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陈郁真差点死在床上。
等到了白天,他好不容易从床榻上爬起来,皇帝亲昵的揽着他的肩,让他看外面。
只见屏风后跪着十来个宫人。个个啼哭徨恐不已,求着皇帝饶命。刘喜在一旁默不作声看着,对着尚不知晓的陈郁真万分同情。
“昨日刘喜告知给朕,说有人私下串通,偷偷拿走了朕宝库里的东西出去卖。朕知道了,非常生气。”
“朕这个人,独占欲很强。平生最恨的,就是有人抢朕的东西。哪怕宝库里的玩意儿朕看不上,朕也不允许有人私下贩卖,私相授受。”
“而且,朕也很讨厌被人背叛。这几个人,就踩在了朕的底在线。”
“刘喜。”皇帝冷冷道。
“拖出去。杖杀。”
皇帝话音刚落下,一片呜咽。刘喜叹了口气,手一挥,这十来个宫人就被捂着嘴拖了下去。
没一会儿,外面就响起了刺耳的哀嚎声
皇帝大概有什么癖好,他行刑,从来不让人把他们嘴堵上,反而享受听他们的痛哭哀嚎。
板子打在皮肉上的声音十分密集,乍一听,有点象棒槌落在大鼓上。伴着刺耳人声,象是谱一首动人的小调。
可惜小调声音渐渐变小,板子落下的声音也越来越少,原来,他们都已经死了。
刘喜道:“圣上,行刑完毕。”
皇帝含笑点头。
而在一旁的陈郁真,脸上早就没有了血色。
通过窗棂,能看到地面上蜿蜒的血迹,一具具尸体排列整齐的堆在那儿,没有了任何声息。
就在半刻钟前,他们还是能呼吸、会说话的活人。
陈郁真低声道:“圣上,您这么三天两头敲打臣,有意思么?”
从他住进园子里起,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陈郁真没察觉到皇帝的警告,他只觉得……厌烦。
皇帝挑眉:“当然有意思。朕总觉得,朕平日里对你太温柔了,让你误以为朕是个好人。实际上呢,朕杀人不眨眼,对于背叛朕的人,毫不姑息。”
“陈郁真。你要好好记住这句话。”
“若你以后做了什么背叛朕的事,朕只会下手更狠。”
陈郁真疲惫的闭上眼睛,敷衍道:“知道了。”
等皇帝走后,陈郁真问刘喜:“他们到底偷了什么东西,圣上怎么发这么大火?平常也不至于处死人。”
刘喜现在看见陈郁真就心里发毛。
他真是怕了这位探花郎了,昨天,差一点,他就要被他牵连了。他还想好好活着,拿着圣上的大院子赏赐养老呢。
但同时,他也不免升起同情。
这位陈大人,好日子怕是没几天了。
他恐怕还不知道圣上已经发觉他想跑的事情了。
既然皇帝要打这个哑谜,刘喜就不能给提示。他老老实实的说:“是圣上突发奇想,想要找去年南洋国进贡上来的珍珠。结果珍珠失窃,圣上本就心中愤懑,听了更是大怒。”
“下命令仔细搜查。结果又发现了许多物件失窃。若是旁的东西就算了,但偏偏,里面丢掉的一半都是珍珠。”
在皇帝心里,珍珠暗指陈郁真。珍珠失窃,又恰逢陈郁真欲逃跑,如何不令皇帝愤怒。
所以原本打几十板子的事,就变成了杀头的罪过。
只能说,他们也真是倒楣。恰好撞在了皇帝的心火上。
陈郁真皱眉,但也没说什么。
毕竟,这种杀鸡儆狗的事都来了好几遭了,陈郁真只以为皇帝又犯病了而已。
并且,因为小纸条篇幅的关系,白玉莹并未告知给他陈玄素就是帮他逃跑关键人。所以陈郁真听到陈玄素求见皇帝时并未有半点异样。
而且,陈玄素想成为皇帝的妃子,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也因为种种巧合,让一向敏感的陈郁真并未发觉平静水面下的惊涛骇浪,这也促使他第一次出逃失败。
过后的第三日,陈郁真再次拿到小纸条。
他悄悄的避过众人看了,这次的字更小,密密麻麻的写满了长公主生辰宴那天如何悄悄从宴席中脱身,避人耳目,钻到指定位置的箱笼里。又如何从箱笼中钻出,如何从皇帝的天罗地网中,逃出京城。
基本上函盖了所有陈郁真可能遇到的困难。上面甚至写了,某地某处有个钱庄,陈郁真去了,报上暗号,便可以取走他们存放的金银。
有了金银,以后哪里就都可去的了。
里面的消息很多,陈郁真仔细背过了。
只是有一点让他疑虑,为何要假借太后的马车出逃。难不成太后也知道他要出逃的事。
外面响起声音,陈郁真思绪被打断,他来不及考虑太多。将小纸条扔进火炉中,转瞬间,写满了密密麻麻的纸条就化为飞烟。
看着证据彻底消失,陈郁真才彻底的松了一口气。
而就在一墙之隔的正厅,本应出现在宫里的皇帝却依旧停留在这,侧脸冷硬。
刘喜哆哆嗦嗦道:“那张小纸条的来源,全都搜索清楚了。是……一个老太监,和一个运蔬果的相互勾连。这个老太监,曾经受过卫家二公子的恩惠。”
皇帝问:“你亲眼见到他烧了?”
刘喜低着头,他根本不敢抬头看皇帝的脸色,想必一定是铁青的:
“是。奴才亲眼看见小陈大人将纸条投入进去。只可惜不知道上面写的什么。”
皇帝嗬嗬的笑。刘喜一下子鸡皮疙瘩全起来了。
“不需要知道写的什么。反正陈郁真现在已经是瓮中之鳖了。他再怎么着,也翻不出朕的手掌心。”
“……是。”
皇帝目光森然,他望着远处干枯的树枝,和乌黑的墙瓦,低声道:“盯紧那些人。等长公主生辰宴后,全都给朕抓起来处死。”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