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三刻,姜惊鹊已在赤水边站桩。
还有秦信和他干儿子,张道言。
丑娃娃已经被秦信踹了四五脚,照理说张道言的悟性算是优秀,若是未遇姜惊鹊,保不齐还要夸赞几句,奈何有了比对。
要强的秦信就开始不满了。
姜惊鹊完成功课,感觉神清气爽,终于摸到些门道。
“秦大哥别太着急,你歇歇,让道言自行体会。”
“若非你们遭遇陈蒙烂这个大敌,我也不急,但现在不同,道言成长快些,更能帮你。”
“托辞!无非是看我资质压过你义子,心有不甘罢了,百日才能入门。陈蒙烂能等百日再来么,以他们开给张怀礼的条件看,早一日拿到地,就多给一两银子,他们迫不及待。”
秦信呵呵笑,被揭破小心思,也不尴尬。
“对了,你之前说教我的是入门,如今道言拜你为义父,咱们成为一家人,后续功法可以教我了吧。”
秦信一愣,接着大笑起来:“……哈哈,哈,哪有什么后续,就这一式桩法。”
姜惊鹊像被卡住了脖子,指着秦信,半晌苦笑道:“好,你这个大骗子。”
“呸,老子可什么都没收到,就教会了你,如何算骗你?”
姜惊鹊不跟他计较:“咱们就一式桩法练到死?”
“反正老子就会这个,等你站桩满百日,自会感知好处,最直接就是增力、强体,你猜我多少岁?”
姜惊鹊仔细打量秦信:“三十五六吧,拿掉胡子三十。”
“四十二。”
这功夫物超所值,姜惊鹊赞叹:“不愧道家功法,还能养生。”
“所以老道士认为可治肾经,但我的大约是断了。”秦信提起此事,便觉丧气。
但真的对症。
姜惊鹊自己站了两日,就觉得肾水活跃异常,精力充沛,昨夜还梦到苗家婆娘的短裙,只不过她蒙着面纱,又象是于景安的女儿。
秦信还是又教了些发力技巧,一套军中刀法。
直到天光大亮,三人才回去,姜惊鹊进院子,姜云起就蹦跳着窜过来:“三叔!柳先生让全村社学生都去学堂,新教读要训话!”
姜惊鹊系腰带的动作一顿:“徐先生?”
“就是祠堂里那个凶巴巴的!”
姜惊鹊眉头拧成疙瘩。于景安真要当教读?他蹲下给侄儿擦去鼻尖的灶灰:“你又钻灶房了?小心你爹揍你”
姜云起眼珠乱转:“秦爷爷呢?”
“以后叫秦伯伯,你这么称呼,平白让你三叔矮一辈可不行,秦伯伯去道言家用饭了,他们结了亲,这就是礼节。”
进到堂屋,早餐已经摆好,玉米糙面粥混着些野菜煮成的糊糊,配的主食是杂粮饼子,姜百年跟大哥、二哥已经坐好就等他和云起两人了。
母亲张氏和大嫂作为女眷,不跟男人同席,在灶房自己吃。
“快坐下吃饭。”姜百年率先端碗。
姜惊阳和姜惊月见祖父动手,二人随后也拿起了碗。
姜惊鹊跟姜云起叔侄二人,各选一个矮凳坐下,探手拿起杂粮饼子就啃,这粗粮是真的粗,嚼的再细都有些拉嗓子。
几人也不说话,沉默用饭。
食不言寝不语,被姜百年学来定做家规。
几人吃完饭,姜惊鹊这才开口:“阿爷,今日去跟族里解约吧,算算咱们大房一共欠了其他三房多少银子,怎么还您拿出个章程,我年节前想法子还掉,咱们大房自己帐,再自己算,让他们也过个好年。”
“行,我昨日见他们也很意动,这是好事,只是银子?”
昨日相当于跟三房亦有了裂隙,姜惊鹊这样做的目的是割开利害,再缓和一下关系,通过打打拉拉,逐渐把权威立扎实。
就好比恋爱拉扯,女孩子大多都扛不住,那个术语叫pua。
姜惊阳插言:“阿爷,这些天,我跟老二弄山货,打渔也赚了些,等下拿给你。”
“不用,大哥,你跟二哥赚的钱不要动,那是给二哥存着娶亲用的,我自有办法。”
“老三,你不用管我的亲事不急,我老丈人这回得贴钱。”姜惊月冷笑。
姜惊鹊挑了个大拇指:“二哥还是一语中的。”
二哥属于人狠话不多的类型,面相跟姜惊鹊相差仿佛,但肤色却因常年风吹日晒黝黑许多,但凡说话,就没有废话,奈何上学就犯困,否则他也是学子。
老张家办了错事,正是见姜矮一头的时候,操办婚事怎么还好意思让姜家花钱,姜惊月看的明白。
没错,他的未婚妻还是张家的,未来家中再多一个小张氏。
“我去祠堂,然后再拉些精壮,筹划巡庄,老三你还有别的事么?”姜惊月起身拿了几个饼子在手里。
“没了,巡庄之事,今日就要做起来,黑苗不讲究,咱们小心无大错。”
姜惊鹊也牵着小云起,跟着出了堂屋,去社学瞧瞧于景安出什么幺蛾子。
社学就建在村口大路旁,之所以没有建在村中,于景安当时的想法就是促使短裙苗入学,苗人若在他的治下出一个生员,比汉人出十个生员政绩都大。
所以这样的位置,更方便短裙苗入学,如果建在村中,以他们对汉人的警剔,根本不会来。
如果真能出现大批苗人士子,他于景安就能成为士林中,教化万民之表率。
方向是对的,现在朝廷对少数民族士子就有优待,在同等条件下,对土官子弟中举者,“加俸级优异之”,后来更有“才多或不及者,不拘额数”的政策。
绝对的政治正确,谁曾想,他自付思虑周详,并没什么卵用,人家根本不来。
反把风鸣人给搂了进来,是枷锁,也给了希望。
社学门前,十分安静。
晨光正好,姜惊鹊牵着云起正要进门,不经意往大路上瞥了一眼。
咦?
只见于景安的马车,竟然远远行来,他不是一早就通知训话么?怎么现在才来?
那正好,私下里沟通,沟通。
姜惊鹊站在门前等着。
很快马车到了近前,车夫疑惑的叫停拉车的大马:“娃子,摸挡路。”
姜惊鹊微笑,向马车拱手行礼:“徐先生,我是姜惊鹊,有事相询,还请一晤。”
马车中毫无动静。
姜惊鹊再次行礼:“徐先生,我是姜惊鹊,有事相询,还请一晤。”
车夫看了看他,又回头看了一眼马车,就欲出言呵斥。
车中忽然传出一个女声,故作粗放。
“何事啊?你说吧。”
姜惊鹊一愣神的功夫,女声噗嗤笑了出来,清丽悦耳。
完犊子,是于景安的闺女,这个声音他昨日听过,梦里又听了几次,相当熟悉,姜惊鹊拉着姜云起转身就走。
“三叔,是四婶……唔唔…”
他死死的捂住这孩子的嘴巴,拽进了社学大门,回头瞥了一眼,只见马车紧随其后驶了进来。
“姜惊鹊,你站住!”