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准了这两口子绝不会放我走，更断定自己没什么性命之忧后，我也懒得再端着那副戒备的架子。
肚子里饿得咕咕叫，我扯着嗓子就喊：“我要吃鸡！要吃肉！要吃鱼！不是说欢迎我回来吗？先把我这空了大半天的胃给补上！”
那满脸堆着褶子的苦瓜脸，一听这话，像是得了什么指令，脚步都带着慌，转身就往院外的鸡窝跑，那架势生怕慢了半分我就变卦。
倒是老韩，也就是我血缘上的爹，没吭声，只是一屁股重重坐在床沿，从口袋里摸出烟袋，就着打火机的火苗点上，一支接一支地抽。烟雾很快绕着他的脸打转，把他眼底的情绪遮得严严实实。
过了好半天，他才像是下定了决心，抬眼看向我，声音涩得像磨了砂纸：“叼儿，你也别怪爹娘那时候是真没办法啊。要是真不想要你，当初生下来就直接扔了，哪会”他顿了顿，手指捏着烟捲微微发颤，“你前面有四个姐姐了，好不容易盼来你这么个小子，我咋会真狠心”
“哦？”我挑眉打断他，心里半点波澜都没有，甚至翻了个白眼，“那是为啥？怕人家笑话你生了个残废？”我指了指自己小时候落下的豁子嘴，语气里满是嘲讽。
“不是！真不是！”老韩急得摆手，烟捲都掉在了地上，“那时候家穷，我借钱给你买了奶粉，可你就是不吃，喂一次吐一次，人也越喂越瘦，到最后连哭的力气都没了你奶急得没办法，找村里的神婆算了一卦，说你这孩子养不活我、我就把你放河”说到这儿，他的声音突然卡住，再也说不下去，头也跟着低了下去。
“扔河沟里了，对吧？”我替他把后半句补上，脸上还挂着笑，眼神却冷得很，“既然都打算扔了，那你当时咋不多拍几铁锹土？省得我命大，还能活到现在跟你在这儿犟嘴。”
这话像根刺，直接扎在了老韩心上。他张了张嘴，脸憋得通红，却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只能坐在那儿，手无意识地抠着裤缝。
“行了，”我懒得再跟他扯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亏心事，转头看向窗外，语气漫不经心，“别光顾着说以前，说说你家现在的情况吧。
窗外，苦瓜脸正蹲在石板上，认真地给刚杀好的母鸡拔毛，那母鸡的油光透过窗缝都能看见——呵，倒是只肥鸡，没白让我等。
老韩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慢开口，话断断续续的，我却也从他的念叨里，大概拼凑出了当年扔我的缘由，还有这些年他家的境遇。
老韩兄弟四个，老大家里最“体面”，生了两个闺女一个儿子，算是凑齐了儿女；老二家只有一个闺女，日子过得平平淡淡；到了老三，也就是老韩，韩东有这儿，命就“苦”了——前后生了五个闺女一个儿子，可现在家里留下的，也就三个闺女。剩下的两个，一个早早就送了人，一个生下来没几天就夭折了；至于那个唯一的儿子，就是我，被他扔在了河沟里。老四更惨，结婚这么多年，一直无儿无女。
前两年，老大家的儿子，也就是我名义上的堂兄，跟人打架时被踹中了蛋蛋，那以后可能就彻底断了生娃的可能。
老韩说这话时，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被人听见。
更雪上加霜的是计划生育。我被扔了之后，苦瓜脸又怀过一次，生下来还是个闺女。
结果没藏住，被计划生育的人找上门，家里本就不多的积蓄被罚了个精光，苦瓜脸还被强行拉去做了结紮——这意味着，老韩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儿子了。
在农村，没儿子就等于“绝户头”。村里人的白眼、兄弟间的排挤，压得老韩一家抬不起头，日子过得窝囊又憋屈。
“那你们咋又找到我了？”我问。
老韩叹了口气：“去年你不是来村里卖酱油醋嘛，刚好你姥姥——来走亲戚，远远看见你，就说你长得像舅舅年轻时候。她非说你是当年被扔了的那个孩子，我们一开始还不信，后来私底下打听了好几个月，比对了年纪、相貌，连你手指头、嘴上的豁子都对得上这才敢确定，你就是我们的儿子。”
听着这些话，我心里却没什么感觉，只觉得像在听别人的故事，那些人和事，都跟我没关系。我甚至在心里冷笑：人啊，要是良心坏透了，果真不得好报。
他们现在认我，是想让我帮他们挽回“没儿子”的面子？还是想让我给他们养老送终？又或者，是听说我现在日子过得好了，想来沾点光？
呵呵，不管是哪一样，都去他娘的吧！我早不是当年那个任人丢弃的婴儿了，我是狗叼儿——至于“韩”这个姓，笔划太多，我配不上，也不稀罕。
沉默成了我无声的抵抗，可肚子里的馋虫却不跟我讲骨气。很快，院子里就飘来炖鸡的香味，那香味勾得我喉咙发紧。苦瓜脸端着一个大搪瓷盆进来时，盆里的鸡汤还冒着热气，油花浮在表面，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我也不跟他们客气，二话不说拿起筷子就开啃。鸡腿、鸡翅膀这些带肉的部位，被我三下五除二就啃得干干淨淨，盆里很快就剩下一堆鸡架子。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我这才满意地停了嘴，把搪瓷盆往旁边一推，擦了擦油乎乎的嘴巴，对站在一旁的苦瓜脸说：“这些鸡架子先放着，晚上加点土豆、红萝卜五花肉再炖炖，我晚上还吃。”
说完，我也不管老韩和苦瓜脸是什么表情，直接躺倒在床上。反正我也跑不了，老韩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盯着我，活像个盯梢的，与其跟他们耗着，不如先睡一觉养养精神。
摸准了这两口子绝不会放我走，更断定自己没什么性命之忧后，我也懒得再端着那副戒备的架子。
肚子里饿得咕咕叫，我扯着嗓子就喊：“我要吃鸡！要吃肉！要吃鱼！不是说欢迎我回来吗？先把我这空了大半天的胃给补上！”
那满脸堆着褶子的苦瓜脸，一听这话，像是得了什么指令，脚步都带着慌，转身就往院外的鸡窝跑，那架势生怕慢了半分我就变卦。
倒是老韩，也就是我血缘上的爹，没吭声，只是一屁股重重坐在床沿，从口袋里摸出烟袋，就着打火机的火苗点上，一支接一支地抽。烟雾很快绕着他的脸打转，把他眼底的情绪遮得严严实实。
过了好半天，他才像是下定了决心，抬眼看向我，声音涩得像磨了砂纸：“叼儿，你也别怪爹娘那时候是真没办法啊。要是真不想要你，当初生下来就直接扔了，哪会”他顿了顿，手指捏着烟捲微微发颤，“你前面有四个姐姐了，好不容易盼来你这么个小子，我咋会真狠心”
“哦？”我挑眉打断他，心里半点波澜都没有，甚至翻了个白眼，“那是为啥？怕人家笑话你生了个残废？”我指了指自己小时候落下的豁子嘴，语气里满是嘲讽。
“不是！真不是！”老韩急得摆手，烟捲都掉在了地上，“那时候家穷，我借钱给你买了奶粉，可你就是不吃，喂一次吐一次，人也越喂越瘦，到最后连哭的力气都没了你奶急得没办法，找村里的神婆算了一卦，说你这孩子养不活我、我就把你放河”说到这儿，他的声音突然卡住，再也说不下去，头也跟着低了下去。
“扔河沟里了，对吧？”我替他把后半句补上，脸上还挂着笑，眼神却冷得很，“既然都打算扔了，那你当时咋不多拍几铁锹土？省得我命大，还能活到现在跟你在这儿犟嘴。”
这话像根刺，直接扎在了老韩心上。他张了张嘴，脸憋得通红，却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只能坐在那儿，手无意识地抠着裤缝。
“行了，”我懒得再跟他扯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亏心事，转头看向窗外，语气漫不经心，“别光顾着说以前，说说你家现在的情况吧。”
窗外，苦瓜脸正蹲在石板上，认真地给刚杀好的母鸡拔毛，那母鸡的油光透过窗缝都能看见——呵，倒是只肥鸡，没白让我等。
老韩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慢开口，话断断续续的，我却也从他的念叨里，大概拼凑出了当年扔我的缘由，还有这些年他家的境遇。
老韩兄弟四个，老大家里最“体面”，生了两个闺女一个儿子，算是凑齐了儿女；老二家只有一个闺女，日子过得平平淡淡；到了老三，也就是老韩，韩东有这儿，命就“苦”了——前后生了五个闺女一个儿子，可现在家里留下的，也就三个闺女。剩下的两个，一个早早就送了人，一个生下来没几天就夭折了；至于那个唯一的儿子，就是我，被他扔在了河沟里。老四更惨，结婚这么多年，一直无儿无女。
前两年，老大家的儿子，也就是我名义上的堂兄，跟人打架时被踹中了蛋蛋，那以后可能就彻底断了生娃的可能。
老韩说这话时，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被人听见。
更雪上加霜的是计划生育。我被扔了之后，苦瓜脸又怀过一次，生下来还是个闺女。
结果没藏住，被计划生育的人找上门，家里本就不多的积蓄被罚了个精光，苦瓜脸还被强行拉去做了结紮——这意味着，老韩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儿子了。
在农村，没儿子就等于“绝户头”。村里人的白眼、兄弟间的排挤，压得老韩一家抬不起头，日子过得窝囊又憋屈。
“那你们咋又找到我了？”我问。
老韩叹了口气：“去年你不是来村里卖酱油醋嘛，刚好你姥姥——来走亲戚，远远看见你，就说你长得像舅舅年轻时候。她非说你是当年被扔了的那个孩子，我们一开始还不信，后来私底下打听了好几个月，比对了年纪、相貌，连你手指头、嘴上的豁子都对得上这才敢确定，你就是我们的儿子。”
听着这些话，我心里却没什么感觉，只觉得像在听别人的故事，那些人和事，都跟我没关系。我甚至在心里冷笑：人啊，要是良心坏透了，果真不得好报。
他们现在认我，是想让我帮他们挽回“没儿子”的面子？还是想让我给他们养老送终？又或者，是听说我现在日子过得好了，想来沾点光？
呵呵，不管是哪一样，都去他娘的吧！我早不是当年那个任人丢弃的婴儿了，我是狗叼儿——至于“韩”这个姓，笔划太多，我配不上，也不稀罕。
沉默成了我无声的抵抗，可肚子里的馋虫却不跟我讲骨气。很快，院子里就飘来炖鸡的香味，那香味勾得我喉咙发紧。苦瓜脸端着一个大搪瓷盆进来时，盆里的鸡汤还冒着热气，油花浮在表面，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我也不跟他们客气，二话不说拿起筷子就开啃。鸡腿、鸡翅膀这些带肉的部位，被我三下五除二就啃得干干淨淨，盆里很快就剩下一堆鸡架子。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我这才满意地停了嘴，把搪瓷盆往旁边一推，擦了擦油乎乎的嘴巴，对站在一旁的苦瓜脸说：“这些鸡架子先放着，晚上加点土豆、红萝卜五花肉再炖炖，我晚上还吃。”
说完，我也不管老韩和苦瓜脸是什么表情，直接躺倒在床上。反正我也跑不了，老韩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盯着我，活像个盯梢的，与其跟他们耗着，不如先睡一觉养养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