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有豹子?”
“对,有豹子。”青江回完这句话,忽然呆住,接着薅住青绝的衣襟,咆哮起来:“有豹子!青绝,快快,救你妹妹!”
青绝黝黑的脸也白了,二话不说,转身如离弦之箭冲出楼去,撞响召集人手的铜锣。
尖利的锣声刺破寨中黄昏的宁静。
姜惊鹊感觉一股从未有过的烦躁和心悸。
“张道言!”姜惊鹊厉声喝道,“拿上弓箭跟我走!青江寨首,让你的人带上引火之物和响箭,一旦找到,响箭示警,点火驱兽!”
同时已将腰间的牛耳尖刀牢牢扣在掌心,冰冷的金属触感勉强压下一丝翻腾的心绪。
“我也去!”
“寨首守家。”
姜惊鹊话说完。早已冲出门去。
道言动作更快,已从吊脚楼角落抄起两张猎弓和箭囊,紧随其后。寨中精壮在青绝带领下,也如影随形地跟上,火把在夜幕降临前摇曳起一簇簇不安的光。
他们目标明确,朝着下寨的捷径——鹰嘴岩方向疾行。
山路狭窄崎岖,夜色如同墨汁般迅速浸染了山峦树林。风声呜咽,掠过枯枝发出尖锐的哨音,掩盖了脚步声,也放大了黑暗中潜藏的未知危险。
就在他们快要接近鹰嘴岩那段最为徒峭狭窄,一侧临崖的路段时,走在前方的青绝猛地停住脚步,几乎是同时低吼出声:“不对!”
姜惊鹊也刹住了脚,是人!就在前方狭窄的拐角之后!
太晚了!
“嗖!嗖!嗖!”尖锐的破空声如同毒蛇吐信,数支黑羽箭矢撕裂昏暗的暮色,精准无比地射向打头的青绝和他身后的两名苗寨青年!
角度刁钻,分明是要封死退路,一网打尽!
“小心!”姜惊鹊只来得及嘶喊一声。
青绝反应已是极快,猛力向崖壁一侧翻滚,避开了致命的箭矢,但仍有一支擦着他的手臂而过,带起一蓬血花。他身后一名苗人就没那么幸运了,惨嚎一声,大腿被利箭贯穿,栽倒在地。另一人虽然避过要害,肩头也被射中。
“敌袭!是黑苗狗!”青绝忍痛厉喝,他太熟悉了,射箭偷袭的手法就是陈蒙烂。
没有回应,只有更密集的箭雨从前方和上方的山壁阴影中泼洒下来!狭窄的山道上顿时乱作一团。
苗寨众人被迫向岩壁紧贴,查找掩体,道言手中的弓箭也瞬间开始反击,羽箭带着尖锐的呼啸射入黑暗。
伏击者显形。
拐角后方和岩壁上方的阴影里,涌出数十条黑影,清一色短打扮束,黑布蒙头,正是黑苗!为首一人身材魁悟,手提一根沉重的狼牙棒,在昏暗的光线下,脸上那道斜贯半张脸的陈旧刀疤如同蜈蚣般狰狞。
他身边,紧随着一个身形瘦削矫健的苗女,手持两柄月牙状的弯刀,眼神冷酷如冰,仿佛不带丝毫感情,脖子上戴银质项圈。
“青江在否!”刀疤狞笑声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嘶哑,随着他说话,黑苗退后潜藏起来,刀兵之声暂熄。
“张烈血,是你狗日的又来!”
青绝破口大骂。
“你是青绝?归附我们,就是兄弟,否则不用我们下手,官军来了,你们青家寨就要死光……哈哈。”
归附?
姜惊鹊皱眉,近日之事在脑中如电光火石般划过。
他忽然浑身一震。
“张烈血,西古村的人是你们杀的?”
“哈哈哈,对,就是老子做的,来……莫娅,说两句给对面的朋友听。”张烈血得意大笑。
瘦削矫健的苗女闻言开口:“你们村中可有叫张道言的。”
声音竟与青璃毫无二致。
“我日你个仙人板板啊!”青绝眼睛通红,拎刀就要往前冲。
姜惊鹊一把拽住他:“等等。”接着他继续向张烈血喊道:“你们是要造反?”
“你是谁?”张烈血死死的盯住姜惊鹊,但看不真切。
姜惊鹊鼓掌:“啧啧,果然是要造反,真是好大的胆子,好算计,逼迫青家寨归顺,鹰嘴岩要道就归属了你们黑苗,而青家寨成为合江方向,一夫当关的屏障。”
“拿下凤鸣村则既是你们外围的屏障,又是军资的保障,还能打好掩护,又因此处地界是两省交界,四川不会有大动作,而又属于贵州的偏地,十有八九也不管。”
“你们造反自立,从此不受杨县丞盐道挟制,完全关起门来自己过土皇帝的日子,对同族兄弟予取予得。”
族中谋划瞬间被人看通透,张烈血再也不淡定了。
他攥紧了手中的狼牙棒,凝神喝道:“你到底是谁?”
“我就是被你害的,大冬天跑到山里挨冻首恶的大好人,你算计我凤鸣村不说,西古村何辜?竟然丧尽天良,屠杀了人家全村!”
姜惊鹊攥紧了手中的刀,他穿越过来最恨的就是此人,如果没有他,没有社学打架,自己不会坐牢,祖父不会受责,青璃不会对自己喊打喊杀,于家姑娘更不会被劫持,现在生死不明。
尤其是西古村更不会被灭门,让他的心时刻都在遭受煎熬。
都是因为这个狗东西,否则自己夜宿温暖被窝,白日读书练字,享受一个正常十四岁少年的惬意求学生活。
“记住,老子姜惊鹊——杀!”
随着他这一声爆喝,青绝带人拉弓就向对面射去,同时抄刀就往上冲。
“杀!”
张烈血同时心中涌起一个念头,必须把这个姜惊鹊干掉。
很快短兵相接,叮叮当当的金铁交鸣声混杂着怒吼和惨叫。
张烈血指挥身边几个弓手专门招呼姜惊鹊。姜惊鹊被三支箭逼得狼狈躲闪,滚落进一块稍大的岩石后。他气息微喘,眼神却前所未有的锐利。
四周是怒吼、惨叫、利刃破风、箭矢钉入石壁的声响,混乱到了极致,血腥味和汗味充斥鼻腔。他背靠冰冷的岩石,心脏狂跳,但不是慌乱,而是一种奇异的……悸动。
脑海中莫名闪过秦信说的“混元桩”口诀,竟在这生死搏杀的喧嚣中变得清淅无比。
在这极度的动乱、极致的危险逼迫下,过去怎么也抓不住的那一丝静意,竟隐隐有了轮廓!
就在两个黑苗凶徒发现了他藏身的大石,狞笑着持刀左右包抄过来时,姜惊鹊动了。他如同从蛰伏中惊醒的豹子,动作却又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协调与预判。
左边一刀劈来,他重心微微一沉,腰胯带动身体侧拧,避开锋芒的同时,右手握着牛耳尖刀如同毒蛇吐信,精准无比地向上撩向对方持刀手腕,噗嗤!
一声轻响伴随着惨叫,那黑苗手腕喷血,钢刀脱手!
几乎在同一瞬间,右边的刀已经到了肋侧!姜惊鹊左脚为轴,身体微旋,顺势一蹬,借力如游鱼般滑开,让那摔倒的黑苗恰好挡住了射来的冷箭!
站在上方的张烈血看得眼中凶光暴涨,指着姜惊鹊对身边的莫娅低吼:“去!死活不论!”
莫娅面无表情,动作极快,双手弯刀舞动,毫无花哨,只有纯粹的、经过千锤百炼的杀人技巧,快、准、狠!
逼得姜惊鹊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就在这时——“青家寨的儿郎们!杀贼!!”青江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
青家寨后续的精壮汉子终于冲了上来。
“少主!他们人多了!”一个黑苗头目急忙朝张烈血喊道。
张烈血眼看己方反而陷入不利境地,明白今日怕是无功而返了,但姜惊鹊不能放过,否则大计不成,灭族的危险就在眼前。
“姓姜的!你出来,否则老子去屠了你们凤鸣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