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点多的时候。
二叔家的小儿子从学校赶了回来。
这个堂弟与周丰长得很相似,只不过更高大一些。
他回来以后直奔母亲的房间,生气的询问怎么不更早一点告诉他。
很离谱的是。
二婶之前还在尤豫,要不要喊小儿子回来,怕影响儿子的学业。
这个想法不仅周天觉得离谱,所有亲属同样觉得离谱。
亲儿子怎么能不来送父亲最后一程呢?!
别说就在一百公里外的市里读书了,就是在外省,在南方,在国外,那也得马上回来吧!
周天心情很复杂,有一种无可奈何的感觉。
二婶询问着小儿子饿不饿,吃了饭没有,坐的谁的车回来的。
然后给小儿子盛了一碗面,吃完就让小儿子去爷爷那边休息了。
周天人都懵了!
对儿子宠溺到这个地步这已经不能算是对孩子好了吧!
养育孩子,可不只是让孩子吃饱穿暖,什么都不用做,只读好书就可以的啊!
最基本的为人处世,孝顺,也应该要教的吧?!
但周天只能是看在眼里,无奈在心里。
夜渐渐深了。
周天明显的感觉到了些许寒意。
人越来越少。
只剩下了两个堂叔在隔壁房间里抽着烟,还有去了爷爷那里的周天父亲跟三叔。
周天靠在墙上,望着供桌上的香炉。
那里有一根香正在缓慢燃烧,旁边还有两盏蜡烛。
他跟堂哥要保证这一晚上,蜡烛跟香都不能断不能灭。
这可能就是所谓的“香火”?
堂哥掐算了时间,告诉周天,这一根香大概每四十分钟需要换一次。
这期间,堂哥倒是跟周天说了不少,让周天很意外。
周丰好象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自闭内向?
此时。
周天看到自己老爹骑着自行车回来了。
脸色瞬间有些差。
因为一眼就能看出,老爹喝酒了,而且喝了不少!
周天无奈又愤怒。
心说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喝酒。
借酒消愁?
可你还有事情要做呢。
周天不理解,可现在有其他人在旁边,又没办法指责老爹。
老爹红头胀脸的先去跟二婶说,这葬礼的花销方面不用担心,家里钱不够,他这里有,而且周天跟周天哥哥现在如何如何,混的很好,完全不差钱。
周天听得就更无语更无奈了。
立刻轻轻咳嗽了两声,想要暗示他赶紧闭嘴。
可不知道是不是听不懂还是怎么样,依旧在那说着。
周天这下是真坐不住了,走过去轻声道:
“时间也不早了,你先回家吧,家里没人也不行,你明天早上还得早点过来呢。”
老爹挥了挥手:
“行行行,知道了。”
说完转身往外走。
周天还以为他要回去了,结果没想到又跑去找两个堂叔聊了起来,其中明里暗里的都是“自吹自擂”。
周天的无语已达巅峰。
心说幸好很多事情都没跟老爹说,不然,他尾巴得翘到天上去。
周天深深怀疑!
自己老爹的精神多少也有点问题,或者某方面的思想有问题!
周天喊了他好几次,终于算是回家了。
两个堂叔待到快一点的时候,走了出来。
主事的那个堂叔神情微妙:
“天天,你爸这又喝酒了吧?”
周天有些尴尬:
“估计是吧。”
堂叔撇嘴:
“估计?肯定喝了,还没少喝,行了,我俩先回去睡觉了,你跟周丰盯着吧,轮换着睡觉啊,你别一个人顶到赶明,受不了的,白天还有事呢。”
“好,知道了。”
周天把两位堂叔送出了院子,然后回来招呼周丰先去休息。
周丰推让了两下,见周天坚持,就先回了房间。
这下。
灵堂里就只剩下了二叔跟周天了。
而隔壁两个卧室,一个是二婶,一个是周丰。
虽然这是周天第一次全程参与葬礼,但也知道。
这太冷清了。
人丁怎么能凋零到这个地步呢。
而且,二叔的小儿子,在那边真的能睡得着么?
他一个侄子现在都没有睡意啊。
另外。
于情于理。
三叔,作为亲弟弟,是不是也应该在这里呢。
可他早早就回去休息了。
周天心里一阵凄凉。
起身站在门外,望着供桌上二叔的照片,叹了口气,转身走到一边,从包里掏出了烟跟手机。
两姐妹都给他发来了很多消息。
询问他冷不冷,饿不饿,要不要过去陪他。
还有告诉他,妈妈已经过来了,但这张床太软,睡不习惯,睡在了旁边的房间里。
周天简单回复了一下,让她们早点休息,然后捻灭烟头,回到灵堂,点燃一根香,举过头顶拜了拜插入香炉,又跪下磕了头。
隔壁听到动静的二婶出来跟他说,累了就去堂哥房间躺会儿,柜子上有水什么的。
周天一个人守到了将近四点的时候,周丰从房间里替换了他。
这算是周天时隔多年后第一次走进堂哥的房间。
柜子上有各种药,桌子是一些精神类的实体书,周天翻看了两眼,看不太懂。
据传,周丰好象精神也有点问题了。
周天是不太信的,顶多是因为压力过大,极度自卑内向导致的封闭吧。
他坐在靠近墙边的椅子上,给手机充上了电。
现在腿有点疼,身上有点冷。
周天以前独自值过夜班,而且精力旺盛,睡眠少,再加之此情此景,完全没有睡意。
天快亮的时候。
周天的老爹先过来了。
两父子抽着烟,没有交谈,周天只嘱托他别喝酒了。
随后三叔也过来看了看,然后给众人去买早饭了。
七八点钟的时候。
人渐渐多了起来。
水晶棺被送了过来。
众人将二叔抬了进去。
堂弟也穿上了丧服坐在了周丰的后面。
接近九点时,三叔把最小的堂弟从初中接了回来。
虽然只刚刚读初中,身高却已经很高了,他眼神茫然清澈,听从家长的安排,坐在了周天的旁边。
此时开始陆续有人来吊唁。
有的还没进院子,就已经听到了哭嚎声,多为女性。
这是真正的哭丧了。
对方祭拜的时候。
周天他们就跟另一侧的女性一起磕头哭嚎。
周天掉了几次眼泪。
周丰哭的很大声,不见眼泪。
堂弟哭的无声无息,眼泪满面。
最小的堂弟,好象对死亡还不太“敏感”,只是学着周天他们的样子。
然后在没人来祭拜的时候,偷偷拿出手机,玩着原神还有另一款周天不认识的游戏。
小堂弟察觉到周天看自己的事情,马上不好意思的把手机遮遮掩掩,不想让周天看到。
周天无心责怪。
他还小,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
但,他七八岁时就参加过一个表哥的葬礼,与此时完全不同。
周天忽然在想。
这样的家族还有未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