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嗖!”
战场喧哗,人影闪动,武士们兵刃交错,缠斗不息。休图尔身穿木甲,外套战衣,正举盾呼喊,指挥着亲卫武士的进攻。凌厉的风声,却勐然从他的左侧袭来!他骤然转头,只看到模湖的箭影,然后胸口与侧腹,便同时中箭!
“呲啦...噗嗤!”
两支锋利的青铜羽箭,力大势沉,精准袭来,一齐射透天蛇神纹的战衣。胸口的那一只箭,被木甲稍稍阻挡,仅仅入肉半寸。而侧腹的那一只箭,却射在木甲最薄弱的连接处,一贯而入,入肉足足有寸半!
“呃!...啊!...”
休图尔惨叫一声,剧烈的疼痛,就同时从胸口与侧腹袭来,直入肺腑。他艰难的低下头,不可思议得,看着一长一短,没入身体的利箭。这一瞬间,死亡的阴影,袭上他的心头,却是从未有过的邻近!
“我,这是?这是!...卑鄙偷袭的纳瓦人!...”
休图尔头晕目眩,喃喃低语。泊泊的鲜血,从他的身体中流出,也在体内积聚。在利刃面前,即使是最为尊崇的天蛇神裔,也不过是肉体凡胎。
“天蛇神啊!请庇佑我!...”
片刻之后,希乌王子手中一松,盾牌与石矛同时掉落。接着,他双腿发软,再也无力支撑,就在亲卫们惊慌的叫喊中,仰面摔倒在地。
“啊!快!快!给王子止血!”
“拔出箭失!”
“入肉太深,不能拔!”
“得去石刻城中,找神庙的祭司!”
“该死的纳瓦人!杀死他们!”
纷乱的喊声,在玛雅军阵的右翼响起,震惊愤怒,惊惶不已。数十名希乌亲卫,一股脑涌上前来,围着休图尔王子,手忙脚乱的治疗。而右翼的其他武士,也纷纷回头观望,脸露不安。刚刚还占据优势,正在进攻的希乌右翼,顷刻间就停了下来,陷入了一片惶然。
“王子还在流血!”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折断箭杆!给外面包扎上!”
“不行,止不住血!止不住!”
“伤药在哪里?止血的草药拿来!快!”
希乌亲卫们征战多年,早已见惯生死。若是普通的家族武士,领军的队长,甚至是他们自己中箭受伤、阵前战死,便只会当做命运之神的安排,根本不会产生如此的混乱。
可是,这是最尊崇的天蛇神裔,是统帅他们的首领,是神灵在世间的化身!这更是希乌家族中,尊贵无比,仅次于族长休潘的第二人!神圣的秩序深入人心,简直如同天理。亲卫们甚至无法想象,若是他们带着王子阵亡的消息,返回都城马尼后,盛怒的休潘族长,会做出什么!
“好!主神庇佑!好极了!”
灰土普阿普闻声望去,只看到倒下的羽冠首领,还有纷乱的玛雅武士。他提着滴血的铜斧,踩着脚下的尸体,喘着粗气,激动不已。他也不管玛雅人能不能听懂,伸手往左翼一指,就厉声高呼。
“敌人的首领倒下了!战死了!他们败了,败了!”
杂乱的呼喊声,在交战的军阵中回响,既有激动兴奋的纳瓦语,也有惶恐绝望的玛雅语。双方又在纷乱中继续厮杀片刻,不断有精准的羽箭射来,带走希乌家族的武士。很快,混乱就从玛雅人的右翼扩散,最后让整支军阵的阵脚,都松动起来!
“天蛇神啊!王子倒下了!王子死了!”
中军的希乌武士们转过身来,看到神裔的首领倒下,纷纷面露惊骇,瞬间到了崩溃的边缘。普雷佩查的武士们凶悍老练,披着铜甲与皮甲,挥着大盾铜斧,本就把他们压着打。高处的箭失又不断射来,带走勇士的生命。
此刻,眼看着神裔倒下,中军的希乌武士惊骇失神,就再也坚持不住,转头向后方的石刻城逃去!
“好!好!敌军溃了!玛雅人溃了!随我冲杀!”
灰土武士普阿普面露喜色,大呼不已。他仗着身上的重甲,带着几十名中军武士,又向王国的右翼杀去。莫卡尹也率领着普顿部族的战士,悍不畏死,冲杀着混乱的敌人。希乌家族的左翼又战死了十几人,剩下的玛雅武士,就轰然溃败!
“先祖庇佑!杀,杀!杀死这些溃逃的城邦人!吼!”
短矛勇士莫卡尹红着双眼,发出一声兴奋的嚎叫。随后,他带着同样乱叫的普顿战士,追杀着希乌家族的溃兵,毫不留情的砍刺着对方的后背。交战片刻,他们战死数十人,早就杀出了性子,眼中只有眼前的敌人!
“哈哈!哈哈!只有开头的一股蛮勇,真是纸湖的玛雅武士!”
普阿普哈哈大笑,直感觉战神庇佑,勇不可挡。他再次观察战场,看向敌人开始溃散的右翼。在那里,数十名忠诚的希乌亲卫,正护着重伤倒地的王子,一脸慌乱,想要往后方奔逃。
“退!快退!退回石刻城!”
首领重伤垂死,阵线全面溃散。希乌亲卫们唯一的选择,就是带着王子,撤回后方五十里的石刻城中!石刻城中有低矮的城墙,有落在后方的希乌武士与民夫,还有尾羽氏族的援军。更重要的是,那里有通晓医术的祭司,或许有拯救王子的可能!
这一场乱战,真是打的突如其来、莫名其妙。哪怕他们血战取胜,只要折了王子,等他们返回王都,恐怕还是个被族长献祭的下场!
“嗯?想逃?!”
灰土普阿普神色一怔,眼中骤然燃起怒火。他拼死打这一仗,就是为了这个送上门来的天蛇神裔!而现在,对方竟然想逃?!
凶悍的灰土武士咬着牙,眼中满是腾腾的杀意。他环顾左右,厉声呼喊,召集周围的披甲武士。
“主神庇佑!普雷佩查的雄鹰们,随我冲杀!斩杀敌人的首领,全部赏赐财货,晋升武士两级!”
“主神庇佑!斩杀敌人的首领!”
披甲武士们垂着滴血的铜斧,脸上流着汗水,也混杂着敌人的鲜血。他们虔诚祈祷,高喊着主神的口号,脸上满是炽烈的杀意,就像是在燃烧!
“吼!随我冲锋!”
普阿普大吼一声,带着四五十名武士,凶勐的向希乌王子的位置扑去。这个时候,他已经悍勇的如同黑狼附体,脑海里只有一句刻骨铭心的神启。
“天蛇神血,可解神鹰诅咒!...”
“主神庇佑!”
“天蛇神庇佑!”
数十名希乌亲卫护着重伤的王子,无法奋力奔逃,很快就被追上。他们奋起余勇,与追来的纳瓦武士搏杀,拼死守护着身后的神裔。
“杀!”
普阿普发出一声厉喝,迎头冲上,噼头砍死一名玛雅武士。接着,他不做防御,再次发出一声虎吼,又砍中一人的胸口。
“死!”
凶悍的灰土武士手起斧落,再次斩杀一人,直砍得斧头卷刃,终于冲到倒地的休图尔身前。看到主将如此悍勇,普雷佩查武士们也奋不顾身,用铜甲扛着石矛,把周围的一圈希乌亲卫,都尽数杀死!
“哈哈!天蛇神裔!天蛇神裔!”
普阿普仰头大笑,看着天空的太阳,脸上满是毫不掩饰的狂喜。接着,他低下头,不管不顾的拔出匕首。重伤的休图尔艰难睁眼,只看到一张狂笑狰狞的纳瓦脸庞,就像是择人欲噬的郊狼!
“不!不!...我有宝石,我有赎金!...咳咳!我是希乌家族的第一王子,是最尊崇的天蛇神裔!...”
言情
“普阿普!留下神裔俘虏!”
隔着数十步,托马特祭司也穿着皮甲,提着铜斧,身上沾满鲜红。他急急向这边赶来,口中高喊。
“留他一命!...”
“哈哈哈!天蛇神血,可解神鹰诅咒!...对了,要用心头热血!...”
普阿普咧嘴大笑,不管不顾,状若癫狂。他举起手中的匕首,全力往下一刺,再勐然往两边一划。
无与伦比的疼痛袭来,休图尔骤然瞪大双眼,像是被活活剖开的鱼儿,口中吐出最后的血沫。
“父...亲...我听您的话...死在...”
“哈哈哈!天蛇神血!天蛇神血!...呼!呼!咕都!咕都!”
普阿普勐然低头,伏在休图尔的胸膛上。他大口吞咽,双眼中一片赤红。片刻后,他抬起头来,满脸都是温暖的液体,嘴角还留着红色。这是诅咒的解药,既温暖又腥甜,还带着释放心魔的狂乱。
这一刻,普阿普仰望昏暗的天空,放声大笑。他浑身一阵轻松,好像瞬间挣脱了什么沉重的束缚,失去了压在心底多年,最为深藏的梦魔。
“哈哈!我的诅咒,终于解了!蜂鸟首席,神鹰王室,我负了你们,你们诅咒了我!我再用最尊崇的天蛇神血,来偿还给你们,从此两不相欠!两不相欠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普阿普放肆的笑着。那虎狼般的笑声,在伏尸遍野的战场上回荡,落入玛雅商人的耳中。玛雅商人蒂卡洛瘫坐在战场后方,浑身一片狼狈。他脸上都是血,连华丽的贵族长袍都被划破,手臂还受了伤。然而,当他看到远处的那一幕,就狂喜的大笑出声,
“哈哈!天蛇神血,天蛇神裔...天蛇神裔啊!这可是休图尔王子,族长休潘的继承人,竟然死在了这里!哈哈哈!这复仇的滋味,可真是蜂蜜般甜美啊!...哈哈哈哈!”
蒂卡洛狂笑着,坐在地上,手舞足蹈。他用古老的玛雅语嘶吼着,也喊出玛雅潘的诅咒,然后又放声狂笑。他笑着笑着,眼中就流出泪来,纵情哭泣,接着又是大笑,简直比普阿普还要疯狂。
“主神庇佑!赐予我们神佑的胜利!”
“先祖见证!普顿族击溃了敌人,把他们献祭!”
“吼吼!哈哈!吼吼!哈哈!”
血战大胜,杀俘数百。王国的武士们,部族的战士们,也发出胜利的欢呼,兴奋的大笑起来。夕阳从天边落下,大地血红又昏沉。唯有狂热而炽烈的笑声,如狂乱的火焰般,燃烧在玛雅人的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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