂跳的心脏。
他学着前面老斥候的样子,高抬腿,轻落步,手中的长枪小心地探路,避免戳到硬物发出异响。积雪依旧灌入破损的靴子,冰冷刺骨,但他强忍着,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听觉和视觉上。
这是他第一次在如此恶劣的天气、如此危险的境况下执行真正的敌后追踪任务,与白天在城头的正面搏杀截然不同。这里的每一寸黑暗都可能隐藏着致命的危险,寂静本身就成了最大的压力。
队伍沉默地前行,只有风雪的呼啸和脚下被刻意压低的踩雪声。没有人说话,甚至连眼神交流都很少。
每个斥候都像绷紧的弓弦,全身的感官都提升到了极致,耳朵捕捉著风里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声响,眼睛警惕地扫视著前方和侧翼每一处可能藏匿敌人的阴影。
走在赵云侧后方的一名年轻斥候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紧了紧领口。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已经远离青岚关的视线范围,深入到了崎岖的山地区域。这里的风雪似乎小了一些,但地形更加复杂,裸露的黑色岩石如同巨兽的獠牙,从雪层中探出,枯死的树木张牙舞爪,在夜色中投下诡异的影子。
吴桓突然举起右拳。
整个队伍瞬间静止,所有人几乎在同一时间伏低身体,隐入雪地或岩石之后,动作整齐划一,显示出极高的军事素养。
赵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屏住呼吸,顺着吴桓凝视的方向望去。前方是一片相对开阔的坡地,通向更幽深的山谷——那应该就是落鹰涧的余脉。
片刻之后,一阵极其微弱、几乎被风声完全掩盖的声响,从前方山谷的方向隐隐传来。那不是风声,更像是许多马蹄刻意放轻踏在积雪上的“噗噗”声,间或夹杂着金属甲叶轻微碰撞的细碎声响,以及某种压抑的、用喉音传递的短促指令。
来了!真的来了!
赵云感到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窜上天灵盖。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真正听到敌人如此近在咫尺的声音,还是让他浑身汗毛倒竖。
吴桓眼神锐利如鹰,他缓缓打了个手势,示意队伍向侧翼更高处的乱石堆迂回。那里视野更好,也更便于隐蔽和观察。
一行人如同雪地里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改变方向,借助岩石和枯树的掩护,艰难而缓慢地向山坡上攀爬。
积雪和湿滑的岩石大大增加了攀爬的难度,每个人都必须用尽全身力气,还要时刻注意不发出大的声响。
吴桓的动作依旧沉稳,他时不时会回头,目光扫过队伍,尤其是在赵云和另外一名叫孙二狗的年轻斥候身上停留一瞬。孙二狗身手不错,但显然缺乏这种极端环境下的潜伏经验,呼吸有些粗重,动作也略显毛躁。
就在队伍即将抵达预定的观察点时,意外发生了。
孙二狗在攀越一块覆盖著薄冰的岩石时,脚下猛地一滑!
他惊呼一声,虽然立刻用手扒住了岩石边缘,避免了滚落,但腰间悬挂的一把备用短刀却“哐当”一声,磕在了坚硬的石头上!
这声音在死寂的雪夜里,不啻于一声惊雷!
“糟了!”王奎心中咯噔一下,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欣丸夲鉮栈 哽薪罪全
吴桓猛地回头,眼中寒光爆射,但此刻已来不及斥责。
下方正在行军的羯人骑兵队伍中,位于侧翼警戒的几名骑兵几乎同时勒住了马缰,敏锐地抬起头,警惕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向吴桓他们藏身的乱石堆!
“被发现了!”李茂低吼道,弓已瞬间握在手中。
几乎在对方抬头的瞬间,吴桓就做出了反应!
“分散撤离!向东北密林,按三号预案!”他的命令短促而清晰,没有丝毫犹豫。三号预案即化整为零,利用复杂地形摆脱追击,最后在预设的备用集合点汇合。
没有任何废话,所有斥候如同受惊的林鸟,瞬间从隐蔽处弹起,三五成群,向着侧后方的山坡密林不同方向亡命狂奔!那里林木相对茂密,沟壑纵横,更适合摆脱骑兵的追击。
然而,羯人的反应同样迅捷!
那几名发现异常的警戒骑兵立刻发出了尖锐的唿哨声,同时摘下弓箭,朝着乱石堆的方向盲目地射出了几箭!箭矢“嗖嗖”地钉在岩石上,发出令人心悸的声响。
整个羯人队伍的前进势头微微一滞,位于前队的一名头目模样的骑士迅速判断了情况,他高举弯刀,用羯语厉声嘶吼了几句。
立刻便有约莫百骑轻骑脱离大队,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饿狼,分头朝着斥候们撤退的方向猛扑过来!马蹄虽然包裹,但在相对硬实的雪地上加速,依旧发出了沉闷如雷的声响,大地微微震颤!
“快!钻进林子!”吴桓一边狂奔,一边对紧跟着他的赵云、王奎、李茂以及另外两名斥候低吼。风雪灌入口中,让他声音嘶哑。
他看到赵云因为雪深路滑,速度稍慢,立刻伸手推了他后背一把。“别停!跟着我!”
赵云只觉得一股力量传来,脚下加速,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炸开。他咬紧牙关,将全身的力气都灌注到双腿上,拼命向前奔跑。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身后越来越近的马蹄声、以及自己粗重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他能感觉到死亡的阴影正从背后急速逼近!
“咻咻咻!”破空之声从身后传来!
羯人骑兵在宾士中开始放箭了!虽然准头欠佳,但流矢如同飞蝗般从身边掠过,钉在树干上、没入雪地里,发出“咄咄”的闷响,惊险万分!
“之字形跑!找树干掩护!”吴桓经验老到,一边变换跑动路线,一边厉声提醒。他本人则如同灵活的雪狐,在林木间穿梭,每一次变向都恰到好处地避开可能袭来的箭矢。
李茂则展现了他作为神箭手的价值。他在奔跑中突然一个急停,转身,搭箭,开弓,瞄准,动作一气呵成!
“嗡!”弓弦响处,一名冲得最前的羯人骑兵应声落马!
他甚至来不及看战果,立刻再次启动,追上队伍。他的精准反击暂时迟滞了追兵最凶猛的一股势头。
王奎虽然左臂重伤,但右臂依旧有力,他不断将随手抓到的冻硬土块或石块向后抛掷,干扰追兵的视线和马匹。
然而,追击他们的这股羯人骑兵显然极其悍勇,认准了他们这几个人,紧追不舍!并且利用马速,不断从两翼包抄,试图将他们合围!
“不能让他们围住!”吴桓眼神冰冷,瞬间判断出形势。“李茂,压制左翼!王奎,右翼交给你!赵云,跟我断后!其他人,向前冲,寻找有利地形!”
命令下达,众人立刻执行。
李茂再次展现神射,连续两箭,将左翼试图靠近的两名骑兵逼退。
王奎怒吼著,将一块拳头大的石头狠狠砸向右侧一名骑兵的面门,那骑兵慌忙闪避,速度慢了下来。
吴桓和赵云则猛地停下脚步,转身面对追兵!
吴桓的“朔风”刀已然出鞘,在昏暗的林间闪过一道寒光。赵云也紧紧握住长枪,尽管手臂因为恐惧和用力而微微颤抖,但依旧死死盯着汹涌而来的黑影。
几名羯人骑兵见他们停下,嚎叫着挥舞弯刀冲了上来!
吴桓不退反进,侧身避开劈砍的刀锋,“朔风”刀如同毒蛇出洞,精准地刺入一名骑兵肋下的甲胄缝隙!那骑兵惨叫一声,栽落马下。
另一名骑兵趁机挥刀砍向吴桓后背,赵云见状,来不及多想,挺枪疾刺,枪尖划过战马的前腿,那马吃痛,人立而起,将背上的骑兵甩了下去!
“干得好!”吴桓赞了一声,手腕一翻,刀光闪过,结果了那名落马的骑兵。“走!”他毫不恋战,一击得手,立刻招呼赵云后撤。
两人且战且退,利用树木作为掩护,不断用精准而狠辣的反击阻挡追兵。吴桓的刀法简洁致命,每一次出刀都必然见血。赵云则努力回忆训练所学,不再盲目刺击,而是配合吴桓,专门攻击马匹或敌人难以防御的下盘,虽然险象环生,但也起到了牵制作用。
终于,他们且战且退,与李茂、王奎等人汇合,强行冲到了一片怪石嶙峋、异常陡峭的斜坡之下。这里马匹很难行动,暂时阻挡了骑兵的冲击。
羯人骑兵追到坡下,纷纷下马,拔出弯刀,嚎叫着开始步战攀爬!
“上坡!占据高地!”吴桓催促著,他留在最后,“朔风”刀挥舞,将两名试图攀爬上来的羯人士兵砍落下去。
众人手脚并用地向坡上爬去。
赵云感到有人从后面推了他一把,是王奎,他用仅存的力气帮助赵云向上爬。“小子别停下”王奎的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
好不容易爬上了坡顶,这里是一小片相对平整的岩石地带,背后是更陡峭的悬崖,暂时算是安全了。
但清点人数,跟着吴桓撤到这里的,只剩下五个人了!包括吴桓、王奎、李茂、赵云,还有那名之前踩滑暴露了行踪、此刻满脸愧悔的孙二狗——他在逃跑过程中腿部被流矢擦伤,行动不便。
坡下的羯人步兵似乎暂时放弃了强攻,但他们并没有离开,而是将这片陡坡团团围住,点起了火把,显然打算困死他们。
“妈的这下真成瓮中之鳖了”王奎瘫坐在地上,背靠着一块岩石,大口喘著粗气,左臂的伤口因为剧烈的奔跑和搏斗,鲜血已经浸透了厚厚的包扎,滴滴答答落在雪上。他的脸色灰败,眼神开始有些涣散。
李茂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脸上的刀疤因为剧烈的喘息而扭曲著,持弓的手臂也在微微颤抖,箭囊里只剩下寥寥三支箭。
孙二狗抱着受伤的腿,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身体因恐惧和羞愧而微微发抖。
赵云也几乎脱力,拄著长枪才能站稳,浑身上下沾满了血污和雪泥,狼狈不堪。
他看向吴桓,只见吴桓肩甲的破损处,皮绳早已崩断,翻卷的皮肉暴露在寒冷的空气中,冻得发紫,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面色阴沉地观察著坡下敌军的动向,以及更远处,那支羯人奇兵主力消失的方向。
“校尉现在怎么办?”李茂哑声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绝望。被上百精锐敌军围困在这绝地,援军无望,几乎已是死局。
吴桓收回目光,看向身边仅存的四名部下,看到王奎逐渐失去神采的眼睛,看到李茂脸上的疲惫与决绝,看到孙二狗的恐惧与愧疚,最后,目光落在虽然狼狈却依旧紧握长枪、眼神灼亮的赵云身上。
他的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一阵窒息般的疼痛。带出来的老弟兄,一个个倒下,如今可能连最后这几个,也要葬送在这荒山雪岭之中。
巨大的无力感和自责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内心。但他不能表露出来,他是主心骨,他若倒下,军心立散。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绝境之中,必须找到一线生机。
“我们不能都死在这里。”吴桓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那支奇兵的目标是关后,他们的行动比我们预想的还要快。必须有人把消息送回去,尤其是关于萨满和那些工具的情报。”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最终定格在赵云和孙二狗身上。“赵云,孙二狗腿伤了,但还能走。你,扶着他。”
赵云愣了一下,看向满脸惊愕抬头的孙二狗。
“校尉!”李茂急道,“带着伤兵,根本不可能悄无声息地摸出去!”
“不是正面突围。”吴桓打断他,眼神锐利地看向陡坡另一侧,那是一片被积雪和藤蔓覆盖、看似绝路的悬崖,“是赌一把。我记得早年勘探时,这悬崖中段有一道被灌木遮掩的裂缝,或许能通到下面的山谷。我和李茂、王奎,留在这里,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他看向赵云,眼神如同沉重的磐石,压低声音补充道:“告诉陈将军,萨满随行,携带挖掘工具,目标恐非寻常攻城,其所图或在我关城根基之下。”
这最后一句低语,如同惊雷在赵云耳边炸响。关城根基之下?他来不及细想,只能用力点头,将这句话死死刻在心里。
“这是军令!”吴桓的声音陡然变得严厉,带着战场上不容置疑的威严,目光如炬,死死盯着赵云,“你的命,现在不属于你自己,属于青岚关!把消息带回去,比在这里多杀几个敌人,重要一百倍!听懂没有?!”
赵云看着吴桓那决绝的、没有丝毫商量余地的眼神,看着王奎投来的带着嘱托和鼓励的微弱目光,看着李茂沉默却坚定的颔首,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眼眶发热,最终,他用尽全身力气,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遵命!”
他不再犹豫,快步走到孙二狗身边,用力将这位因伤和愧疚而浑身发软的袍泽架了起来。
孙二狗嘴唇哆嗦著,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是红着眼圈,低下了头。
吴桓走到赵云面前,将自己腰间那个装着珍贵药酒的皮囊塞进他怀里,又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力道,仿佛要将所有的信念和期望都传递过去。“活着回去。”
说完,他猛地转身,不再看赵云,对李茂和王奎低喝道:“准备一下,送赵云他们一程!然后,让坡下那些羯狗,好好记住斥候营的名字!”
李茂默默地将最后三支箭搭在弦上,眼神冰冷地瞄准了下方的火光。
王奎则用右手捡起地上的一块尖锐石头,咧开一个带着血丝的、疯狂的笑容。
赵云最后看了一眼三位以身为饵、决意赴死的袍泽,深吸一口气,架著孙二狗,背负着生命的重量和沉重的使命,一步一步地,向着那片黑暗的悬崖边缘,艰难地挪去。
身后,很快传来了吴桓刻意放大的、指挥防御的呼喝声,李茂弓弦震动的嗡鸣,以及石块滚落的声响——用生命为代价的佯动,开始了。
赵云不敢回头,借着身后战斗声响的掩护,和孙二狗拼命在悬崖边缘寻找。
终于,在一丛被冰雪覆盖的枯死灌木后,他们发现了一道狭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岩缝!冷风从缝隙中倒灌出来,带着地底的阴寒。
“是这里!”赵云低声道,毫不犹豫,率先侧身挤了进去,然后回身用力将孙二狗也拉了进来。岩缝内部漆黑一片,陡峭向下,深不见底。
“走!”赵云咬紧牙关,搀扶著孙二狗,沿着这未知的、或许是唯一生路的裂缝,向下摸索而去。
就在赵云和孙二狗消失在岩缝中不久,坡顶的战斗声渐渐稀疏。
李茂射完了最后一支箭,将心爱的硬弓狠狠砸在岩石上,碎裂开来,反手抽出了腰间的短刃。
王奎扔光了身边能找到的所有石块,喘著粗气,背靠岩石,右手紧握著那根削尖的木棍,眼神开始涣散。
吴桓肩头的伤口崩裂,鲜血染红了半边臂甲,他拄著“朔风”刀,望着下方再次蠢蠢欲动、准备发起最后冲锋的羯人士兵,眼神冰冷如铁。他已做好了力战而死的准备。
然而,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呜——嗡——”
一声低沉、苍凉、仿佛来自远古蛮荒的号角声,突兀地从远方传来,穿透风雪,清晰地回荡在山谷之间。这号角声与寻常羯人使用的牛角号截然不同,声音更加厚重,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诡异力量。
正准备进攻的羯人士兵们听到这号角声,动作齐齐一顿,脸上竟流露出一种混杂着敬畏与狂热的神情。
那名带队的小头目侧耳倾听片刻,脸上闪过一丝不甘,但还是迅速做出了决定。他高举弯刀,用羯语大声呼喝了几句。
紧接着,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发生了——围困坡地的上百名羯人士兵,竟然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他们甚至没有理会坡上同伴的尸体,只是迅速收拢队伍,然后头也不回地朝着那诡异号角声传来的方向——也就是那支奇兵主力消失的东南方向,疾驰而去!
不过片刻功夫,坡下便已空无一人,只留下杂乱的马蹄印和尚未熄灭的火把,在风雪中明灭不定。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坡顶上准备拼死一搏的吴桓三人都愣住了。
“怎么回事?”李茂握著短刃,惊疑不定地望向远方,“他们怎么就退了?”
王奎勉力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也满是困惑:“那号角声有古怪”
吴桓眉头紧锁,心中念头飞转。那诡异的号角声显然是某种信号,而且优先顺序极高,甚至让这些悍不畏死的羯人士兵放弃了即将到手的猎物。
是那支奇兵主力遇到了麻烦?还是他们找到了更重要的目标?抑或是,“白灾”行动开始了?
他猛地想起赵云离开时自己那句关于“关城根基”的猜测,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
“不管为什么,机会!”吴桓当机立断,强忍着伤痛站起身,“他们暂时不会回来了。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他看了一眼王奎,王奎的状况极其糟糕,失血过多,意识已经模糊。李茂也疲惫不堪,脸上新添了几道擦伤。
“李茂,帮我扶著王奎。”吴桓将自己的“朔风”刀归鞘,走到王奎身边,和李茂一左一右,将几乎昏迷的王奎架了起来。
“校尉,我们去哪儿?回关吗?”李茂问道。
吴桓摇了摇头,目光投向东南方向,眼神锐利如刀:“不,我们现在这样,根本不可能在羯人游骑的封锁下安全返回关内。而且”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那号角声和羯人异常的行动,或许比我们之前侦察到的情报更重要。我们必须弄清楚,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他观察了一下四周的地形,指向与赵云撤离路线相反、但同样能迂回靠近东南方向的一处山脊:“去那边,找个隐蔽的地方先躲起来,处理伤口,等天亮再看情况。我们必须拿到更确切的情报!”
李茂看着吴桓坚定而深邃的眼神,明白了他的决心。斥候的使命,就是不惜一切代价,获取最关键的信息。他用力点了点头:“明白!”
三人不再犹豫,趁著敌军退走、风雪未停的掩护,拖着疲惫重伤的身躯,艰难地向着更高的山脊方向挪动。
吴桓每一步都走得异常沉重,肩头的伤痛和失血带来的眩晕不断侵袭着他的意志,但他死死咬著牙关。
他知道,赵云或许能将初步的预警带回关内,但真正关乎青岚关生死存亡的秘密,恐怕就隐藏在那诡异的号角声和羯人主力异常的行动之中。他必须活下去,必须拿到那个关键的情报。
在离开那片染血的坡顶时,吴桓的目光扫过雪地,忽然瞥见半掩在积雪中的一样东西——那是一枚造型奇特的骨制令牌,上面刻着狼头与扭曲的符文,与他从之前那名俘虏身上看到的类似,但纹路似乎更加复杂,材质也隐隐泛著一种不祥的暗红色泽,像是被鲜血浸染过。
他心中一动,不动声色地弯腰,将其捡起,迅速塞入怀中。
这或许,是解开“白灾”之谜的又一个线索。风雪依旧,三人相互搀扶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茫茫雪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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