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的静室被黑暗笼罩,散尽所有的生机。幽远的神烟袅袅环绕,让灵魂去往神国。而透过静室的天顶,就能看到无光的夜幕,连群星也为之隐没。
“吱呀...”
木门轻轻的打开,影子无声地步入。他借着走道的微光,静静地望了会沉眠的老者。接着,他上前两步,蹲下身来,仔细探了探鼻息。
“呼...”
从来都是面如雕塑的切瓦利,终于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叹息。他站起身,向着大祭司的尸体,庄重地行了一礼。接着,他又一次无声离开,带走了黄色陶盖的陶罐。
木门再次合上,时间就在黑暗中流淌。直到夜色深沉,将近午夜,才有一名中年亲卫快步而来,准备服侍大祭司安歇。
“家主...”
亲卫埃瓦立在门口,恭敬的唤了一声。门内一片安静,一直没有回应。淡淡的神烟从门缝中飘出,不带一点光明,正如袭上心头的阴影。
“家主?...”
亲卫埃瓦皱起眉头,屋内似乎没有点蜡烛?他是圣城一系的家族武士出身,与埃塔利克、埃尔维、埃斯科相似,家族世代为圣城王室服务,证明了数代人的忠诚之后,才能担任大祭司的侧近。此刻,他心中一凛,升起不详的预感,就果断推门而入。
淡淡的微光,从走廊的烛火映来,照亮不大的静室。苍老的大祭司斜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露出满头的银发。他像是沉沉睡着,做了一个长长的美梦,连嘴角都带着笑容。
在大祭司身前,横着一条案几。上面放了一只空碗,两份燃尽的神烟,还有一个空罐。更远处的墙上,则是一根熄灭的残烛,默默见证着一切。
埃瓦呆滞数息,接着就是一声惊惶的大叫!
“家主!”
他猛地扑倒在地上,颤抖地伸出手,探向大祭司的鼻端。他期待的等了好一会,脸上慢慢露出绝望,口中终于厉声急呼。
“来人!快来人!大祭司出事了!快!!...”
纷乱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涌来。十几名贴身护卫的家族武士最先赶到,他们看到眼前的场景,脸上都露出不可置信的震惊与惶恐。
“怎么回事?!”
侍卫长埃卡特匆忙赶来。他刚才在府邸外围,巡视武士们的警哨与防卫。众人住在乔卢拉城中,对附近的特拉斯卡拉人,以及所谓的托尔特克人,都有着深深的不信与警惕。看到眼前的这一幕,埃卡特顿时呆立当场。很快,他就瞪大眼睛,厉声喝道。
“是谁?是谁害了大祭司?!”
“我发现的时候,就是这样。大祭司身上没有任何伤痕,脸色泛青带笑,定然是中毒!...而案几上是燃尽的神烟、饮尽的药剂,全都是乔卢拉的祭司们送来的!”
埃瓦咬着牙,握紧拳头。他眼中含泪,愤怒的控诉道。
“大祭司,被乔卢拉的祭司们,毒害了!”
“啊!”
听到这句话,家族武士们的眼睛,都瞬间湿润。他们一身的荣辱,都尽数系在圣城一系上。而谋害大祭司,便是谋害他们的尊长!
“乔卢拉的祭司们,竟敢毒害大祭司!...”
证据确凿,无需再做他想。大祭司前来谈判,威压一众长老,结果被神烟与药剂毒害...侍卫长埃卡特瞬间理清了一切,眼中燃起火焰。从一开始,他就没有相信过乔卢拉城中的任何一人!
“该死!该死!这群该下地渊的邪魔!...”
“怎么办?!”
“派出使者,斥责乔卢拉祭司,查出凶手?”
“该死!他们全是凶手!杀出去,把这里的邪神祭司,全部杀尽杀绝!”
“得快去通报南方的修洛特殿下!再派人通报都城!”
“不!眼下最重要的,是把大祭司的尸体,带出去!...”
众多家族武士迅速商议,很快就理出了个大概,但是争不清先后。
“当!...咔嚓!”
侍卫长埃卡特猛的拔出铜斧,狠狠一劈,就把案几的一角斩断。
“都给我闭嘴!我们墨西加人做事,只靠手中的兵刃,又哪里需要口舌!...现在,联盟的大祭司死在了这里,死在了乔卢拉人的手里!这城中的人,都要为他陪葬!什么狗屁的祭司家族,什么狗屁的祭司长老,统统杀个干净,斩下头颅,为大祭司祭奠!”
“当!当!”
听到侍卫长的话语,武士们纷纷拔出铜斧。他们把满腔的悲愤,化作沸腾的杀意,再凶悍的呼喊出声。
“为大祭司祭奠!杀!杀!杀!”
“主神庇佑!”
侍卫长埃卡特厉声呼喊,眼神都在燃烧。他做出决断,以侍卫长的身份,下达命令。
“埃瓦,给你五十个武士,把大祭司的...圣躯送回南方大营!请修洛特殿下速速派出军团,攻打乔卢拉城,为大祭司报仇!”
“是,侍卫长!我会拼尽性命,把大祭司的圣躯送到!”
亲卫埃瓦咬破嘴唇,握拳起誓。
“好!还要有一路使者,去往都城...”
说着,侍卫长埃卡特目光移动。他看向身披黑色斗篷的影子切瓦利,对方据说是长者的亲卫,很受大祭司信重,一直带在左右。
“我会即刻赶回都城,向长者与大祭司团回禀。”
影子切瓦利微微低头,行礼致意。
侍卫长埃卡特点头还礼。他从未怀疑过对方。因为,对方是大祭司表露信任的人。
安排好两路使者后,他狠狠咬着牙齿,望向窗外无月的夜空。夜空黑暗,唯有星点的烛火,在大金字塔附近的神庙中燃起。而宏伟的人造山就在不远处巍峨,只是还隔着内城。
埃卡特眯起眼睛,望了会高耸的内城墙,可惜的摇了摇头。
祭司长老们大多住在内城,但以他手中的武士数量,决然难以突破。他再次转头,环顾繁华的外城。许许多多的篝火,在木石的贵族府邸中燃起。而在府邸之间,则是大片的茅屋与草棚。若是放一把火...
“剩下的一百五十名武士,都随我一起!”
埃卡特怀着决绝的杀意,握紧手中的战斧。他是如此用力,连胳膊上都显露青筋。
“等埃瓦出发后,全部带上火把!以十人为一组,在外城四处放火,驱赶平民奔逃!遇到小队的敌军,就尽力冲杀!遇到大队的敌人,便暂时避开!..主神庇佑!且放手去做,要让乔卢拉城,化作一片火海,为大祭司报仇!”
“主神庇佑!为大祭司报仇!”
在场的墨西加武士,齐齐发出一声呼喊。接着,众人不再迟疑,迅速行动起来。
亲卫埃瓦背着大祭司的尸体,小心的绑在身上。在五十名精锐武士的护卫下,他即刻出发,往五十里外的南方大营而去。随后,影子切瓦利行了一礼,深深的看了眼阴影中的大金字塔,就消失在深沉的夜幕里。
又过了半刻,侍卫长埃卡特猛然挥手,十多队墨西加武士就四散而去。很快,熊熊的火焰,在乔卢拉外城燃起,伴随着悲愤的怒吼,与凶猛决然地冲杀!
“主神庇佑!为大祭司报仇!杀!...”
“...庇佑...报仇!...”
激烈的喊杀声,远远的从外城传来,飘到乔卢拉大金字塔上。佩特尔正在偏殿休息,听见隐约的声音,就猛然惊醒。
“嗯?!发生了什么?”
祭司领袖揉了揉发昏的老眼,勉强从床上起身。他吸了些极品的神烟,与神灵沟通,做了个半睡半醒的美梦。在梦中,他高坐在大神庙的金字塔上,下面是匍匐的墨西加蛾民。蛾民们虔诚呼喊,赞颂着新任大祭司的名字,那便是...
“乌格尔?!”
佩特尔回忆到这,脸上立时一怔,怎么不是他自己的名字?他转过头,从高高的金字塔上,向城外望去,便看见逐渐升起的火焰,在外城的南方燃烧!而他侧耳倾听,终于听清了呼喊的内容,让他心神俱震!
“主神庇佑!为大祭司报仇!...杀!...杀!...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