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潮升落,歌声彻夜不绝。第二日,羽蛇城中,祭神的庆典还在继续。托托纳克贵族们在自己的庄园前,树立起小型的神坛,敬奉着大碗的金粒、成堆的银块、闪耀的珍珠、五彩的贝壳、堆叠的鲜花...还有神灵们最偏爱的宝石,尤其是象征智慧与永生的绿松石。
“咦?这些宝石...这些绿色的宝石?!...”
老民兵睁大老眼,仔细看着繁忙的集市。每次新年节庆,也都是方圆数十里内,村庄内赶集的吉日,是城邦中贸易最盛的日子。
海滨城邦中绝大部分的财富,都集聚在托托纳克贵族与祭司的手中。他们的出手,也最为豪奢。贵族与祭司指挥着奴仆们,放下小袋的香草、大袋的粮食、成串的腌鱼、成罐的海盐,以及海边盛产的贝壳与珍珠。
然后,他们再从西方来的联盟商队手中,购买精美的黑曜石器,还有不知怎么流出的黄铜器,以及极为昂贵而稀少的青铜工具;从东方来的玛雅商队手中,购买来自雨林与海岛上的神烟,还有来自尤卡坦北部玛雅各邦的棉布;从南方来的米斯特克商队手中,购买精致而华丽的金饰与银饰,还有价格高昂的查格尔鸟羽毛;再从更南方来的萨波特克人手中,购买胭脂红的染料,与瓦哈卡谷地中出产的黄铜器。
当然,最必不可少的,还是从遥远西方前来的王国商队手中,购买大量平价又珍贵的宝石!
“...各色的宝石,巨大的宝石,浑圆的宝石,还有人人都爱的绿松石!...湖中王国的宝石,绝不会让您失望!”
湖中王国的商队,远道两千里而来,正在海滨城邦中售卖。他们的木棚与摊位前,挤满了城邦的尊贵者们,甚至还有浑身银饰的米斯特克商人,以及额头修长的玛雅商人。
此刻,王国摊位前的交易持续不断,繁忙的无以复加。沿海托托纳克各邦,像是一个巨大的宝石漏斗,无论运来多少宝石,都会被各邦的商人抢光!
看到这一幕,蒂卡洛摇了摇头。他意味深长,对老民兵奇瓦科笑道。
“伟大的修洛特殿下,真是蒙受神佑!湖中王国,竟然能产出如此之多,数以千百斤的宝石!...这些玛雅商队从尤卡坦北方而来,原本会带来瓦赫特马尔兰(Cuauhtēmallān)的绿宝石,售卖给墨西哥高原各部。然而,在湖中王国海量的宝石冲击下,他们现在不仅不运送宝石到这里,反而会从这里,大量收购湖中宝石!...”
“嗯。王国的宝石,好哇!”
奇瓦科挠了挠脑袋,点点头。在上一次出海中,他就隐约猜到,王国的宝石来源,恐怕不是采掘出的,而是用某种办法,呃...神启制造出的。
在王国满载的七艘船中,除了必备的粮食与酒水外,有一船是主神的经文与徽记,两船是备用的木板与船帆,两船是青铜的工具、武器与盔甲,还有足足两船,都是各色成袋的“宝石”。这正是他这次出发前,陛下给的路费,成吨的那种。
“南方云中两部的商人说,湖中宝石,并非采掘而出。它是湖中王国,与火山妖魔的邪恶交易!王国献祭以人牲,火山妖魔则慷慨地回赠以宝石。每一颗湖中宝石的背后,都有一个被妖魔吞噬的灵魂!”
玛雅商人蒂卡洛晃着光头,一边笑着讲述着南方的谣言,一边打量着老民兵的神色。湖中宝石产量至高,品质之稳定,价格之亲民,已经横扫整个中美洲的宝石产地,一家独大。而湖中宝石的秘密,可是天下间所有的商人,都梦寐以求,想要知晓的。哪怕,这样的宝石,真的来源于妖魔的献祭,那也是真实不虚的财富啊!
“嗯...王国的宝石,主神赐予的,好哇!”
老民兵老脸带笑,并不接话。在玛雅光头面前,他大摇大摆地挠了挠头,扯了扯头发,才笑着问道。
“这些商人,买这么多宝石,要卖给谁?”
“啊哈!”
看到老民兵滴水不漏的反应,蒂卡洛暗自摇头,大笑着说道。
“现在,东西五千里,南北四千里,从北方的萨卡特卡斯荒原各部,到南方的尤卡坦雨林各部,再到出产宝石的瓦赫特马尔兰山林各部,再到更东南的索兰山林各部...整个天下的部族,都成了王国宝石的买家!”
瓦赫特马尔兰(Cuauhtēmallān)的含义,在玛雅语中,是“有很多树的地方”,即为后世的危地马拉。而索兰的含义,是“鹌鹑出没的地方”,即后世的洪都拉斯。
“东西五千里,南北四千里?都买王国宝石...”
闻言,老民兵瞪大了眼睛。他想象着如此宏伟的场景,一袋袋的宝石,从湖中王国的某处生产而出,再由无数的王国商队,各邦商队,运到天下各部的尊贵者手中。而天下的财富,则反向运回,流入深不见底的湖中王国,供养着无数披甲带兵、准备厮杀的武士!
“哈哈!这次远航,殿下要我们东去五千里,去往东海中的蛇岛。但实际上啊...”
说到这,玛雅商人蒂卡洛神情复杂,感叹出声。
“实际上,湖中王国的宝石,早就在船队与军团抵达前,就流通在岛上啦!...”
人潮涌动,交易带来了财富,也带来了更多的渴望。王国船队在羽蛇城中,又停留了一日,出售了少量宝石,填满了船队的食物存储。
羽蛇城中的托托纳克贵族们,这才派出了使者,与两名探险队长交流,索要了一些宝石作为礼物。老民兵暗暗观察,感受到本地贵族们,那若有若无的隐约敌意。他思来想去,又问了问暗蛇,了解了些特拉斯卡拉贵族,与托托纳克贵族们世代间的联系与通婚,这才恍然大悟。
“...美洲虎扑向东方,捕杀了山中的云蛇。海边的猴子们很聪明,湍湍不安,知道美洲虎早迟会吃他们。但是,他们又在树上,离得很远,还带着侥幸,等着看别人被吃。猴子们哪怕龇牙咧嘴,叫嚷着不满,也没有雨林中的云中部族那样,直接咬美洲虎一口的勇气...”
“但无论如何,海滨的托托纳克人,始终虔信羽蛇神,已经暗中与墨西加联盟敌对...我们又带着这么多宝石,要是再像北特科斯三河城遇到的那样,遇到城邦武士充作的匪徒...”
老民兵敏锐地察觉出了潜在的危险。在这信仰羽蛇的托托纳克海滨,王国船队必须尽量避免,在一个城邦停留太久。他不再迟疑,做出了决断!
当新的朝阳,伴随着新的日子抵达,王国的船队,便再次启航。接下来,他们的目标,是一百六十里外的金湾城。而在金湾城稍稍停留后,他们就会连行十多日,去往六百里外的隐蛇城!而从那里再往东方,就是玛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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