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当天的清晨迎来了点儿久违的凉意。
昨天教程楼还是红色横幅从楼顶垂到三楼，“十年磨剑酬壮志，百日攻读铸辉煌”的烫金大字在朝阳下闪着光，被风掀得猎猎作响。
可今天就已经被全部取下来了。
二十几辆印着“高考专用”的大巴车排成长龙，轮胎碾过湿漉漉的柏油路，留下深色的辙痕。
车队一辆接着一辆的开进一中，那是其他学校的学生。
穿制服的叔叔们站在警戒线两侧，帽檐下的目光格外严肃，时不时抬手拦住试图往前挤的家长。
人群里此起彼伏的叮嘱声像潮水。
“准考证放好！”
“笔多带两支！”
“别紧张啊，当做平时的考试来做就行了！”
进不去学校的家长和老师都在大声交代着学生，吵闹声混着卖早餐的三轮车铃铛声，织成张密不透风的网。
气氛已经完全严肃起来了。
林深进学校后转身往校门口看时，正好看见几个穿红旗袍的阿姨挥舞着“高考必胜”字样的小旗子，眼框微红。
其馀很多家长也都穿着红色的衣服，脚底踩着特地买的钩子鞋，几乎是叠满了buff。
轻笑一声后，他开始朝着自己教室走去。
从教室后门进班时，讲台上的张莉莉正拿着扩音喇叭强调注意事项，镜片后的眼睛扫过全班。
“答题卡填个人信息时多看两遍，作文标题别忘写，贴条形码的时候监考会问你信息对不对，一定要注意看……”
全都是说过无数遍的注意事项，但此时还是被再次提了起来。
这也是张莉莉此时唯一能做的事情。
教了自己班上的学生三年，这是她第一次感到些许紧张。
虽然不是第一次带学生了，但她还是有些心情激动。
“林深！快点回自己的座位，再检查一遍你的东西！！”女人突然看着林深喊了一句，表情严肃。
“知道了老师。”男孩点了点头，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将那些东西对了一遍。
发现没问题后，他瞄了一眼身旁看着作文书的女生。
乔槿还是跟平常一样，带着银色眼镜，眼神平静，似乎完全没有被考试即将到来前的紧张氛围给影响到。
似乎对她来说，这真的只不过是一场再平常不过的小考试而已。
林深又将考试袋里面的笔给拿了出来，轻轻在草稿纸上划了道直线。
这时他才突然发现自己的指尖有点发颤。
恰好前桌的李雅馨转过来比了个手势，说了声“加油哦！”
男孩扯出个笑想回应，却听见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不是那种剧烈的跳动，是钝钝的、一下下撞着肋骨的闷响。
他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状态好象不太对劲。
刚才在校门口看见穿旗袍的阿姨时还觉得热闹，此刻被班主任的话语一催，迟来的紧张感突然顺着脊椎爬上来。
男孩盯着黑板上“沉着冷静”四个粉笔字，突然想起昨晚突然搬到自己租房的亲爸。
男人被老婆派到了儿子住的地方，担任了临时厨师。
在今天被亲哥送来学校之前，老爹就已经提前找他问好了午饭的菜单，开始准备起来了。
这次好象……太多人顾着自己了。
林深深呼吸一口气，开始调整着自己的状态。
只是刚盯着草稿纸上的那条直线发呆一会儿，女孩温柔的声音就从耳边传了过来。
“林深，你好象有点儿紧张。”
“正常，不紧张才怪了。”林深随意回道，突然被女孩搭话，他的情绪稍微也缓和了一点儿。
“难道你不紧张吗？”
他又看向微微偏着头的乔槿，疑惑开口。
“还好，没太大感觉。”
女孩摇了摇头，随即将自己的手从作文书上挪开，用食指轻轻勾住了男孩的小拇指。
“现在好点儿了吗？”
“有点儿作用。”感受着女孩那边传来的力度，林深松了口气。
乔槿微微抿了抿唇，干脆伸手握全了男孩的掌心，两人现在几乎是十指相扣的状态了。
“现在呢？”
“作用很大。”
林深挑眉，感受着女孩手心的温度，躁动的心情顿时平稳了下来。
乔槿轻轻叹了口气，“但是我不能在考试的时候牵着你的手啊。”
“也不至于那么紧张吧。”林深整理着零零散散的思绪，回答道。
真要那么紧张，他现在就可以直接打道回府了。
现在冷静下来后，他心中也就没什么感觉了。
刚才突然的无措，或许只是一阵不适应而已。
“恩，那就好。”
得到了男孩肯定的答复，乔槿直接放开了手，又开始翻阅起了作文书。
细嫩的触感几乎是转瞬而逝，林深顿时又感到一阵不适应。
手里空空的，有点儿怪。
早知道他刚才就说还差一点儿了。
他也没想到乔槿会有这么无情，听到他好受一些后，几乎是瞬间就抽开了手。
绝情，简直是太绝情了。
明明昨天还不是这样的，自己要是再不支棱起来，恐怕以后就要被她牵着鼻子走了。
嗯，这么想着，男孩的眼神冷漠了一些。
看向女孩的时候气质也变了一些，只是女孩刚微微扶了一下眼镜，他的注意力又被吸引走了。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
带银框眼镜的乔槿，气质有点儿神似神仙姐姐……
好象有点儿好看啊。
开考前的最后一小段时间，张莉莉皱着眉头，缓缓说道，“该上厕所的上厕所，考试的时候最好不要随便上。”
顿时不少学生起身，朝着教室外面走去。
女孩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随即戳了戳某人。
林深一脸疑惑，看向了脸上带着心事的乔槿，“怎么了？”
“你也紧张了？”
乔槿没有搭男孩的腔，只是轻声开口，“你跟我过来。”
虽然有些不解，但林深也只好照做。
跟着女孩走到了看不见的楼道口后，乔槿才转身认真看着他。
“林深。”
“干啥？”
女孩只是深吸了一口气，向前一步直接抱住了男孩。
她的动作不算利落，带着点小姑娘特有的笨拙，骼膊先是轻轻搭上他的后背，随即收紧，像怕他跑掉似的。
两人紧紧贴着，女孩身上淡淡的清香，混着她发间茉莉味的洗发水气息，一下子钻进林深的鼻腔。
林深整个人僵在原地，像被按了暂停键。
他甚至能清淅地感受到女孩胸腔的起伏，带着点没平复的喘息。
他的手悬在半空，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最终还是轻轻落在她的背上，像安抚一只受惊的小猫。
乔槿声音闷闷的，“林深你答应我，一定要好好考。”
“我真的很期待和你一起的大学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